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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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戴著墨鏡也看不了多遠,摘下來漸漸適應了刺眼的雪光,這才發現遠處有幾個小黑點兒。

    我們首先想到了那些外籍雇傭兵。

    阿菲掏出了獵槍,莫爺也抽出把開山刀。我舉著望遠鏡看了幾眼,笑了,遞給莫爺。

    莫爺看後也跟著笑,問湖秋,到最近的村子還有多遠。

    湖秋喘著粗氣,看看天色,“再加把勁兒,天黑之前能到。”

    “還好,午飯有著落了。”莫爺笑著說。

    原來是幾隻麅子,有人說它們傻,其實也是個誤區,能在自然界殘酷的淘汰過程中存留下來的物種,怎麽可能太“缺心眼兒”。

    我們小心翼翼地靠近,在幾百米之外潛下身子,何愛娟心有不忍,怯怯地說,“這可是國家野生保護動物,我們……”

    炮仗回頭瞪她,“兔子也是,你他·媽昨天不也吃了!”

    何愛娟紅了臉低下頭。

    莫爺讓大夥兒散開,打算成半包圍之勢抄過去,梁放和何愛娟隻是個陪襯,最多起到“稻草人”的作用,我們慢慢靠近,已離那群麅子不到一百米。

    一隻公麅子突然炸起尾巴,露出了“白屁股”,這是它受驚的反應,莫爺第一個竄出去,動作快得讓我驚歎,瘦小的身子好像一隻狸貓,轉瞬就是幾十米。麅子群被驚動,向四處竄跳,有一隻正到了“包圍圈”邊緣,卻見炮仗突然從雪地裏翻起來,一紮槍刺過去,正中麅子的脖子,受傷的麅子垂死掙紮,甩開槍頭就往另一個方向跑,炮仗在後麵急追,可跑了幾步又慢下來——那麅子的要害被重創,已經不行了,竄跳幾下就踉踉蹌蹌地站不穩,在地上留下一大串鮮紅的血跡,被白雪映襯得格外刺眼……

    其它麅子已經突破了我們的“包圍圈”,站在遠處回頭“傻傻”地看著自己的同伴。炮仗得意地走上去,在那隻重傷的麅子倒下去的前一刻又補上一腳,麅子悲嗚著倒下去,掙紮著還想站起來,卻見麅子又舉起了紮槍……

    我靠近的同時,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似乎頭皮隱隱發麻,頭發也直立起來,再看身後的莫爺,他身上的皮毛大衣也開始“劈啪”作響,細毛好像無數根小針,根根炸立起來,莫爺臉色變了,大喊一聲,“山炮,停下!”

    炮仗已經紮了過去,可那一槍卻落了空——吃力站起的麅子,四肢突然陷到雪麵以下,隨後整個身體向後移去……

    炮仗力氣過猛,重心前撲,本想用紮槍支住身體,卻發現槍頭一入雪中就沒了支撐點,整個人也跟著往前栽,莫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後衣襟,怎奈炮仗體重太大,帶著莫爺一齊向前衝去。

    在兩人即將紮進雪中的前一刻,我拉住了莫爺的胳膊,終於將兩人拽了回來。炮仗一屁股墩在地上,呼呼一陣猛喘,再看那隻麅子,正在雪裏做著最後的掙紮,但越動下沉得越快,轉瞬就隻露了腦袋,而且最讓我們震驚的是,它就好像落進了流淌的河裏,隨著“河水”漂浮,離我們漸漸遠去……

    可我們看得沒有錯,那果然是一條正在“流淌”中的“河”,隻不過“河水”就是那皚皚的白雪……

    我們退出十多米才敢站下來觀望——

    “雪河”寬逾二十米,前不見頭,後不現尾,在雪原上蜿蜒流轉穿行而過,期間雪麵高低挫動雪花迸濺,偶爾擠跳出的雪塊雪團便好似朵朵浪花,靈動的飛舞……

    莫爺說,當地少數民族管這叫“霍亞庫多奇”,翻譯過來就是“雪神的眼淚”,他隻是在老一輩兒“棒頭”的嘴裏聽說過,在冰山雪林裏闖蕩了四十多年,頭一次親眼看到,原來這真的不是傳說。

    至於雪為什麽能“流淌”,沒人說得清,但我們聽不到水流的聲音,說明下麵不是什麽暗河。

    何愛娟顯示出了極大的興趣,她是學地質的,自然對這些另有看法。

    “在一些曆史文獻中,確實有過類似的記載,不過都是流沙、碎岩移動滑落之類,‘雪河’?我頭一次看到。”何愛娟說,她撫下自己蓬鬆飛揚起來的發梢兒,“不過,倒是可以解釋這個——”她指了指莫爺大衣上直立起來的皮毛,“是‘雪河’流動摩擦時產生的靜電……”

    梁放打斷道,“但能引起‘摩擦起電’的,應該是兩種不同的物質。”

    “我正要說這個——”何愛娟試著靠近“雪河”岸邊,從隨身的小包裏取出一隻小試管瓶,“說明‘雪河’裏含有其它物質,說不定是強帶電或強磁物。”在梁放的幫助下,她從“雪河”裏舀上來一撮雪,扣上瓶蓋,興奮地裝進包裏,莫爺他們對此毫無興趣,我卻很留意,因為之前童教授說過,“龍虎溝”附近應該存在強磁幹擾。

    前行的路斷了,我們隻能繞道而行,多走了二十裏地才重返正途,寒冷和疲憊是次要的,最關鍵是我們還沒有熱食下肚,到了下午四點多天色漸暗的時候,別說麅子,連隻野雞也再沒見到過,湖秋終於還是挺不住了,緊閉著雙眼,牙齒上下直打,炮仗想給他換紗布,一揭才發現,早就被血凍住了,破開的傷口外已經結了冰碴兒。

    湖秋的體溫在急劇地下降,這就意味著如果再耽擱一時三刻,恐怕他真要扔到這大雪原上。

    炮仗用力幫他搓著胳膊腿,“老湖,快,再講幾個故事!”

    湖秋吃力地張開眼睛,動動發紫的嘴唇,沒說出話,手往遠方的雪原上指,又很快沉了下去,莫爺皺著眉說,“繼續趕路吧,村子好像沒多遠了。”

    炮仗像吆喝驢馬一樣大嚷起來,尤其對那對兒小情侶,揮舞紮槍指過去,“他·媽再拖後腿兒,老子把你們穿成糖葫蘆!”

    ……

    半個鍾頭過後,我們終於在天邊看到幾點黑色的輪廓,本以為那是個村莊,卻沒成想,那隻是雪夜噩夢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