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鍾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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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甄見李茂才顧左右而言他,故意賣著關子,到也覺得頗為好玩。

    別人尤可,侍童子柒急了。

    “隻是什麽,你快說,別賣關子啊!”子柒忍不住催促他道。

    “隻是這地方啥也沒有,連驚木都沒,沒法盡興的說一回書啊。”李茂才雙手一攤。

    “哎呀,你就別要求那麽多了,就讓你說個故事,還講究啥啊。”子柒急不可耐的駁斥道:“再磨蹭,我把你胡子都給揪下來。”

    “哈哈,好吧,那今天就來說一回吧。”李茂才嘿嘿一笑,開口說道:“咳咳……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路走中央,善惡……”

    “打住,打住,誰要聽你這些有的沒的,直接說重點吧。”鍾侃也不耐煩地打斷他道。

    “誒,好吧,瞧你們急躁的,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李茂才無奈的撓撓頭,直入主題道。“話說那宰父坦殺死石益龍,攻破神京城後,為泄私憤,在神京城放縱士兵屠城,那是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好好一座錦繡皇城被他糟蹋的是麵目全非,就好比那錦袍入火炕,花草落鐵蹄。氏族流離失所,百姓苦不堪言呐。”

    “誒,真是可惜!”子柒聽到宰父坦的惡行,忍不住說道。

    “是啊,好在由於石益龍犧牲自己爭取的時間,這炎夏的皇室得以有機會南遁,這烈宗皇帝季睿崇就帶著皇室宗親和朝堂大臣一路奔波到了這甘嶺山下的白石城。這白石城城高牆厚,地勢險惡,是易守難攻,本來大家心想憑借這堅稱地利,可以堅守一段時間。誰曾想啊,這宰父坦是鐵了心的要活捉這烈宗皇帝,以此邀功。他率領二十萬大軍,將這白石城團團圍住,是水泄不通。100多門紅衣火炮,外號鐵頭將軍,對準城中就是沒日沒夜的拚命轟炸,可比一百個常勝將軍還要管用。這烈宗皇帝雖然率領官民拚死抵抗,可是手下有無精兵良將,又無軍需外援,那是苦不堪言。那狡猾的宰父坦並不急著強攻,而是打算困死孤城,外麵的援軍和不給進不去,白石城中數十萬人眼看要活活餓死!“

    “哎呀,這可怎麽辦,這炎夏軍中難道再也沒有石益龍一般的人物,可與那宰父坦決一死戰,拯救皇上嗎!”子柒聽到此處,緊張的問道。

    “炎夏英烈輩出,自然還有能匡扶江山的大將,隻是這援軍遠在千裏之外,白石城又孤立無援,這遠水救不了近火啊!“李茂才雙拳緊握,憤憤的說道。

    “那可怎麽辦,這數十萬軍民,難道全都犧牲在這白石城了嗎?”鍾甄等人聽到此處也忍不住了,也急忙問道。

    “各位別急,且聽我細細道來。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烈宗皇帝季睿崇眼見大勢已去,變相設法解救這無辜的子民。他隻得含辱自降身段,向焉之遞交降書,希望焉之能暫時停止攻擊,放軍民一條生路。誰知,這宰父坦竟然不同意。”李茂才繼續憤慨的說道。

    “不讓?君父的請求,按道理即使早飯了,名義上也不能背負弑君屠民的罪名啊。”鍾甄等十分不解。

    “這蠻夷異族哪有絲毫榮譽之心,這宰父坦提出要想放過城中百姓可以,但要烈宗皇帝自縛己身,披頭散發,前往焉之軍前請罪投降……”

    “啊!真是豈有此理!這可恨的焉之人!簡直厚顏無恥!”連單遇春聽到此處,也忍不住破口大罵道。

    “單大哥慎言!”鍾甄聽到這話,忙緊張的四處一望,隨即才想起來這是在荒山野嶺,即使是犯忌諱的話,四處哪有人聽,這才釋懷,轉而對李茂才問道:“難道這睿宗皇帝拯救答應了他的要求了嗎?“

    “不答應還能怎樣呢?為了救全城百姓,他別無選擇啊!烈宗皇帝隻得在約定之日自去冠冕,散發赤足,手拿降書前去請罪。”

    "難道炎夏的國君,就要這樣受辱不成嗎?”單遇春是熱血的軍人,聽到這個,最讓他難受,憤慨的問道。

    “兄弟別急,這才說到重點呢!話說這宰父坦依照約定放開一道城門讓炎夏宗室陸續出城後,烈宗皇帝隻身一人來到焉之軍前,就在宰父坦得意洋洋接過降書,派人要將烈宗皇帝收押之時,隻見烈宗皇帝唰的一聲抽出懷中暗藏的赤龍寶劍,以雷霆之勢向那宰父坦刺去!啥那件,風雲色變,萬獸驚逃!……”

    “好!”聽到此處,鍾甄等全都熱血沸騰起來,沒想到這烈宗皇帝作為高高在上的帝王,居然危機時刻還能有如此血性。“那這宰父坦有沒有被烈宗皇帝刺死呢?”

