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鍾蘇陽】進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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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頭嶺的軍械庫是修建在守備府的地窖之下。說是守備府,其實也是些青石砌築的院落,背靠著高聳的長城,依著山勢,攔住狹窄的山穀入口,扼守在出入關境必經的官道上。

    這守備府隻比一般的軍營監舍高上丈許,全用幾尺厚的青石條整齊壘砌而成,雖不是很雄偉,可也是堅固實用,易守難攻了。

    守備府地麵部分的官邸經過曆代守備的靜心雕築,倒也是雕梁畫棟,裝飾著崆淩風格的帷幕和紅白簷額,收拾得也頗為齊整。而這深處地下的軍械庫則十分的粗糙了。順著地道往下,兩邊是烏黑的石砌粗牆,腳底下是高低不平的台階,有的地方甚至已經被數百年的人力踏出了腳窩。

    地道裏光線昏暗,照明用的油燈都被放在特質的石燈塔裏,外麵還有伸出來的托班,以防止火油四溢或有火星濺出。畢竟,這軍火庫裏,方有不少的火器和各類軍服、布匹和火油等物資,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發火災甚至爆炸。

    鍾蘇陽仔細的看著腳下的路麵,雖然貴為總兵,但他清楚記得剛來的幾天,自己也在這昏暗的地道裏滑倒過一兩次,實在有損自己的威信。

    越往下,地窖裏越是昏暗,但鍾蘇陽的眼睛逐漸適應了裏麵微弱的燈火,漸漸地也能看清底下的一切了。

    隻見各個倉庫的大門皆已打開,兵士們正在忙亂的清點和收儲杜馬回此次帶來的軍資。這底下負責搬運大多是一些負責後勤和工械的勤務兵,但是由於物資數目眾多,也有一些其他軍種的軍士在此幫忙。

    這烏頭嶺是天壁山中段的一個重要關隘,由於處在中心位置,勾連首尾,其重要性不待而言。

    作為戰略要地,駐兵和物資儲備自然也比別處要充沛。但遺憾的是,鍾蘇陽看到這軍械庫裏的軍備物資年久陳舊,都已不堪所用了。很多兵器都已是鏽跡斑斑,衣服也都散發著重重的腐黴的味道。

    已經許多年沒有打仗了,雖然鍾蘇陽勤勉小心,年年不忘操練和巡視,可戰備物資短缺和陳舊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這一次,地窖最裏麵的幾間最堅固穩妥的倉房被臨時打掃出來用以儲存杜馬回帶來的火油、火硝和其他火器。鍾蘇陽看到府庫官在那忙亂的清點碼放,陸續還不斷的有士兵正搬著一箱箱新到的火藥和油桶往裏走去。

    “都小心些,這裏麵易燃的物品不少,可不要失手走了火!”鍾蘇陽也朝火油庫走去,他一邊小心查看,一邊不住的誡勉著。

    “總兵大人,太好了,這次杜大人帶來的火油充分,足夠我們關隘用上好多年了。”一名負責看守倉庫的府庫官看到鍾蘇陽,拿著賬目高興的迎了上來。

    夠用好多年?鍾蘇陽有點失語。放在平時閑暇無事可能是夠用,可這危機盡在年前,隻怕這些火器根本不夠敷用。

    刻章蘇陽懶得和這府庫官解釋,又何必讓這些底層的人無故跟著驚慌呢。

    “嗯,要小心的清點存檔,都小心看管好了,火器金貴,將來說不定大有作用,千萬不能出什麽閃失。”鍾蘇陽接過那賬目,匆匆掃了一眼。

    “呯、呯呯!”

    就在鍾蘇陽剛想和這府庫官核對一下數目時,隻聽得地窖外傳來三聲鳴金示警之聲。雖然十分的微弱,但是誰都知道這鳴金之聲意味著什麽。

    鍾蘇陽心下一沉,不由得朝窖外疑惑的望去。

    難道有敵情?

    可還沒等到鍾蘇陽反應過來出了什麽情況時。隻見到一旁一名搬運油桶的士兵被這鳴金的鉦板聲一驚,腳下的台階突然踩空了。他肩扛的油桶又笨又重,身形一趔趄,自然再也抓不住了,那油桶掉到地上,發出“嘭!”的一聲,馬上又沿著台階地勢飛快的滾動起來。

    “小心啊!快抓住那油桶!這裏麵可都是火源!”隻聽得旁邊的府庫官驚聲大叫著。

    鍾蘇陽見那油桶越滾越快,正飛速的朝著前方的一座石砌燈塔而去,眼看就要撞上了。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呆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鍾蘇陽顧不得許多,抓是抓不住了,值得飛身而起,奔過去張開手臂硬生生的擋在那燈塔前麵。

    “嘭!”又是一聲悶響。

    那笨重的油桶威力巨大,飛衝而來,直接撞在鍾蘇陽的胸口。

    鍾蘇陽隻覺好似一塊巨石撞在自己胸口一般,立時一陣沉鈍的劇痛。他的胸腔裏滾燙燙的翻滾著,似乎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被震碎了。

    那油桶被鍾蘇陽這麽一檔,這才彈至一邊,幾個眼疾手快的士兵趕緊衝過去攔住還在轉動的油桶,那些負責運送的士兵則直接嚇的跪伏在地上。

    “鍾、鍾將軍!您沒事吧。”

    被嚇傻了的府庫官這才反應過來,趕緊上前攙扶起鍾蘇陽,顫聲問道。

    鍾蘇陽口中吐出一口鮮血,氣得拔劍厲聲而起。

    “蠢材!這裏是火器庫知道嗎!要是撞倒火源,這一爆炸,不僅你們全會死,連這整個關隘也會被夷為平地!”

