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雨來得快，去的也快，半刻功夫左右，就雨收雲散，天開日出了。

    申屠彥明隻見一道絢麗的彩虹出現在山穀中，給這滿目滿目瘡痍的戰場披上了一道豔麗的光環。

    此時，晚霞當空，山穀內的大火已經完全熄滅，隻有一些柴草垛還在冒著股股濃煙和熱氣，呼延洪烈的殘餘兵馬也逃得不見了影子，三台村裏隻剩下些黑磚殘瓦散落一地，看上去一片狼藉。

    申屠彥明顧不得通身勞乏，正帶領剩下的將士們清點戰場，掩埋人馬屍體。滿地的屍體，殘破的衣甲和刺鼻的血腥味道令他隻覺一陣不適。

    夜色逐漸來臨，士兵們經過這一場生死大戰後，驚魂甫定，在那議論紛紛，說這暴雨來的奇怪，是不是呼延洪烈有呼風喚雨之能，引得老天助他一臂之力才能逃出生天。

    本來這堆屍如山的戰場就讓人心底發毛，再加上這些流言蜚語，很多人開始變得戰戰兢兢起來。

    “你們別自驚自怪的，這是天有不測風雲，巧合罷了。呼延洪烈要有呼風喚雨之神通，我們又怎是他的對手，還不早就被他殺的片甲不留了。”

    見眾人疑懼，申屠彥明忙耐心的對那些驚異的士兵們訓導道。

    “對！我們太子殿下才是真命天子，那呼延洪烈再厲害，還不是被打的火燒眉毛，夾著尾巴逃跑了！”

    “是啊！太子殿下的神機妙算讓北邙人的二十多萬大軍土崩瓦解，全部家當毀於一旦，這呼延洪烈居然沒羞愧得自殺，也是臉皮夠厚的……哈哈哈……”

    聽了申屠彥明的話，將士們開心的謔笑起來。

    可是申屠彥明卻笑不出，因為眼前的慘象讓他十分揪心。

    隻見整個三台村幾乎全被燒毀了，到處都是燒烏黑的斷壁殘垣，地麵上也全是血跡和人馬死屍，滿目狼藉。

    北邙人死傷大半，戰場上清點出數萬具被燒得麵目全非的屍體，堆積如山，其中還有呼延洪烈倚重的大將納古斯和帖木兒等人，皆是渾身是傷，浴血奮戰而死，也算是壯烈了。

    天元這邊死傷雖然不是那麽慘重，但是也死了不少將士，還被呼延洪烈擊殺了王驍騎和一名明庶城的大將方振堯。

    雖然很是心痛，可是戰後的清理工作更為重要。

    申屠彥明隻得強忍著不適，指揮將士在村外空地上挖出一個大坑，點上火把，連夜將那些屍體不分敵我悉數放入其中埋葬了。

    那些慘白的死屍層層疊疊，雜亂無章的堆摞在一起，那場景比任何血腥的畫麵都更具攝人心魄的震撼力，申屠彥明帶領上萬名士兵足足花了一夜功夫，才將所有的屍體掩埋完畢，望著那一個個死去士兵的慘樣和猙獰的表情，他隻覺得自己的神經都要麻木了。

    而且，經過這麽一場大戰，村舍悉數被毀，且這三台村死去的冤魂比活人還多，估計也無法再住人了，可惜了這麽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啊。

    申屠彥明還在感慨間，隻見帥兵追擊的張捷南和潘署鳳等人已經氣喘籲籲回來了。

    “哎呀，真是氣死我了，沒想到呼延洪烈那老狐狸跑的比兔子還快，我們趕了半天沒趕上，他們逃回烏梁方向去了，估計回老家窩著去了！”潘署鳳氣呼呼擦著汗，懊惱的說道。

    “是啊，太子殿下你說也真怪，眼看他們就要全軍覆沒了，卻突然天降大雨，就了那老賊一名，我們的火攻計劃就這麽功虧一簣了！”張捷南也沮喪的說道。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嘛！這不是我們可以控製的。還有，此時他為了活命，自然是慌不擇路，想要追上當然困難。但是二位也不必沮喪，此戰我們殺敵十數萬，呼延洪烈隻剩了兩三萬人馬，而且犀牛軍團、沙狼軍團和巴圖鐵衛悉數被毀，元氣大傷，應該再也不可能出來作亂了，等緩一緩，我可以建議朝廷招安他，隻要他吸取教訓安分守己，天下又能恢複安定了。”