    “誒,宰父坦那是萬人敵的猛將,哪是這麽輕易就能得手的。雖然烈宗皇帝抱著一擊必殺的信念,且這赤龍劍也是能斬殺神鬼的利器,但這宰父坦畢竟身經百戰,馬上反應過來了,將身一避,烈宗皇帝隻的刺傷他的左腹。周遭的焉之士兵大將,叫嚷著就要拿下烈宗皇帝,烈宗皇帝哪能受辱於此等無名小卒,於是抽劍回手,往那玉頸上一抹,自行了斷了。隻可惜,這泰嶽崩塌,神鼎傾覆,天下萬民之君父,隻落得個血濺三尺的悲慘結局啊……”李茂才掩麵惋惜的說道。

    “真是叫人,痛心疾首!”鍾甄等聽到這裏也難受萬分。“這烈宗皇帝為國捐軀,宰父坦又身受重傷,那這白石城的百姓逃過一劫了嗎?”

    “哎,烈宗皇帝已然山崩,宰父坦被其重傷又豈能甘心,他下令屠城焦地,要將這錦繡都城付之一炬,一個活口不留。可憐這城中還沒來得及出逃的軍民百姓,全都被活活燒死了!”

    李茂才說完這個故事,猶自痛心疾首的拿手捶著胸口,很是動情。鍾甄等人被他感染,也是難受萬分,恨不能生在前朝,與那焉之叛軍去決一死戰,解救無辜的黎民百姓。

    過了良久,眾人的心情才平複下來。既然陰差陽錯的到了這白石城,鍾甄等便決定去城裏看看,也憑吊憑吊這烈宗皇帝殉國之處。

    眾人從那倒塌的城門往裏,沿著皇城大道向裏走去,隻見兩邊全是高聳的塔樓屋宇,隻是一個個都已傾頹,殘磚斷石散落一地,十分的荒涼,有些木頭結構的房子還留著大火焚燒後的痕跡,成了一堆灰燼。滿目都是戰爭過後的荒涼破敗的景象,令人心生扼歎。

    奇怪的是,一路上,雖然斷壁頹垣到處都是,鍾甄等人卻沒有見到一具骸骨。難道屠城前這白石城裏的百姓都已經掏出去了嗎?可是傳說中明明不是這樣的呀。

    鍾甄等滿心疑惑,繼續朝裏走著,終於來到了城中最雄偉壯麗的皇城宮廟前,這是一座由漢白玉砌成的高大建築,雖然曆經戰亂縱火和數百年的時光卻依舊能感受到其往日的雄奇氣勢。

    看到這前朝壯麗的遺跡,鍾甄等忍不住想要進去瞻仰一番。那子柒更是好奇不已,不等鍾甄等吩咐,便冒冒失失的一個人偷偷摸摸溜了進去。

    可還沒等鍾甄等跟著走進大門,就聽得宮殿裏傳來一聲驚恐的大叫:“啊!”

    “子柒!怎麽了,出什麽事了!”聽到子柒大叫,鍾甄等以為他遇到了危險。急忙也跑進大殿。

    看到眼前一幕,鍾甄直接愣住了,他明白剛才為什麽子柒嚇得大叫了。原來,這大殿裏密密麻麻的全是累累白骨,而且這些白骨隻剩一個個陰森森的頭顱,孔洞的眼孔和慘白的牙齒看上去十分瘮人,仿佛走進了地獄之門一般。直令人頭皮發麻。

    “這是,這是和等慘烈啊!……”連穩重的單遇春,也被眼前這恐怖的一幕給驚到了。

    “我滴個神天菩薩啊,各位老祖宗啊,晚輩魯莽,無意打擾,隻是前來瞻仰你們的英勇事跡,莫怪莫怪啊!”那李茂才也滑稽的雙手合十,在那禱祝不已。

    “公子,為什麽這些遺骸都隻有頭顱,不見身軀四肢呢,好生奇怪。”倒是鍾侃頗為淡定,在那疑惑的問道。

    “想是這些頭顱都是被焉之人割下來,在這裏清點軍功用的,四肢就被隨處丟棄了,年深日久,肯定都被刪中的野獸叼走了,自然也就看不到了,隻剩下這些頭蓋骨由於聚在大殿裏,又數量眾多,才殘存了下來。