    鍾蘇陽劍指這那名犯事的士兵,悶聲嗬斥著。

    “大、大人饒命……小、小的知錯了……”那可憐的士兵跪伏在地,瑟瑟的抖動著。

    “不給你們點教訓,你們怎知輕重!來人,拖出去軍法處置!”鍾蘇陽正在氣頭上,不免有些暴躁。

    “大人、大人饒命啊!”那兵士情知事態嚴重,不住地磕頭著。

    “鍾將軍請息怒,這是非常時期,這應該是名借來應急新手,被示警聲一嚇故而失手,雖有罪責,但罪不至死,還請將軍息怒,快讓軍醫查看傷勢,處理眼前的緊急情況要緊。”

    府庫官見鍾蘇陽在氣頭上,忙也跪倒在地求情道。

    “哼!來人,先將他收監起來,等候發落!餘下的人繼續搬運,務必小心!”府庫官的話提醒了鍾蘇陽,外麵突然鳴金示警定是有意外情況發生了,眼下顯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

    鍾蘇陽說著,也顧不得疼痛,忙又帶著貼身親兵,急忙朝地窖外奔去。

    “嗚,嗚嗚!”

    就在鍾蘇陽快跑到地窖口時,又聽到外麵城牆上吹響了示警號角。聽到這個,鍾蘇陽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這到底是怎麽了?不到十萬火急的時候,主將不在,是不會吹響示警號角的。城牆上一定有嚴峻的大事發生了!

    鍾蘇陽心頭一急,又是噴出一口鮮血。

    “將、將軍!您不要緊吧?!要不要先傳軍醫?”鍾蘇陽的貼身侍衛見狀,立馬關切的扶住鍾蘇陽。

    “不必了,城牆上肯定有大事發生了,我得趕緊趕過去。”鍾蘇陽製止了他,隨手抹了下血跡,又強忍著胸口的鈍痛加緊腳步奔趕起來。

    鍾蘇陽剛跑出地窖,隻見一人也迎麵急趕而來,兩人差點撞了個正著。

    “鍾、鍾將軍,到處找不著您,我都快急死了,原來在地窖裏,大、大事不好了!”來人是烏頭嶺守備林武青,隻見他滿頭是汗,跑得氣喘籲籲的,拉著鍾蘇陽神情慌亂的說道。

    林武青身後還跟著幾名將領,也是一樣神色慌張。

    “林將軍,我在地窖裏聽到外麵接連兩次示警,趕緊跑了出來,到底出什麽事了?”鍾蘇陽強迫自己冷靜的問道。

    “是……是敵情!”林武青臉色煞白,驚慌的回稟道。“趁著陰雨,天色昏暗,敵人進犯了!”

    鍾蘇陽這才注意到,外麵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小雨,天色暗到了極點,隻能看清近處的事物,稍遠的兵將隻能看到個模糊的影子。

    “先是塔樓的哨兵看到了遠方的野林裏有異常的騷動,百夫長及時報告了我,我指示他們密切監視,可……可對方行動迅速,不多時功夫,已經出現在關外數裏外的空曠野地裏,黑壓壓的一大片,正、正朝我們城牆飛奔而來。這會子……”

    林武青緊張的咽了下口水。

    “是什麽人?看清了嗎?”鍾蘇陽臉色陰沉,不待他說完,直接問道。

    “天色太暗,又有風雨,實在看不清,隻是對方行動實在詭異迅速,那身形姿態,簡直不像人類所有……”林武青臉色煞白,顯然極為震驚,戰戰兢兢的問道。“您說……這、這是您所說的屍……”

    “稍後自會確認!這不是討論的時候,那些東西這會說不定已經過來了!”鍾蘇陽意識到事態緊急,來不及細想,也顧不得回答他的疑問,果斷的下令道。

    “林將軍。你趕緊去調集所有的守軍,準備好火器前來支援,其它人,跟我上城樓!”

    “是,大人!”

    ……

    鍾蘇陽等不及聽兵士的詳細匯報,也顧不得撲麵的冷雨,急匆匆的爬上城樓,向下一望。

    錯不了了!

    這件城外黑壓壓一片,雖然天色昏暗,看不清細節,但這猙獰可怖的外貌,黝黑開裂的表皮,陰森而又空洞的雙眼閃著可怕的藍光,這不是前陣子讓自己魂飛魄散的屍神兵又是什麽?!

