第5章 生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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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團灰蒙蒙的東西正在向我們逼近,雨霧中,那兩道凶戾的目光讓我心底發冷——

    是狼。

    我在南方老家的時候,也曾見過狼,但大多和農戶家裏養的獵狗差不多大小,雖然凶,但有時少了些戾氣。可眼前這一隻,明顯屬於東北野林中最凶悍的那一類——灰狼亞種,不止體型巨大,且性情暴虐。

    最讓我擔心的,東北狼屬於群居動物,有了這一隻,暗處還不知躲藏著多少視我們為美食的族類。

    也許是受到雷雨的驚嚇,或者山洪的驚動,原本在深山裏出沒的惡狼,就這麽出現在了我們麵前,它瞪著綠慘慘的眼睛,尖牙參差,身上的硬毛早已被雨水打濕,卻沒黏在一起,一根根仿佛鋼針似的支立起來,更見可怖。

    凶惡的狼眼在掃視我們一圈兒之後,停在了那大姐的身上,或許這畜生也知強弱?那可真是成了精。

    大姐剛開始嚇得軟了腳,可一聽不遠處孩子傳來的哭喊聲,她的臉色又變得異常堅毅,順手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用作防身。

    我把她推給了呂堯,拿著樹棍擋在狼和我之間。

    灰狼弓身壓低了前肢,我知道這是它要發起進攻的前奏,沒等它竄起來,上去就是一記橫掃。

    狼很機敏,腦袋一縮,躲過了棍梢兒,隨後一躍而起直向我撲來,我馬上又是反手一棍,正打在狼頭上,卻沒想到兒臂粗的棍子立時斷成兩截,而狼爪已經按到了我的肩膀上,血盆大口直咬下來,我把半截棍子橫著一搪,總算頂住了狼口,卻不料它一個咬合,哢嚓!樹棍又斷了……

    對岸的人幹著急使不上勁兒,尤其杜龍彪,我們帶來的唯一利器在他手上,那是一把不大的水果刀,本來是切水果、剖魚膛的,但如果現在有它在手,我多少還能給自己提提膽。

    呂堯也上來幫忙,卻發現自己無處下手,竟直接去揪狼的尾巴,動物大多很忌諱自己的的身後遇敵,防備性也強,回頭就是一口,呂堯雖然躲閃開狼吻,可胳膊還是被狼爪掏掉一塊肉,血腥氣似乎激起了狼更大的凶性,它一聲怒吼,又向呂堯撲下。

    那大姐急得直跺腳,也管不了太多了,一把將手中的石頭投了出去,狼頭已經接近了呂堯的脖子,正要往下咬,卻聽“噗”地一聲,又偏到了一邊,竟是被石頭砸中了,我借機把呂堯拉起來,退出幾步,回頭向大姐伸拇指,可她有些發懵,看看自己的手,木木地搖頭。

    嘭!又是一聲響,一塊兒雞蛋大的石頭也砸中了我的肩頭,這時我才明白,原來又準又狠的石子不是大姐打的——是山頂上飛濺下來的流石!

    此刻,我心裏一寒到底,我們接下來將要麵對的,比剛才的山洪更要可拍——那是一場泥石流!

    動物預感天災的本性本來極強,可眼前這隻惡狼,顯然是因受驚過度而變得更為狂躁,對我們不依不饒,再次猛撲過來,我讓呂饒帶著大姐躲到遠處,打算和這畜生一對一過過招兒,反正我想好了,實在不行,就和它一起滾到湖裏,狼這玩意兒會遊泳,而且下了水,一般人是不可能與之抗衡的,但別忘了一點——論潛水,我能甩它好幾條河!當然,這是下下策,我對這湖裏也有一種莫名的畏懼。

    呂堯腦子靈,大概想明白了我的用意,拉著大姐退得很遠,惡狼腦袋剛才被砸了一下,這會兒才恢複過來,瞪著凶眼向我咆哮,我一步步蹭到湖邊,看它逼近了,剛想往湖裏跳,可無意中一看,突然又停住了……

    狼和我不到三米的距離再次聚力潛身,似要發出最後凶猛地一擊,而我早做好了準備,就在它淩空躍起的一刹那,一個側翻閃到一旁,狼在空中轉身咬來,可眼中突然現出了驚恐——

    一顆西瓜大的山石跌撞著飛起,正砸在它的腦袋上!

    從半山腰到湖邊,落差有幾百米,巨大的衝力在加速度的影響下,儼然把這顆石頭變成了一發“炮彈”,雖然不會炸響,但足以讓任何血肉之軀遭到重創,惡狼的半邊腦袋都被砸開了花,在空中橫飛了十多米,“嗚嗷”一聲,落盡水中,再沒了動靜……

    我沒敢鬆氣,玩命兒地往遠處跑,剛和林堯會和,大股的泥石流就下來了,其間大石小石翻滾無數,互相擊打,耀出火花點點,狂嘯而過,好似天降流火。

    我們又跑出三十多米才停下來,我這時感覺自己渾身的骨頭好像要散了架子,一半兒是真累了,一半兒嚇的。

    回頭再一看那邊,這回真成了對岸,兩夥人相隔近百米,風雨聲大,連說話都聽不清,隻能扯著嗓子喊。

    杜龍彪:“咋樣啊,你們?”

    我已沒有力氣再搭理他,坐在地上猛喘。

    呂堯:“傷勢不輕,可能得打狂犬疫苗!”