    “哎,這些焉之人也真是殘忍,如此草菅人命,既然我們有緣碰到了,我們就把這些骸骨埋了,讓他們入土為安吧。”鍾侃建議道。

    “好,我們找個地方挖坑,把它們都埋了吧。正好今天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在這深山裏沒處投宿,今晚就在這白石城裏住一晚,明天再趕路吧。”鍾甄聽鍾侃一說,隨即安排道。

    於是眾人立即分頭行動起來,鍾侃、子柒和單遇春在近處找了些工具,又見到這大點後麵正好有個幹涸的大坑,便把頭骨一摞摞的運過去,覆土掩埋。鍾甄和李茂才則在大殿裏清點。

    納達電力的頭骨數量眾多,雖然曆經這麽多年的風化和野獸侵擾,鍾甄估計還是有數萬顆之多。鍾甄幾人不停不歇的清點搬運了數個時辰,才搬運掩埋了一小部分。

    這些頭骨遺骸中偶爾還能看到一些他們生前佩戴的珠寶首飾和隨身物品,並沒有完全被焉之人搜刮過去,鍾甄他們自然不會對這些感興趣。但李茂才則是毫不客氣的拿了幾個貴重的珠寶,還在那言之鑿鑿的說,有錢不撿那是傻子。

    “這深山老林的,你撿那麽多錢有什麽用?”鍾甄勸解他道。

    “公子,此言差矣,這金錢的作用可大了去了。俗話說,金錢從來都不能帶來幸福,但是當你遠離它時,不幸就來了!所以有錢害怕多嗎?”李茂才得意洋洋的回道。

    鍾甄拿他沒法,隻得隨他去了。

    忽然,鍾甄在一具碩大的頭骨的口中看到他似乎含著什麽東西,時隔這麽久,依舊是光閃閃的。鍾甄好奇的拿起那隻頭顱,隻見她比尋常的頭顱要大上一圈,仿佛是一個巨人的遺骸似的。鍾甄小心的掰開他那碩大的嘴巴一看,原來是裏麵是一支銀色的哨子,隻見它做工十分精良,上麵還鏨刻著幾條生動的雲龍,活靈活現,仿佛隨時要飛出來一般。

    鍾甄被這精美的哨子吸引了,仔細的拿起它在手中端詳,那哨子中似乎還有細微的嗡嗡聲傳出,很是神奇。

    一旁的李茂才見到鍾甄的反常舉動,也好奇的湊了過來。

    “哎呀,公子,這是個好東西啊!”

    鍾甄隻見李茂才眼中精光一閃,透露著難以掩飾的欣喜。

    “怎麽你認識這個?”鍾甄疑惑的問道。

    “啊哈哈……那個,我怎麽會認得,隻是見這哨子做工這麽精良,定不是凡品,想來以前也是它主人的珍愛之物。公子,讓它躺在這裏這麽久難道不是暴殄天物嗎,俗話說上天給你的,你就得珍惜,否則就是不惜福。既然他讓你發現了,冥冥之中自有緣分,說不定日後大有用處呢,你就收下吧。”李茂才在一旁使勁攛掇道。

    鍾甄見他說得這般鄭重,又見這哨子實在精美罕見,說不定還真是古人留下的神物,便半信半疑的把它收下了。

    鍾甄等人花了半天才把那些殘餘的遺骸給全部清理埋葬了。忙活這麽久後,時間已是半夜,幾人又累又餓,隻得生了堆火,熱了點幹糧,囫圇吞了點填飽肚子。經過這一番勞作後,所有人都不想動了。便在那靠著火堆,露天而眠。