    隻見這些怪物如同潮水一般,鄭飛奔蹦跳著朝城牆跑來,烏泱泱的一大片,鋪天蓋地,發出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聲唳叫,如同地獄的厲鬼一般,令人心驚膽戰,幾欲崩潰。

    鍾蘇陽腦子裏嗡聲一片,巨大的壓迫感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屍神兵開始攻城了,難道噩夢真的要變成現實了?

    看著城外的情形,龐大的屍神兵軍團一眼望不到頭,至少有上萬具。這些怪物摧枯拉朽一般奔襲而來,這烏頭嶺雖說堅固險要,可真能擋住這些傳說中的恐怖怪物嗎?

    四周的聲音似乎靜止了,除了這些屍神兵熙熙攘攘的行進奔襲聲和噪雜可怖的咆哮聲,鍾蘇陽聽不到一點別的聲音。再加上漫天的烏雲、昏暗的天色和讓人冷到骨子裏山雨,這場景是如此的壓抑絕望,似乎要令人渾身發戰,放棄抵抗。

    鍾蘇陽回身一望,隻見城牆上的守軍也一個個呆若木雞的愣在那裏,眼前出現的事物顯然超出了他們的認知和想像,他們一個個臉上都顯現出一種絕望、痛苦而又無助的表情。

    “還愣著幹嘛!弓箭手!快!射箭!”鍾蘇陽嘶聲大喊。

    “喏!”見鍾蘇陽下令,那些嚇傻的士兵高聲回應道。他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使命和職責,趕緊拉弦搭箭,黑色的箭矢也立時如同密集的雨點一般朝城牆下射去。

    “其他人,立即啟動一級防衛方案!各司其職,擅離職守者,斬!”鍾蘇陽定了定神,繼續下令。

    “喏!”眾兵將領命而去。

    作為普通軍人,隻需要服從命令就是,進攻、防衛還是撤退,自然有上麵的人決定。見主將已到,又有軍令,隻需機械執行就是了。

    可鍾蘇陽不一樣,他清楚地知道對手的力量和可怖之處,也清楚自己的職責。在這次的對手麵前,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和退路。

    四周都是箭矢破空之聲,似乎頗令人振奮,可是鍾蘇陽知道,事情不會那麽簡單。

    果然,那些迅疾而至的箭矢,似乎並不能對這些屍神兵造成有效的傷害。不說他們行動迅速,箭矢很難射中,就算是那些牢牢被射中屍神兵,也隻是被這弓箭的衝擊力射得身形一頓,並不見它們有任何痛苦之狀,也不見他們的動作會受此影響。

    如同上次一樣,似乎這些怪物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和傷害,除了徹底將他們摧毀,似乎沒有辦法阻住他們的行動。

    就在這個當口,那些衝在最前麵的屍神兵已經張牙舞爪的衝到了城牆之下,顯然他們很不滿這高聳的城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在城牆下咆哮怪叫著,卻隻迎來鍾蘇陽的一陣箭雨。

    兵士們見這些氣勢洶洶的來犯者受阻,在牆下似乎一籌莫展,立時鬆了一口氣。

    可鍾蘇陽知道這些屍神兵並不會就此作罷。果然,隻見那些狂怒的屍神兵開始不顧一切的攀著城牆腳開始攀爬起來。

    這次不待鍾蘇陽下令,立時又有更多的箭矢朝著那些攀登的屍神兵射了過去。可是,還是如同前麵一樣,這對它們並不能到多大的傷害效果,頂多是阻礙了一下他們的行動,還有幾個倒黴的進犯者剛爬了一段又被箭矢衝擊,射了下去。

    好在這烏頭嶺的城牆立於山巔,又高聳峭立,外牆更是經過曆代打磨修整,頗為光滑,自然很難攀登,那些瘋狂的屍神兵雖然臂力異於常人,但是想要爬上來也沒那麽容易。可他們毫無心性,隻知道不依不饒的攀爬者,攻上來隻怕是遲早的事。

    牆上的士兵們似乎也發現了異樣,他們看清了這些來犯的敵人麵目猙獰,身軀扭曲怪誕,儼然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又見弓箭都不能傷害他們,立時心裏忐忑起來,紛紛驚恐不安的望向鍾蘇陽。

    “這……這是什麽怪物!殺、殺不死啊!”有些膽小的士兵已經開始驚恐的高聲尖叫起來。

    “不要慌!想必有些人已經猜到了,這是上次進攻烏石山的屍神兵,他們殘暴血腥、不通人性,但是隻要他們攻不進來,就不能鬧和我們!”鍾蘇陽知道瞞不住了,忙對諸多將士們宣示道。

    眾人聽鍾蘇陽一說,雖然很多人還是難以接受事實,但是顯然安定了不少。有時候,果然開誠布公比隱瞞壓製更能安撫人心。

    “還愣著幹什麽!快!都給我搬石頭,砸!”鍾蘇陽見眾人愣在牆頭,忙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