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海陸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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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少會有這種極度憤怒的感覺,尤其在經曆過大劉和我師父他們犧牲後。

    我這些年倒也遇到過不少生離死別的事兒,但不知是不是“百煉成鋼”,我對極度憤怒、極度歡喜、極度悲傷、極度渴望已沒那麽敏感,倒不是說麻木不仁,而是幹我們這一行,最好時刻保持冷靜,因為稍有一個頭腦發熱,那“引爆”的可能不止是你自己一個人的“腦袋”。

    但我此時確實憤怒了,或者說接近極度憤怒的邊緣——

    快人快語兼熱情活潑的茅三擰就這麽死在了我麵前,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毫無辦法,就算我能原諒自己,那其他村民呢?她的愛人呢?她的父母呢?

    我的草叉找到了“雪毯”下沿的空隙,猛地紮了下去!

    可我卻刺了個空——

    “雪毯”突然滾到一旁,隨後慢慢展開,我和黑疙瘩警惕地舉起武器,已做好了全力一擊的準備——

    茅三擰突然翻轉過來,臉上帶著笑,在“雪毯”上翻來覆去的打滾兒,竟真的把這當成了撒歡兒的毯子,她的手輕搓著“雪毯”上的絨毛,好似極溫柔的愛撫,而那“雪毯”也扇動兩翼,一會兒將她托起,一會兒將她抱緊,顯得無比親昵。

    我和黑疙瘩都看傻了,剛剛還在講別人的寵物,現在一看,真正高貴奢華又低調的原來是這姑娘……

    茅三擰和“雪毯”親熱了一會兒後,暢快地躺在它身上,看著我拍拍旁邊的位置,“大叔,她叫‘餅餅’,今年三歲,相當於咱們人的二十歲!過來坐啊,你們也認識認識。”

    還是算了……我找不著它的鼻子眼兒在什麽地方,但總感覺它那張大嘴一直在朝我呲牙。

    “餅餅的皮毛,能做下藥的藥引,大叔你的腰傷好得這麽快,她也算一大功臣!”茅三擰對我說,用臉蹭著“雪毯”的絨毛,其中有一個地方少塊皮毛,應該是被她剛剛割下去的,她心疼地吹氣,好似自言自語,“對不起呀餅餅,有人生病了,你也不想看人受苦的噢?”

    那“雪毯”好像真的能聽懂人的話,雙翼一陣呼扇,把身體弓起來,用絨毛輕輕磨蹭女孩兒的臉,茅三擰癢得“咯咯”直笑。

    我偷偷靠近一些,在我能接受的最近距離觀察它,“雪毯”的身體呈扁平狀,眼睛應在頭部尖處,整個身體無論正反都渾然銀白,這更利於它們在雪中隱藏,有尖細的短尾,應該是退化肢體,整個身子呈扇狀,就形體上而言,更像大海裏的“魔鬼魚”——蝠鱝。

    或許“雪毯”真的就和“蝠鱝”同屬一科,千萬年的進化,無論是“雪毯”遊下了大海,還是“蝠鱝”走上了陸地,它們可能最早都是一個祖宗。

    反正我一直有這麽個想法——凡是陸地上有的,大海裏也一定有,而且都能一一對應……你看,陸地上有蜘蛛,海裏相對應的就是螃蟹,都是八條腿圓身子;陸地上有潮蟲,海裏就有蝦爬子(皮皮蝦),都是多足、帶殼、長條身子;還有毛毛蟲子,在陸地上一湧一湧的惡心人,但在海裏,那可就是“海中黃金”——海參!隻不過大海要比陸地寬敞包容,所以海裏的生物比陸地上的都要大一些。

    我這套理論曾和秦雪彤講過,在她強烈要求我請她吃海鮮的時候。結果,自那次起,她便戒掉了海鮮,甚至連蝦米都不吃,說不知道對應著陸地上的什麽蟲子……

    看來“雪毯”和很多動物是一樣的,都能被人類馴化控製,我問茅三擰,你的“餅餅”從來沒攻擊過人和牲畜麽?她朝我愣愣地搖頭,“為什麽要攻擊別人?‘餅餅’和她的同類是很溫順的,平時隻吃蚊子小咬啥的,不會害人和其他動物。”

    “可我剛才看到,你喂了它一隻雞。”我說。

    “這不是冬天麽,‘餅餅’沒有小蟲做食物,而且又剛剛被割掉皮毛做了藥引,急需恢複身體的——”茅三擰跟我急道,“況且它們食量小,這一頓能挺到明年開春,大叔你說,一隻雞能救你們好幾個人的命,到底值不值?!”

    “值!值!”我怕她再犯拗勁兒,馬上應道,“擰兒,你再幫叔兒謝謝它,說以後有機會一定請它到城裏吃大餐,海鮮管夠,尤其蝠鱝……”

    ……

    又休養了兩天,我的腰完全好了,其他人身上的小傷小病也盡數痊愈,隻有炮仗的傷比較重,今天好些,明天又複發了,反複無常,被折騰得瘦了整整一圈兒,村民們的生活平和而又單調,每天除了下地幹活,就是回屋吃飯休息,唯一的業餘活動是拜山祭祖,三天一小拜,九天一大拜,對山神和老祖宗的崇敬已近乎癡迷。

    這幾天我一直偷偷盯著那幾個同伴,尤其是莫爺,他“生意”沒談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正在哪兒憋著壞,準備坑人家村子一把。

    但他每天晚起早睡,活動範圍也就在我們幾個的住處之間,還真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難道我又是小人之心度了人家君子之腹?真正心裏“陰暗”的也就我自己……

    我們入住村子的第十二天下午,山間又起了大風,天色陰得好像鍍了一層鉛,茅三擰說,要來暴風雪了,恐怕這次封山得有三、四個月。

    全體村民在魏老頭的帶領下,又去了村後拜山神,高昂的祈禱聲順著風傳過來,聽得人心裏隱隱不安。

    炮仗在莫爺的攙扶下慢慢行走,早已沒有了那種凶悍的氣勢,臉上的傷口已經結痂,黑乎乎地半麵兒,看起來更瘮人。

    莫爺走到我身邊,看著陰沉沉的天色皺起眉,“李老弟,叔兒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我說,您請說。

    “你也知道了吧,用不上兩三天,這裏就要大雪封山了——”莫爺說,“我聽說村裏的食物本來是夠用的,不過這幾天被咱們這些病號一禍禍,也沒剩多少了。這要是真封個仨月倆月,那還不得餓出人命?所以嘛,我覺著咱們不能就這麽幹候著,得幹點兒啥,咋也得想招兒幫村民一把,就算報答人家對咱們的救命之恩!”

    我盯著他的眼睛,笑笑,“莫爺,您說呢?怎麽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