    申屠彥明微笑著勸慰兩人道。

    “唉！話雖如此。隻是老子還是不甘心啊，被他殺了那麽多兄弟，費了那麽多心思，卻讓這老家夥逃出生天了。”潘署鳳還在咋咋呼呼的說道：

    “依我看，我們就該一路殺到他烏梁國老家去，把他們斬殺殆盡，讓他們永遠不可能東山再起，才能永絕後患！”

    “誒，潘帥，這北邙人在大漠裏深居簡出，哪那麽容易追殺？曆來孤軍深入大漠追剿，隻會自討苦吃，想當年英勇無敵的威武大將軍鍾羽晟都在那裏栽了跟頭，何況你我？而且，斬盡殺絕畢竟不好，如果呼延洪烈從此能痛定思痛，永罷刀兵，才是天下百姓之福啊。”

    申屠彥明動情的說道。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啊！窮兵黷武隻會苦了將士和百姓，你看這陸昌郡經此一戰，民生凋敝，百業俱廢，原來的沃野良田全成了赤地焦土，城池村鎮毀壞殆盡，黎民百姓流離失所，隻怕要很多年才能恢複了。”

    張捷南也感慨地附和道。

    “哼！對付敵人就不能仁慈，隻有畢其功於一役才是長治久安之法，否則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隻有潘署鳳仍舊不以為然。

    “好了好了，潘帥快別動氣了，我們此一戰可以說已經大獲全勝，大家都立了大功，我已經命令通事長李克羽即刻修書稟告朝廷，好讓父皇釋懷了，相信朝廷接到消息後，屆時大家都會有封賞的。”

    見潘署鳳心情不悅，申屠彥明忙激動的拿出請功邀賞對兩人說道。

    “多謝太子殿下，此役全賴太子殿下運籌帷幄，神機妙算！”兩人聽聞，果然驚喜的說道。

    ……

    “報！軍情急報！”

    就在三人如釋重負的談論此次大捷的功績之時，卻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急報，打斷了幾人來之不易的驚喜。

    呼延洪烈不是已經被打垮了嗎？又有什麽軍情急報？

    申屠彥明吃驚的回過身去，隻見一名明庶城的黑衣斥候跪在泥地裏，正焦急的在那大聲的回稟道：

    “報告太子殿下和二位將軍，安北州聊城守將常韓仞手下的一名斥候冒死傳來血書，聊城已經被拓跋義圍困兩月了，危在旦夕！現在城內已經彈盡糧絕，聊城的守軍隻能靠吃老鼠和人馬死屍支撐，慘不忍睹，我們再不去救援，隻怕所有人都要餓死了！”

    那斥候聲音艱澀，說到殘忍處，隻見他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申屠彥明隻覺心底一沉。

    糟糕，這些天被呼延洪烈糾纏，忘了安北州的聊城已經被拓跋義圍困多時，已是彈盡糧絕，亟待救援了！

    申屠彥明沒想到那邊已經慘到了這種狀況。不過想想也對，整個安北州都落入了拓跋義之手，聊城孤立其中，情況自然比明庶城還要危急。

    申屠彥明聽聞了這個消息後，剛才的喜悅蕩然無存，又換上了深深的憂慮。

    “快，潘帥隨我立即返回明庶城，我要立刻接見那個斥候，詳細問問安北州那邊情形到底如何了，張捷南你趕緊集結大軍隨後返回，讓他們準備遠征聊城！”

    申屠彥明一遍翻身上馬，一邊果斷的下令道。

    “是！”潘署鳳兩人領命道

    ……

    申屠彥明騎在馬上向著明庶城的方向狂奔。

    他舉目遠眺，隻見遠方的天空已漸漸泛白，剛剛經過血與火洗禮的戰場上又迎來了新的一個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