    好在所有的遺骸都已經被安葬,天上又是繁星閃爍,幾任都也不覺害怕。

    鍾甄躺在那望著這壯麗的廢墟和滿天的繁星,不禁神思飛蕩,感歎著這座城市當年該有多輝煌壯美,要是自己能生在炎夏朝,能親眼見一見它的偉大繁華該有多好。

    ……

    就這樣,鍾甄等一覺酣眠,直睡到東方大亮,單遇春才趕緊叫醒了鍾甄等人。幾人收拾了一下,決定繼續趕路,定要盡快走出這莽莽叢林。

    幾人最後看了眼這昔日雄偉的陪都,借陽光辨明了方向,繼續朝北走去。

    好在出城不久,他們便又找到了一條古道。

    “太好了,公子你快看,這定是以前炎夏人來往神京和這白石城常走的官路。我們沿著它一定能走出去!”李茂才指著那古道,信誓旦旦的說道。

    鍾甄覺得他所說的似乎頗有道理,便點點頭,招呼眾人趕緊沿著那路往叢林裏走去。

    可是沒走多久,一行人便走到了一處岔路口,隻見那古道曲曲折折,想這兩個不同的方向延伸出去。

    “李茂才,這下該怎麽走,你這萬事通快辨別一下吧。”一旁的鍾侃打趣李茂才道。

    “哼!這有何難,俗話說,條條大路通神京,難道還能難住我不成。”李茂才裝模作樣的辨別了一下方向,指著右邊的一條看上去更寬敞的古道說道:“沒錯了,定是這條,你看這路寬敞明淨許多,定時經常有熱走得大陸,那肯定是通往神京的。”

    李茂才說著,催著毛驢,又一馬當先的向前走去。

    “唉,李茂才你別這麽莽撞啊!”鍾侃想要阻止他,可是李茂才不為所動,鍾侃便轉向鍾甄道:“公子你看,這麽冒冒失失的,要是走錯了怎麽辦……”

    鍾甄心想,這座古城都陷落了,哪還會有人走。但是他也找不出別的方法,隻得暫且相信李茂才的判斷,畢竟他也說得對,條條大路通神京,總能走出去。

    “眼下也沒法子,隻能碰碰運氣了。”鍾甄說著,也跟了上去。鍾侃、單遇春等人,隻得也趕緊跟了上來。

    還真別說,鍾甄等隨著李茂才走了一段後,發現那路越走越寬,也不似先前那般荒僻,似乎現在還有人在走動一般。

    隻是路兩旁的林木依舊茂密,遮天蔽日,也不知什麽時候是個頭。

    “我說什麽來著?聽我的,沒錯的,我是這隊伍裏的老人嘛。我走過的路,比你們……哎呀!……”隻聽那走在前麵得意洋洋的李茂才話還沒說完,突然發出一聲慌亂的驚叫。

    鍾甄一看隻見他腳下的地突然陷了進去,連人帶馬往下掉去,鍾甄剛想去拉他一把,卻發現自己馬下的土地突然也踏空了,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往下掉。

    “不好!”

    鍾甄還沒來得及示警,就發現自己一行人已經全部掉進了一處陷阱裏,被裝在陷阱中的網縛住了。

    這深山老林的,怎麽還會有陷阱呢,難道是山中的獵戶在這用來捕獵的嗎。要是捕獵,這陷阱挖的也夠大啊?

    鍾甄滿心疑惑,他們幾人掙紮許久,想要從這陷阱中脫身,卻發現,根本都是徒勞。那網將幾人纏的死死的,根本無法動彈,總有渾身的武藝,也使不上勁來。

    眼看天色越來越暗,幾人困在這網中,饑腸轆轆,一籌莫展,很是狼狽;特別是那李茂才,是第一次受此不幸遭遇,更是不堪其苦,一會在那嘮嘮叨叨、一會破口大罵,一會又是哭哭啼啼,說悔不該背井離鄉出來受罪,隻怕要死在這裏了。那子柒年幼,被李茂才這麽一影響,也跟著嚎啕大哭,鍾甄等勸都勸不住。

    鍾甄等人被困本來就很憂悶,又被李茂才這麽一鬧,更是不堪其煩,隻得耐心的勸導他。好在那李茂才鬧騰一陣子,竟然昏昏悠悠的睡著了。鍾甄等這才能稍微清靜會。

    “單統領,這荒郊野嶺的,咱們困於這陷阱之中,動彈不得,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等子柒和李茂才消停了,鍾甄這才憂慮的向單遇春等說道。

    “公子莫急,既然是陷阱,必定是有人所設,不管是捕獵的還是幹嘛的,他們肯定會再來查看的。”單遇春安慰鍾甄道。

    鍾甄心想,他們要是十天半月才來巡視一遍呢?又或者他們要是忘了這處陷阱呢。自己幾人豈不是要活活困死在這了。但他沒有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有時候,明知處境艱難,還是不要完全放棄希望比較好,何況說出來隻會讓大家更恐慌。

    好在鍾甄的擔憂並沒有變成現實,第二天一早,他就被遠處一陣噪雜的人馬喧嘩聲給吵醒了。太好了!終於有人來了。難道是打獵的獵戶來巡山了嗎。

    可真正轉念一想,不對,這荒山野嶺的哪有這麽多獵戶,聽這陣勢,起碼有好幾十的人馬。再說了,一般的獵戶都比較貧寒簡陋,哪來的馬騎。

    鍾甄剛想警示隨性的幾人不要輕易出聲,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子柒、李茂才和鍾侃被困了一夜,早就難受死了,此時見到有人路過,那還忍得住,還沒等鍾甄提醒,他們早已在那大叫起來了。

    “來人啊!救命啊!我們困在陷阱裏了!快來救救我們!”

