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下，韓武舒服地躺在竹椅上，一手拿著手機，津津有味地瀏覽著從電腦拷出來的經文。

    比起藏經閣幽深的環境，他更喜歡前院的雅致，樹木成蔭與水池假山相映成趣，樹下涼風習習，好不愜意。

    “韓武？”一行人走入宅子，王雨萱和她的娘娘腔助理也在其中。

    “你怎麽會在這？”韓武放下手機，詫異道。

    “我陪朋友來看望大師，你怎麽也在這裏，你來RB找的和尚不會就是鑒真大師吧。”王雨萱說道。

    “我在學佛法。”

    “你真當和尚了？”

    “沒、絕對沒有，隻是興趣，大師應該在屋裏打坐，我帶你們去。”韓武連忙擺手。

    幾人走進屋裏，大師正坐在蒲團上閉目養神，李觀海則側臥在一旁，兩人都似乎在冥想，不過韓武知道他倆肯定在利用他心通交流著。

    “大師……”來人雙手合十，恭敬地行禮。

    大師不說話點點頭，對著麵前幾個蒲團伸手示意他們坐下。

    “大師，上一次的事幸得你指點我已經度過難關了，這次想再請教另一件事……”一個中年男子虛心地請教。

    韓武坐到李觀海邊上，小聲地問道，“這些都是什麽人？”

    李觀海慵懶地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淡淡道，“商賈名流，權利精英，不外如是。”

    “能不拽文嗎？”

    “不知道，你不是認識那個小妞嗎？問她好了。”李觀海眼神掃過王雨萱。

    “我的意思是為什麽他們要跑RB來找個和尚，這跟路邊算命差不多啊。”韓武吐槽。

    李觀海不以為然，“人嘛，有條件了，玩的東西要小眾，這樣才能跟別人區分開來，不然怎麽提高逼格。”

    “大乘佛法渡的是芸芸眾生，花個幾百一千誰都能去廟裏點個香，哪比得上這私人定製。”

    “這得花多少？”韓武問道。

    李觀海想了想，“鑒真的價格，少則十萬，多了說不準……”

    韓武咂舌，“我發現當神棍比搶劫好多了。”

    李觀海理所當然地說道，“隻不過是市場需要罷了，每天想見鑒真的人多了，皇家貴族、社會名流，抬高一點門檻，資源優化嘛，不然鑒真哪有那麽多時間。你看那人手上的表都不止十萬，他們出得起。”

    韓武望去，中年人的手表果然土豪金鑲鑽，富貴之氣逼人。

    “大師，我該如何？”中年人希冀地向鑒真問道。

    鑒真和尚指了指院子裏在樹上攀爬的猴子，這些猴子沒人管，隻是大宅樹木茂盛，常有猴子跑來玩耍。

    那中年人沉吟半響，說道：“大師，你是說人要腳踏實地，猴子站得雖高，但自身卻是個矮子嗎？”

    鑒真點了點頭，那人頓時容光煥發，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多謝大師。”

    助理恭維道，“不愧是大師，生活處處透著佛理。”

    韓武剛喝的茶噗的一口全噴了出來，“不好意思，這位大叔莫非你也懂他心通？”

    他的皮膚還沒好，身上和臉上有一塊塊灼燒的傷痕，看起來很是醜陋，難以讓人生出好感。

    中年人輕蔑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知道什麽他心通，但至少不會把口水噴得到處都是。”說完他又語重心長地對王雨萱說道，“以後交朋友要多留心。”

    韓武笑了笑，“我每天都打掃院子，對這個倒也有些體會。”

    李觀海笑道，“說說看。”

    “從下往上看是屁股，從上往下看是笑臉。”

    李觀海愣了一下，大約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忽然哈哈一笑，“韓武，我開始覺得你有悟性了，沒準你還真能成佛。”

    “少扯沒用的，把他心通教給我，省得你倆老是背著我聊天。”

    鑒真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他無奈地感歎道，“你呀……”

    “大師你閉口禪不練了？”韓武驚訝道。

    “你魔性太深，不開口渡不了你。”鑒真和尚搖了搖頭。

    中年人冷哼了一聲，但見大師對韓武似乎極其重視，倒也沒計較。

    王雨萱好奇問道：“什麽是他心通？”

    “你可以當作讀心術，他能知道別人心裏想的是什麽。”韓武解釋道，那一行人聽罷不敢置信，可大師也沒有反駁，紛紛驚奇道，“世上還有這麽神奇的法術？”

    李觀海坐直了身體，無可奈何地說道，“你不需要學，因為你本來就會。”

    王雨萱一行人連忙側耳傾聽，都想一窺他心通的奧妙，生怕漏了幾人的一句話。

    韓武努了努嘴，“屁，我怎麽不知道你現在心裏在想些什麽?”

