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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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仗把湖秋刨出來的時候,湖秋已經沒了呼吸,他衣服穿得厚,也不知道到底哪裏受了傷,急得炮仗又喊又叫、又按胸又人工呼吸,可湖秋依舊沒有反應。

    蹲在旁邊的黑臉家夥小聲歎氣,“唉,就這麽折騰,好人也給揉扯殘廢了。”

    “你說什麽!”炮仗的拳頭就要砸過去,那人馬上告饒,“不是大哥,我是說,要不,讓我來試試?”

    黑臉家夥先把裹在湖秋身上的睡袋扒開,又把他的衣領從外到裏層層解開,“呸呸!”往手掌上吐了兩口唾沫,雙手疊起,向湖秋的胸口壓去……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從那幾個簡單的動作,我就能看出他是個內行,多年在外,我學會了不少急救的知識,雖然大都是浮皮潦草,但專業不專業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果然,都沒用半分鍾,湖秋就有了動靜,猛咳後慢慢地睜開眼睛,朝炮仗勉強擠了個笑容,又暈了過去。

    炮仗本來已欣喜若狂,這會兒又傻了眼,抓住黑臉家夥的領子問怎麽回事兒。

    “沒事兒,沒事兒!他是身體太虛了,得好好休養。”

    炮仗不信,不依不饒,但被莫爺一腳踹到了一邊,這才嘟嘟囔囔地幫湖秋整理衣服。

    莫爺把那黑臉家夥攙扶起來,滿臉慈笑,“小兄弟,怎麽稱呼?”

    “家裏排行最小,大夥兒都叫我老疙瘩。”

    “好,疙瘩兄弟,您這是——”莫爺又問。

    老疙瘩指了指炮仗腰上掛的兩杆獵槍,“看來你們已經到過我們的營地了。”

    炮仗馬上警覺起來,握緊紮槍。莫爺眯縫著眼睛,還是在笑,“哦?原來都是道兒上的朋友,‘倒線子’的?”

    “我可不是倒線走私的——”老疙瘩說,“有人花錢雇我,我就出力打個下手,後來才知道他們幹的是違法的勾當,而且差點兒小命不保,早知這樣,打死我也不幹!”

    “你是……大夫?”莫爺問。

    “大什麽夫啊,連個醫職證都沒有,就是從小跟我爸走村串屯多了,看病用藥懂那麽一點兒,哦,我爸就是過去那種赤腳醫生。”

    難怪——像他這種人在我們行內是很吃香的,人正經過日子都會有個頭痛腦熱,何況我們這些玩命兒敢死的?所以說,每支冒險的隊伍都渴望有個真正懂醫的,但人家正牌醫生工作穩定,收入不低,又怎麽會跟我們沆瀣一氣?而“江湖郎中”又良莠不齊,有很多冒牌貨,一旦選錯人請進隊裏,不僅沒什麽貢獻,反倒成了拖累……因此,這也是困擾我們多年的難解之題,這年頭,哪兒都缺“人才”!

    莫爺的眼睛裏也在閃光,似乎“撿”到了個寶,“疙瘩兄弟,你們那營地究竟發生了什麽?”

    老疙瘩的目光在我們中間打量了半天,歎了口氣,“得了,我知道你們的疑問比我多,也別一句一句問了,我主動說——

    嗯……先說明啊,他們幹什麽跟我沒關,我可是遵法守法的……他們上完貨就往回走,前麵幾天雖然辛苦,但也沒啥大事,昨天下午就在那兒駐紮休息,也不知怎麽就嗆嗆(吵)起來了,我估計可能是分贓不均,一夥人吵成兩派,差點兒動了刀子,後來被我勸開了,可要啟程的時候突然發現少了幾個人,而且‘貨’也全都被帶走了,剩下的那夥兒急了,也沒工夫收拾就去追,一直追出了幾十裏地都沒見到人影,正氣得要殺人呢,就遇到了這個‘大擀麵杖’——”

    他指了指已經崩碎的雪碾,別說,這個形容也挺貼切,“後來,就成這樣了……”他又看著那幾條屍體。

    莫爺再次湊近屍體,用指甲蓋兒在那血紅的臉上敲了敲,發出一陣脆響,那上麵已結了一層冰晶,“這種死法……”

    “這我也不清楚,當時隻顧著逃命了,我跑得慢,被他們甩在後麵,不過也是因禍得福,‘大擀麵杖’滾過來的時候,我最先被黏到裏麵,幸好雪軟沒把我壓扁,隨後其他人也被軋進來,橫七豎八地堵在我下麵,倒成了我的‘擋箭牌’,還給撐出了一點兒喘氣的空間,我當時還尋思呢,這些人平時看著挺凶,沒想到真到了關鍵時刻還挺仗義,都舍著命保護我……後來一摸,他們都硬了,早就死了,原來保我的,是老天爺。”

    莫爺耳朵聽著,眼睛卻一寸沒離開那些屍體,我也一直盯著,總感覺他們的笑容說不出的詭異。

    老疙瘩挺聰明,看出了我們的疑慮,“凍死的人就是這樣的——按當地人的說法,這叫‘雪神的撫慰’,能去神的國度,人自然是笑著走的……當然,這麽說有點兒玄乎,其實用醫學原理也能解釋得通,咱就不賣弄了,幾位有興趣回去可以查查書。”

    不用查書我也聽說過,對此,科學、偽科學的解釋有很多種,莫衷一是,但我現在關心的不是這個——這幾個人被卷進“雪碾”裏時間並不是很久,他們的死亡原因卻是凍死,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情形能在短時間內產生極度高寒?而他們的臉又怎麽會變成這樣?難道是被冰雪黏住,硬撕下了臉皮?

    隨後,對於老疙瘩的去留問題,我們之間起了爭議,炮仗堅決反對他留下——後麵的路不知道還有多遠,我們身上的食物可能都無法自給,再多一張嘴就是給自己添了一道風險……當然,想進隊也不是絕對不行,和那兩個“拖油瓶”一樣,得交上足夠的“路費”。

    老疙瘩也表明了態度,說這一趟他也是出來掙錢的,卻沒想到雇主跑的跑、死的死,傭金都打了水漂兒,哪還有錢付給我們?

    “那你就在這兒等死吧——”炮仗說,“看看你一個人,怎麽活著走出這大雪原!”

    老疙瘩沒招兒了,用目光向莫爺求助,他可能感覺這老頭兒好說話。

    可事與願違,莫爺也是苦苦地搖頭,連說這事兒不好辦。

    我不得不佩服莫爺的奸猾,明明很想拽這個難得的“人才”同行,卻不主動開口,那是為了打壓對方的身價,讓人家感覺到我高你底,你是欠著我們的,這樣,老疙瘩在進隊之後,就不得不全力以赴地幫我們。

    就在他們算計來算計去的時候,老疙瘩說的一句話,瞬間改變了大夥兒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