    “糊塗,這樣大喊大叫的,萬一是山賊怎麽辦!”到底單遇春比較穩重,隻聽他連忙訓斥幾人不要瞎喊。

    但是已經是覆水難收了,那一大群人顯然是聽到了這邊的叫喊,鍾甄隻聽得那噪雜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正朝這邊來了。鍾甄心裏不免又是擔憂又是鬆了一口氣。他想顧不得著許多了,縱使被山賊抓住,也比在這裏坐以待斃,活活餓死要強。

    就在鍾甄等人忐忑之際,那一群人已經到了這坑頂。

    隻見一個精瘦的鼠臉男子最先探出頭來觀察了一番,那人神情猥瑣,一臉的賊笑,轉過頭去興奮得匯報道:“老大,嘿,這回一次逮住了五個!就是看上去窮酸了點,隻怕沒什麽油水!幸好有幾匹馬!”

    鍾甄聽著這話不對,心裏不由得一咯噔。

    還沒等鍾甄等反應過來,坑口又出現了一群精裝彪悍的黑衣漢子。隻見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一把黃棕色的絡腮胡子,神情很是凶橫,顯然是眾人的首領。

    “呸!盡是些窮鬼,不是走私販貨的商人,你說瞎往這野道上鑽什麽,白白浪費老子的陷阱。”那黃髯大漢不滿的嚷嚷道。

    “各位好漢,我們幾個是南方來的旅人,前往北國辦理點事情,不幸在這深山裏迷路了,誤入各位好漢的機關,我們的財物諸位盡可以拿去,還望各位好漢放我們一條生路。”鍾甄見形勢不妙,忙向那首領模樣的人說道。

    “嗬嗬!隻能怪你們倒黴,闖進爺爺的地盤了,哪有這麽輕鬆的道理?想是你們是從前邊的白石城裏出來了,既然讓你們發現我們的本部了,哪能讓你們就這麽輕易離開!”那棕髯大漢不削的一笑,又對身後的部眾喊道:

    “把他們都拉上來,帶回廢城裏去!奶奶的,這回偷襲蒲圻城,費了老大力,還死了不少弟兄,卻沒撈著多少油水,回來還碰到這麽幾個倒黴鬼,真是晦氣!”

    真正心裏不由得暗暗叫苦,怎麽正好和這一夥歸巢的山賊狹路相逢了。原來這白石城竟是他們窩藏的老巢,可是自己幾人真的隻是誤打誤撞在那露宿一宿,並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啊!

    可是鍾甄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再說這些山賊也不會相信自己幾人隻是走馬觀花的路過,並沒發現他們窩藏的地點。故而隻得老老實實的讓那貨山賊把自己拽上來,又拿麻繩捆了,心想走一步看一步再說。

    那李茂才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凶險的事,又是頭一回見到她書文裏描述的凶神惡煞的山賊,早就嚇的臉色煞白,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也無法發表什麽感慨箴言了。

    就這樣,鍾甄幾人被這夥山賊押著,又一次被帶回了陷落的白石城。

    鍾甄暗中打量,發現這夥山賊竟然有數百人之多,果然是剛剛去洗劫了某個城鎮,隻見他們很多都帶著傷,一個個都有些疲態。但是他們這一趟顯然也不是空手而歸,鍾甄見他們隊伍中有許多人抬著沉甸甸的箱子,顯然是劫掠來的財物。

    這一路以來,鍾甄早就聽人說北境戰亂爆發以來,民不聊生,很多活不下去的窮苦的百姓都落草為寇了。他原本還在感慨這民生艱難,隻是沒想到今天讓自己給碰到了。

    那夥山賊押著鍾甄等人進入荒蕪的白石城後,一路往西。原來這白石城中的炎夏行宮正好處在城市的西邊,山賊們自然選的是這最為富麗堂皇的皇宮作為據點。昨天行色匆匆,加之又是傍晚,鍾甄等人沒能仔細欣賞城中的建築細節,現在白日一看,更是覺得這百事成的建築雕梁畫棟,異常精美。

