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神仍在推演經文要領，此時它已經不再坐著，而是光著腳丫在蓮花池上翩翩起舞，一口元氣劍圍繞身周盤旋，時隱時現，猶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韓武沉醉其中無法自拔，絲毫不知外界元氣已被他攪得天翻地覆，對普通人而言這隻是夏季的雷雨天，在高維領域俯視夢幻城，天地反覆，元氣沸騰仿佛烈火烹油。

    神禁被觸動的中心，既是蓄勢待發的驚天一擊，又是禁製最薄弱之處。

    此刻一張有半個月球大小的臉龐正圍繞地球高速旋轉，它保持極高的速度使自己一直停留在近地點，從地麵觀察過去，它是相對靜止的。

    臉龐由無數射線、波和人類觀測不到的暗物質組成，說它巨大，是因為它所蘊含的信息總和比現今全球所有計算機的儲存還要大得多。

    但它絕大部分存在於更高維度，雖然這樣巨大的物體停留在地球的引力場中，但對地球的影響卻非常小。

    影響雖小，不代表檢測不到，美國太空總署已經如同火燒屁股般動員起來，應對地外文明條例從厚厚的積年文案中翻出來，部長mì shū開始擬稿，正苦惱怎麽向總統描述這可能是一艘人類jiān kòng不到的先進星艦。

    那臉龐嘿嘿一笑，縮水般化成細長一條，宛如一道標槍。

    標槍調轉方向，沿著一條巨大的拋物線射向北半球。

    這時太空深處傳來一個宏大的聲音，空靈悠遠，仿佛來自極高天穹，“那地方有什麽可吸引你的？”

    國際空間站的檢測畫麵接受到一串高頻波動，似乎有高能太空粒子正從地球附近穿過。

    “我知道你們在那顆小星球上的布置，我也要插一腳。”標槍震動，輻射向四麵八方傳去。

    “不過是個廢棄之地，絕天地通，在那裏你不再不死不滅……”宏大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

    “哈哈哈，我知道，就因為會死才有趣！”

    “你總是貪戀紅塵，廢棄之地中，你的弱點太多，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那又如何，想來殺我，他們也要降維，到時誰死誰活可說不準。”標槍鬥誌激昂，語氣中蕭殺之音傳遍星空。

    宏大聲音古井無波，卻惋惜道，“你為何不肯回頭？”

    標槍忽然變得無比落寞，“為何？你不是最清楚的嗎，否則為什麽要把我斬掉。”

    它頭也不回紮進大氣層，衝宏大聲音張狂大笑，“如果我死了，你就永遠勝不了自己，悉達多！”

    神州大地廟宇寶刹，無論是香火鼎盛，還是隱居山林，在一天晚上，供奉的佛像頭頂通通裂開一條裂痕。

    不知多少高僧大德紛紛垂淚，為將來眾生遭受的苦難和浩劫悲愴不已。

    “天魔降世，人間又是一場浩劫。”

    “佛敵……佛敵……”

    標槍搜天索地，地球所在的空間在它的視界裏多維展開，如同打開的書本，每一頁都是一個維度，它從無窮維度間尋到一個破綻，嗖的鑽了進去。

    黑色閃電撕裂天空，從風暴眼中降臨到夢幻城上空。

    韓武虛空識海中開滿蓮花的池子，黑色悄無聲息地生長，它們從蓮花底部反向生長，結出一顆顆蓮子。

    黑蓮朵朵，倒插水中，宛如水麵金蓮倒映，韓武不明所以，隻當元神增長造就的奇景，隻見如今廣闊的識海中金蓮璀璨搖曳，盛放光華，水底下黑蓮幽暗冰涼，沉靜自若。

    “十億年前一戰奠定神位，你們在九天之上也待膩了吧，不如我在這方世界開一局，賭上生死，博弈一番？”

    這晚，無雨，狂雷喧囂，徹夜不止，猶如諸神震怒。

    次日，韓武從睡夢中醒來，卷毛大叔已經出門，他洗漱一番，來到外麵。整條街道上，傭兵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災難日中的娛樂乏善可陳，除了喝酒，能發泄多餘精力的地方真不多。

    樓下是夢幻城雇員家屬開的餐廳，菜單選擇簡直少得可憐，炒飯搭配各種罐頭。

    韓武沒有帶上寒月劍，昨晚他背著劍在夢幻城中與大佐追逐，實在太紮眼了。

    吃了點東西，他便往第五區走，這裏還算是自由行動的地區。

    韓武惡趣味地揣測大佐昨晚的結果到底如何，想必戰果一定很慘烈吧。

    可當他走到第五區時，不由大吃一驚，這裏道路平整幹淨，根本沒有想象中的狼藉景象。

    “不可能！”

    韓武不可置信地又在周圍轉了幾圈，昨晚大佐狂化後絕殺一刀犁開十多米的路麵，怎麽會消失不見了呢？

    而且衛兵死傷不少，地上卻連一絲血跡都沒有。

    他沿著水道向上遊走去，白天雖然暗哨比較少，但不好隱匿蹤跡，韓武倒也沒有刻意隱藏。

    忽然空氣中飄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韓武尋覓味道的來源，小心避開樓頂巡邏的警衛，來到一個商鋪外麵。