    我皺著眉頭說,“你們就喊吧——”指指湖裏,“再把它的大爺二舅三表姑喊出來,咱們都得成晚餐。”

    呂堯打了個激靈,警惕地看看四周,不敢再嚷嚷,用上警校學過的警用手勢打了幾個暗語。

    對麵的杜龍彪抓抓腦袋,“‘大爺?’嘿,這小子,咋還罵人呢?”

    天色漸黑,呂堯費了好半天工夫才和對麵溝通清楚——趁天徹底黑下去之前,我們必須集合到一處,人多互相有照應,就算再碰到什麽突發情況,也能用所學所知打個“戰術配合”什麽的。

    我們商量了兩套方案,一個是繞過山頭,在山背側匯合,但也不確定山體是不是牢固,如果再起一場泥石流,我們說不定在黃泉路上又得麵對那隻惡狼。

    其二是從湖裏遊過去,可對岸會水的不多,要動,隻能我們這邊動。

    說實話,當時我的心裏很矛盾,對這湖裏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不知是那“拽”我腳踝的“水巴掌”,還是對未知事物的敬畏,要我再下水,膽氣首先就泄了一半,可現在也不能再等了,如果這邊真的冒出狼群……

    選擇第二套方案還有個原因,泥石流過後,雨突然小了,又過十分鍾,竟然撥雲見月,夜朗晴空,山洪和泥石流漸漸停歇,我們中間被衝出個深深的溝道,陷滿淤泥木石,雖然已不再流動,但人肯定走不過去。

    再看湖裏,一片渾濁,泥石早已流進湖底,沒在湖上形成一點堆積。我橫下心,決定先下去探探,但呂堯說什麽都不肯,“李兒,我先來吧,咱水性雖然沒你那麽厲害,但遊個百八十米肯定也不會沉底兒……再說了,你得多保留點兒體力,姚大姐不是還得指著你嘛。”

    大姐臉色有些發紅,“你、你們別管我……”可說完,又眼淚巴叉地去看對岸的孩子,那邊有些昏暗,隻剩下了朦朧的人形。

    呂堯蹚進湖裏,隻一絆就不見了蹤跡,我剛要去救,又見他從水下鑽了上來,滿臉的泥湯子,還不忘了笑,“李兒,咱這泳姿還行吧!”

    我鬆了口氣,還行,如果“狗刨”也算泳姿的話。

    我拉著姚大姐也下了水,她是一點兒水性也不懂,按她話說,平時泡個浴缸都怕淹著,可這會兒意誌比誰都堅決——就為了這偉大的母愛,我暗暗發誓,一定要把她安全地帶過去!

    經常野浴的人都聽過一句話,叫“三個漁腿子,救不了一個淹水的。”意思是說,就算你的水性再好,想救一個完全不會遊泳的人,也是難上加難——淹水的人絕望失控,本來就意識混亂,在水裏無論抓到什麽都好比救命稻草,是絕不會輕易鬆開的,掙紮亂動的時候,往往就束縛住了施救者的手腳,最後的結局隻能是雙雙沉底……

    我深知此事,給姚大姐簡單的講了,隨後讓她轉過身子,雙臂向後彎曲,我的一隻胳膊穿過她的兩個臂彎,最後保持這個姿勢下了水。

    這是救生時最好的配合方式,她仰身朝天,頭能露出水麵,保證呼吸暢通,而我蹬水劃水毫不受限製,雖然帶著個人,但很快就接近了呂堯。

    呂堯的“狗刨”慢得驚天動地,連刨帶蹬十多下也進不了兩米,而且相當消耗體力,剛到半程,就已經開始往下沉了,我不得不在後麵幫忙——騰出另一隻手推他,劃三下,推一次,推一次,我還得嗆口水……

    就這樣,我們離對岸越來越近了……

    最後的五十米卻好像隔了萬水千山——之前在與惡狼搏鬥的時候,我已耗去了大半體力,這會兒又帶著兩個人,每動一下,我都能感到自己力若遊絲,胳膊和腿沉重得好像木頭,漸漸失去知覺,似乎已不屬於自己。

    不過幸好,我已能看到杜龍彪他們的影子,再來幾下,或許就能逃出生天……

    杜龍彪他們已經下水接應了,張牙舞爪地朝我比劃,“李兒,加油!別停啊——”

    我手軟腿軟,腦中也轟鳴如雷,眼前突然變得模糊起來,這是體力透支已達到極限的預兆,腳下似乎已能夠到湖底,我一咬牙,使出全身最後一點力氣,猛地把姚大姐向前甩去,看到呂堯抓住了她,我一腳又踹在呂堯的屁股上,兩人滑向岸邊,終於站住了,可我因為反力,向湖中方向墜去……

    真的沒有力氣了,我被湖水擠壓著,那種滋味很不好受,好像千斤的巨石沉在胸口,排空了我肺子裏的最後一點空氣……

    很奇怪,湖上好像突然起了霧,我辨不清方向,手腳機械地劃動著,卻再支撐不住身子,開始快速的往下沉,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拽住了我的胳膊,把我從死亡線上重新拉了回來,我剛想說句“彪子,你動作太慢了。”可卻突然發現那手白白細細的,根本就不屬於杜龍彪,再透過霧色去看他的臉,不由渾身驟冷,心裏結出一層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