    特別是這炎夏行宮,全用漢白玉砌築,巍峨高聳,上麵裝飾著各色奇石和精美的雕塑,令人歎為觀止。鍾甄等不禁感慨這麽好的宮殿,烈宗陛下的明堂,竟然成了流寇窩藏之所,真是物是人非。

    山賊們把鍾甄等人押解到行宮後,先是沒收了鍾甄等人的馬匹行李,又搜了他們的身子,把隨身的一些財物也都搶走了。別人猶可,那李茂才可是氣得臉都綠了,那些珠寶都是他辛辛苦苦從死人身上尋覓來的,一下子被人全拿走了,自然氣憤不過。隻聽他在那罵罵咧咧的,說什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山賊不搶老實人……白日行凶,舉頭三尺有神明啊!……”之類的俗話。

    那些山賊那會管這麽多,直接給了他個大耳刮子,才把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好在那些山賊大戰歸來,似乎有挺多事情還要處理,那棕髯的首領吩咐先把鍾甄等人關押起來,把搶來的財物入庫,等負責殿後的軍師等人回來再行處理。

    原來這數百人還不是這夥山賊的全部人馬,似乎還有一部兵力正在負責阻擊追兵。鍾甄等人心下稍安,盼望著官兵能一路攻到這山賊的本部,把他們解救出去。

    ……

    就這樣,鍾甄等人被關押到了這行宮的地牢裏。很不幸的是,鍾甄被安排和李茂才關押在一起,這李茂才遭此大難,剛剛又失去了好不容易找到的財寶,自然一直在哭哭啼啼的,讓鍾甄很是心煩,值得耐心的勸慰他。

    到了晚上,鍾甄隱隱約約聽得上麵的山賊們在飲酒作樂,歌舞狂歡,似乎是在慶祝這一次的勝仗和收獲,臉負責看守他們的守衛,也都偷偷溜出去喝酒去了。

    看到有機可循,鍾甄忙對那猶自在自怨自艾的李茂才說道:“茂才,快別傷心了,錢財乃是身外之物,我們還是快想想怎麽脫身吧。你看這些山賊們都去飲酒作樂了,守衛鬆懈,你看看你被綁的緊不緊,我們想辦法逃出去啊!”

    李茂才聽鍾甄如此說,才停止了抽泣,用力掙紮了一下,又泄氣的說道:“哎,快別提了,這麻繩浸了油,又纏了那麽多道,還怎麽逃脫呢,感情這些強人把我們黨粽子捆呢!我們可真是倒黴啊,你說說,我們這不是天堂有路咱不走,地獄無門偏闖進來嗎?”

    鍾甄心想,還不是你給帶的路,把大家都給陷進來了。但是鍾甄怕李茂才受刺激,又大叫大嚷說個沒完,便把這話忍住了。

    鍾甄安慰了李茂才一會,讓他心情稍微平靜一點。又想起了自知心中一直的疑問,趁著這會沒人,便借機問李茂才道:

    “茂才啊,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但一直怕你傷心。現在我們被困在這裏,生死未卜,怕再不問就沒機會了,你就對我實說了吧。”

    李茂才顯然沒想到這時候鍾甄還有心思問自己問題,郵件鍾甄說得鄭重,便停止抱怨,轉向鍾甄道:

    “公子,都死到臨頭了,你還有什麽疑問啊!不過,你問吧,反正咱們現在已經是油鍋裏的蛤蟆——再也無法蹦躂了,這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要是知道,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茂才,是這樣,那天晚上,其實我聽到了你和你母親的爭吵。你母親為什麽一定要讓你跟著我們北上呢?繞說啥為了讓你跟著我們出去闖蕩闖蕩,見見世麵,也沒必要以死相逼吧?隻怕……這裏麵有什麽更深的隱情吧……”

    鍾甄說到這裏,隻見李茂才果然一臉悲戚之色,濁淚橫流起來。

    “哎呀,茂才啊,我隻是隨口問問,並不是想勾起你的傷心事,你要是不想說,就不要勉強了。”鍾甄見他滿臉悲愴生怕他有嚎啕大哭,馬上撫慰他道。

    “公子,也沒什麽好說的,既然你都看出來了。又是這個時候了,我還有什麽好隱瞞的呢!”隻見那李茂才擦了一把眼淚,又吸了吸鼻子,顯然竭力想讓自己鎮定下來。

    “其實呀,你們到我家沒多久,我和我母親一說,她就猜到了你們的身份。你們,是雲夢鍾家的人吧?”