    “你有沒有那種忽然靈光一閃，未卜先知的感覺，那就是他心通。”

    韓武想到在小島上數次化險為夷的場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這時靈時不靈。”

    “你的他心通本是繼承玉尊佛舍利所得，最近開始是不是頻頻夢到那妖僧？舍利會以你為模板，將妖僧複刻到你身上，等到你變成了妖僧，他會的你都會；反之你把他的神通變化學得越快，他也更快的在你的意識中誕生，到時再無韓武這個人。”

    韓武氣惱，“那我該怎麽辦，學不學都是死，你倆還催促我多看密宗經卷，嫌我死得慢吧。”

    “要學會放下。”鑒真將剛泡好的茶倒出來，遞給他一個杯子。

    韓武接過來，忽然警覺地把杯子放下，“別想用熱水燙我，我不吃這套。”

    李觀海張開手掌，伸手一攝，院子中樹上一片新發芽的枝條上葉子像子彈般飛入他的掌心。

    他將新葉捏在手裏，問道，“我手裏有什麽？”

    韓武看他不似開玩笑，脫口而出，“樹葉！”

    李觀海說道，“不錯，一片葉子，它在我手心裏，你不能直接看到它，但你知道它的顏色和形狀，這便是你的認知。但你能描繪出它的每一根脈絡嗎？當然不能，除非我告訴你它由多少分叉構成，這樣你便通過文字獲得了我的認知。而這張葉子由於你的學習，認知增加，形象也越豐滿清晰。”

    “你對萬事萬物的認知，每一天的所見所聞構成了意識，這就是你。但對於玉尊佛來說，你的意識太過狹隘，當他的記憶完整複刻到你的身上，你的意識隻會變成他對世界的一部分認知。”

    “你要擺脫他的影響，就必須拓寬意識的深度和廣度。他對密宗研究極深，有了這個基礎，學習密宗佛法無疑是最快的方法。”

    韓武四下打量了自己一會，“可我怎麽沒感覺受到玉尊佛的影響啊？”

    “你最近是不是常常有種人間疾苦，悲憫天人的衝動啊？”

    “好像是……”韓武似乎察覺到了什麽，額頭冷汗涔涔。

    李觀海捂著腦門，頭痛道，“這是最嚴重的狀況，這種影響滲透人心，猶如春雨，潤物無聲。”

    他忽又轉頭對鑒真說道，“剛才這小子的反應跟那妖僧簡直跟妖僧一個模板刻出來的。”

    李觀海對韓武正色道，“所以我希望你能生出不一樣的認知。”

    他鬆開掌心，黑色灰燼沾滿手掌，哪裏還有綠葉的痕跡？

    “你丫果然套路……”韓武剛想開啟吐槽，連忙閉上嘴巴，心虛地想到：這不會是玉尊佛的影響吧。

    一行人這才意識到原來屋裏另外兩人也不是普通人，王雨萱擔憂道，“這就如同我們演員演戲一樣，演完了一定要從角色扮演中脫離出來，絕不能入戲太深。玉尊佛的人格在融合進來的時候，隻能變成韓武的認知，而不能成為玉尊佛。”

    李觀海看了她一眼，說道，“小姑娘，悟性不錯，可惜你的體質跟元氣不親和。”

    “可經過你這麽一說，我現在都不知道那些想法是自我的，哪些是玉尊佛強加的。”韓武莫名地煩躁，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為什麽是我而煩惱。

    “所以你要學會放下。”鑒真補充道。

    “放下，可我到底要放下什麽啊？我靠！”韓武急道。

    “執念！”鑒真雖然開口，但始終言簡意賅。

    王雨萱想到他在小島墳前竭斯底裏的模樣，欲言又止。

    李觀海說道，“鑒真修的閉口禪可不簡單，你以為隻是神棍的心理暗示法，實際上它要複雜得多，他能引導人的潛意識，發揮主觀能動性，言出法隨以聲音作用於法，而鑒真……”

    “嘖嘖，他這個可不得了，他能在意識層麵引導你。”

    “既然不知道該放下什麽，不如把心放空，你隨我學法，理應有個法號，不如就叫悟空吧。”鑒真淡淡笑道。

    “等等，能別亂起法號嗎，不就想燙我一回嗎？來吧。”韓武重新拿起茶杯，閉上眼睛，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

    一股危險的氣息從旁邊突兀升起，他驟然張開眼睛，一個巨大猙獰的魔神攜著毀天滅地之勢朝他一掌拍下，他一個激靈抽出寒月，天魔法相立刻浮現，不過與那恐怖無邊的存在比起來，猶如蚍蜉撼樹。

    禁術正要隨即展開，那魔神頓時煙消雲散，李觀海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瞬間拋棄所有雜念，隻留下本能，剛才反應不錯。”

    “記住這種感覺，嗯，那妖僧永遠一副看透紅塵的範，絕不會有這種反應。”

    “你大……”

    李觀海不給他開口的機會，說道，“我可不是故意拿你開玩笑的。”

    “不過你竟然能領悟一念萬法生，看來我還是低估你了。”

    韓武鬱悶地散去法相，“大師，我覺得還是要先學會他心通。”

    一行人目瞪口呆，韓武的法相太小，但李觀海的法相可是頂天立地，他們看得清清楚楚，這幫人都什麽鬼啊？

    中年人更加恭敬，他正要開口，鑒真說道，“你的事，半年後交給韓武來解決。”

    “是……”中年人鞠了個躬，退了出去。

    一行人也不再停留，王雨萱拉過韓武，“東京最近也不太平，似乎有怪物出現，你在大師這學佛法，不要亂跑，小心點。”

    韓武點點頭，把她送到門外，兩人走得很慢落在最後，他指了指中年人，問道，“那人誰呀？”

    “王海樓，影視公司的董事。”王雨萱忽然又望著他，“大師說你半年後會回國給他處理那件事，你……”

    “你一定要來找我！”

    韓武明白兩人的生活很難再有交集，但看著王雨萱期待的目光，竟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送走他們，韓武又回到了院子中，繼續他的密宗經卷學習，隻是他的生活似乎波瀾不驚，但外麵的世界早已翻起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