    門是虛掩的，血腥味在這裏非常明顯，韓武推門進去，房裏擺滿了衣服，看來災難日之前是個服裝店。

    他心通感覺不到房子裏有人，韓武直接登上樓梯，當他來到二樓時，不禁被殘酷的景象驚呆了。

    屍體被隨意丟棄在裏麵，鮮血仿佛染料般塗滿整個地板，分辨不出他們生前的模樣和性別，因為已經被撕得支離破碎。

    韓武不忍直視，轉過頭默念了一段超度經文，他不是沒見過血腥的場麵，自災難日以來，被魔蟲殺死的人類不計其數，對於死亡，韓武早已司空見慣。

    可是這裏的人似乎被什麽東西吃了，大部分屍體和內髒不見蹤影。

    不過韓武可以確定的是絕不是魔蟲所為，因為魔蟲並不挑食，它們吃人絕不會如此浪費。

    牆壁上飛濺的大片鮮血顯示了被害人死前經過了痛苦的掙紮，但這個東西依舊殘忍地將他們殺死並吃掉。

    韓武忽然想起一個術，玉尊佛的練鬼之法，這裏被殺的人生前飽含痛苦，死後怨氣極重，正好滿足練鬼的條件。

    韓武單膝跪下，手按在血泊中，渾身法力籠罩房間，那些還未散逸的魂魄被他吸引，屋子裏的溫度瞬間下降了十多度。

    “尊我法令，魂歸來兮，起！”

    韓武抬起手，地上幹凅的血跡竟緩緩流動，被他的掌心一同吸附起來。鮮血化作一個嬰兒，它四肢蜷縮，閉目沉睡。

    “這就是厲鬼？長得挺萌嘛。”

    那成型的小鬼虎頭虎腦，沒有實體，懸浮在半空。

    韓武伸出手指想戳一戳它肉乎乎的臉蛋，卻從它的身體一穿而過。

    這鬼物忽然睜開眼睛，瞳孔外麵竟然是血紅色的，它看到韓武便尖叫著撲上來，大嘴一張，嘴角裂開到耳際，裏麵全是鋒利的犬牙。

    它這一醒來就變臉，原本白白淨淨的小臉變得靛青靛青的，嘴唇也黑得像是染墨，這猙獰凶殘模樣無愧厲鬼的稱號。

    “靠，還會噬主？”

    韓武反手一巴掌把它拍飛，那小鬼撞到牆上，凶殘不減，手指刺出長長的指甲，再次張牙舞爪地飛來。

    韓武蘊含法力的一掌再次一揮，抽飛，再來，再一掌，再抽飛……

    終於那小鬼鼻青臉腫地卷縮在角落，又恢複了虎頭虎腦的呆萌模樣，它眼角噙著淚花，淚眼婆娑地低下了頭。

    韓武哭笑不得，“你還委屈了？”

    小鬼點點頭，不過它眼角瞥見韓武的神情，那分明是你小子很皮的眼神，連忙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態度不錯，這是個好的開端，你叫什麽名字？”韓武問道，他第一次練鬼，也不知道這種生物的特性，或者算不算生物還有待商榷。

    以他這一段時間的學習，他更傾向把鬼比喻為一種信息集合，或者某種人工智能。

    那小鬼想了想，手指點在地上，沾了些血跡，一筆一劃地寫著，“真、和、田、信……”它忽然捂著腦袋僵在那裏，陷入了沉思。

    “看來是宕機了……”韓武打了個響指把它從回憶中拉回來，“記不住了就起個新名字吧。”

    “你長得白白嫩嫩，又萌又可愛，不如就叫……”

    小鬼飄到他麵前，大大的眼睛閃爍著亮光，期待地望著韓武。

    “就叫狗蛋吧……”

    眼看小鬼的雙眼又有充血的趨勢，韓武連忙改口，“狗蛋吧……那是不可能的，還是叫小虎比較好。”

    “正所謂心有猛虎，細嗅薔薇，這個名字帶有虎字，又有‘小’作為襯托，既兼顧賣萌，又不失威風，跟你很配。”

    韓武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不過看小虎沒有反對，似乎也挺滿意，他心想，“看來忽悠小鬼還是很簡單的嘛。”

    “小虎，你還記不記得，這些人是誰殺的？”韓武指著屍體問道，這才是正事。

    小虎點點頭，韓武說道，“帶我去找他。”夢幻城高手不明，現在似乎還不太平，不是貿然動手的時候，況且卷毛大叔還沒打聽出船長的下落，當務之急是搞清楚這小小的夢幻城到底隱藏了多少妖魔鬼怪。

    小虎又搖了搖頭，眼神裏滿是驚恐之色，不過在韓武一番威逼利誘下，它最終隻能妥協。

    韓武帶著它往外走，忽然停住腳步，“你丫想咬我？”

    小虎被他回頭一望，隻覺得韓武瞳孔仿佛神光內斂，隨時能將自己洞穿，它狂搖頭否認。

    韓武拎起它丟到前麵，“不想咬我，舔我脖子幹嘛，你當我傻？前麵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