    “啊?”鍾甄大吃一驚,顯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他沒想到這看上去憨厚的李茂才,居然早就識破了自己幾人的身份。“你們……你們這是怎麽知道的……”

    “其實也沒啥,我母親可是見過世麵的,他見你們幾個言談不俗,自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又聽你們說是為了給父親治病求藥,前陣子雲夢鍾王爺突生惡疾,廣求良醫,甚至還舉行了求仙大會,廣發求賢貼,常熟城離得那麽近,自然是人盡皆知的。你們這麽可以隱藏身份,明眼人自然一看就知道你們是鍾家的少爺,偷偷出來尋藥了。”李茂才黯然的分析道。

    “沒想到,沒想到啊,太夫人果然見識高明……隻是可惜……”鍾甄不禁出來一身冷汗,他實在沒想到那雙目失明的李老太太居然早就識破自己幾人的身份,隻是為什麽那裏老太太居然沒有聲張,還補習以死相逼讓李茂才跟著自己幾人去冒險呢。

    “即是如此……太夫人為什麽沒有說破我們,反而讓茂才兄跟著我們北上呢?”鍾甄不解的問道。

    “唉……此事也是一言難盡,我母親到底還是放不下家族的執念啊……你們此行,是去尋龍的吧?”

    聽得李茂才如此說,鍾甄更是驚出了一聲冷汗。這李茂才母子究竟是何方神聖,能猜出自己的身份也罷了,居然連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去馴龍這麽隱秘的事情都知道!

    “你們……你們怎麽知……”鍾甄有點驚訝的語無倫次了。

    “公子您莫慌,這倒也不是我們有什麽神通,也不是公子你們不小心暴露,而是我們家祖上與這龍,甚至與你們鍾家,都是頗有淵源的!”

    鍾甄聽李茂才說到這裏,更是如墜雲霧裏了,隻得繼續耐心的聽他講下去。

    “我們李家,祖上從炎夏時代起,就是宮中的馴龍師,到了天元朝,也是宮中的太史令,祖傳的技藝,對龍的習性最為了解。桀皇帝至元十年,禁軍統領、白衣劍客李克用宣布天下所有的龍都已被他斬殺,世上再無神龍,我高祖父李文芳據理力爭,說這神龍潛藏莫測、幻化無形,哪是那麽輕易就被人給殺絕的,觸怒李克用和桀皇帝,差點招來殺身之禍。幸虧您家祖上鍾舜良丞相仗義執言,才得以保全性命,但被廢黜為庶人。後來鍾丞相到底也因言被桀皇帝罷官,為感激鍾丞相救命之恩,我高祖父也情願追隨鍾丞相返鄉,為鍾家所用。後來,您叔祖父病發,我高祖自然義不容辭要替鍾家外出尋龍,隻是……”

    “隻是,李文芳先生也沒能找到神龍對嗎……”鍾甄似乎才到了事情的結局,不待李茂才說完,沮喪的接口道。

    “是啊,大千世界,幽深瀚遠,神龍又是潛藏莫測,見首不見尾。高祖沒能尋得神龍,也無顏麵再回鍾家複明,不僅是高祖,後來我爺爺、我父親都謹遵高祖遺命,探訪名山大川,誓要找到神龍,以慰鍾家之恩,可惜皆未能如願……我父親甚至因此一去未歸,音訊全無……”說道上新車,李茂才不僅嗐氣連連。

    “原來如此,原來當年鍾家派出去的那些尋龍隊伍,並不是私自逃跑了,二十有此隱情啊……”鍾甄聽到這個往事,也很是感慨。

    “是啊,所以當我母親發現你們帶著眾多的驢筋、茶油,這些都是用來引龍、縛龍的,自然就猜到了你們的意圖。沒想到隔了這麽多年,鍾羽晟將軍也得了那怪病啊!”

    “所以太夫人才不惜以死相逼,想要你和我們一起去尋龍,好完成祖上的遺願嗎?”鍾甄心情頓覺沉重,沒想到都這麽多代過去了,這裏家還是放不下,這才真是真仁義。

    “恩恩,順便,也能尋訪一下我父親的下落,當年他最後一次出門,就說是去烏梁國尋龍的……”

    鍾甄見到李茂才滿臉痛苦之色,涕淚橫流,心裏很很是難受。他沒想到這看似心無掛礙的李茂才,竟背負了如此多的心事。

    鍾甄剛想安慰李茂才幾句,卻聽得他們的牢門吱喲一聲打開了。鍾甄隻見黑咕隆咚的進來了三四個山賊,為首的一個瘦削高挑,跟在他後麵的是一個身形微胖的禿頭山賊。

    兩人心下大驚,以為是這夥山賊要對自己下死手了。

    鍾甄自不必說,他已經經曆過一次邪教綁架和死裏逃生了,那李茂才是第一次遭此劫難,自然嚇的半死,沒等那些山賊提拿,已經癱軟在地,尿了褲子。

    鍾甄自知在劫難逃,也不做過多抵抗,隻得任由那夥山賊將自己押了出去。

    出了地牢,鍾甄隻見外麵又是將近黎明了,這些山賊鬧騰了一夜,已經四散休息去了,這廢墟裏又恢複了寧靜。

    “幾位大哥,這天都沒亮,你們也是受累了,不知道幾位突然押解在下出來,是要幹嘛啊。”鍾甄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討好似的向押解他的幾位山賊說道。

    “哎呀,說的也奇怪,俺們吃吃喝喝大半夜,剛想會去睡個囫圇覺呢,誰知道這軍師一回來,就攛掇著宋大王要提審你們幾個幹嘛。”

    那押解鍾甄的山賊相貌平平,應該是個新入夥不久的農民,身上還保留著農家的習氣,見鍾甄發問,便憨厚的答道。

    “張禿子,沒事多什麽嘴,好好辦差就是了,別和他們搭話!”

    鍾甄還想繼續套套話,卻隻見旁邊一個身形、行事老練的瘦削山賊製止了那憨乎乎的張姓山賊,幾人便閉口不言,鍾甄也隻得作罷。

    不多會功夫,鍾甄便被這幾名山賊押解到了這炎夏舊宮的一處大廳裏,鍾甄隻見那大廳開闊高聳,有數十丈見方,四處金碧輝煌、盤龍繞鳳,最高處有一龍椅,那棕髯的彪悍山賊正大咧咧的坐在上麵,他身邊還站著一位花白山羊胡子的老者,穿著青衣直裰,倒有些仙風道骨的樣子,大廳裏還站著許多各式的山賊頭目,行事打扮皆很誇張。

    鍾甄還不知這夥山賊將怎麽處置自己,正在思索應對之法,卻聽得那長須老者已經開口了:

    “這位公子,你是你們這一行人的頭吧?”

    “回答大王,那個,小的們隻是一些遊山玩水的無聊旅人,不是什麽公子……”鍾甄忙裝傻道。

    “鍾公子不必裝了,老夫已經看過了你們隨身的印信,別的兄弟不認識,鍾家的家徽,老夫還是識得的。”

    隻見那白須老者自信的拆穿鍾甄道。

    鍾甄心裏暗暗吃驚,不由得仔細打量了一下那位白須老者,隻見他骨骼遒勁,舉止有度,看來應該是在朝廷或者軍中效力過,過兒會認識父王的印信。

    “諸位既然認出了鄙人家族的印信,自知我雲夢鍾家手握兵權,不是常人可以為敵的,諸位還不禮送本公子離開。”鍾甄見身份已然被識破,便不再藏掖,高聲震懾道。

    “按理確實如此,隻是……鍾家的公子,為何會到我梧州的甘嶺深山裏來。隻怕你們是小偷或者賊人也未必!不然……你這又是什麽?”

    鍾甄聽得那老者語調一變,又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拿出了一件東西。

    鍾甄一看,頓時冷汗直流。原來那人拿出來的竟是雲繚山遇襲後,那兄弟會的尊者交給自己的夔龍玉符。

    “哼,本王說什麽來著?軍師何必和他們多言!鍾家公子手上,怎麽可能有咱們的東西,隻怕是這些毛賊仿造的。直接砍了他們吧!”

    鍾甄還在猶豫,隻聽得那坐在龍椅上的宋大王已然不耐煩了,在那叫嚷著要直接砍掉鍾甄等人的腦袋。

    “且慢,這是我們兄弟會的玉符信物,凡諸男子,皆為兄弟!我乃兄弟會的聖子,你們膽敢無禮!”鍾甄已從他們的話語中猜到這夥山賊應該和兄弟會淵源不淺,故而大膽的宣示道。

    果然,此言一出,那幾個山賊頭領立時大驚失色。隻見那白須老者立馬跪伏在地,坐在龍椅上的山賊大王也嚇得麵色慘白,差點跌落。

    “竟然……竟然真的是聖子!預言、預言要實現了!……”

    那白須老者的聲音裏,聽起來既有恐懼,也有難以掩住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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