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煙爬在床上，想起剛剛透過門縫裏看到的那個身影，想起今晚所有的等待和滿懷期待，因為這樣的一句話而全部灰飛煙滅，心裏就堵得發慌。

    黎若煙想，這輩子就希望自己能陪在小叔身邊。

    可是這個願望還沒說出來，就已經落空了。

    就像是以前過生日，她許的那些願望總是一個也沒有實現，這個平安果是騙人的。

    她回了房間，小心翼翼的把房門關上，脫了鞋子縮卷在床上，隻要拉上棉被，抱著膝蓋，關於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不安和難過都會被拋棄在外麵。

    她是交由爺爺監護的，小叔隻是比他大那麽一點兒，他的學業也同樣繁重。如果出國能學到更多的知識，能離他的夢想和追求更進一步，能讓他的前途更加光明，那又為什麽不放他去呢？

    她知道在這個家裏，小叔是對他最溫暖的那個人，但是不能不懂事，不能任性，不能拉著他的衣袖問他：

    “小叔，你走了我怎麽辦？”

    我的世界隻有你了，如果連你也離開我了，那我要怎麽辦呢？

    她縮卷著，抱著自己的胳膊縮成一個小蝦球，安靜的躺在床上，想象以後沒有小叔的日子，逢年過節再也見不到他，究竟要怎麽繼續走下去呢？

    好像她從來沒有想過那麽一個深遠的問題，這時候靜下心來想，會覺得好像剛剛被這個人點亮的世界，又會變成一片黑暗。

    他多像是她世界裏的一盞燭火，哪怕是多微小的光亮，就足以溫暖她，點亮她的整個世界。

    不知道抱著胳膊，這樣滿心恐慌躺了多久，她被輕聲關shàng mén的聲音牽回了思緒，她下意識的緊了緊被角，縮卷的更緊。

    應該是小叔來了的？

    那個人走到床邊，掀開被角看了一眼像隻烏龜一樣的，把腦袋也縮在膝蓋裏的若煙，他蹲在床邊，發現她並沒有睡著，好像是在哭，抬手摸了摸那頭有些卷曲的亂發，問她：

    “做噩夢了？”

    她沒有做噩夢，隻是舍不得，因為這個人要離開她了。

    黎若煙挪著腦袋，抬眸尋著在黑暗裏那個人的眼睛，窗外路燈下寂靜的光亮透過紗簾影影綽綽的落在他的身後，他整個人都背對著光，安靜的蹲在她的床邊，用那雙滿含溫暖和關心的眼神看著她，黎若煙鼻子有些發酸，張著嘴，終究什麽也沒有說。以後這個人多久才能回來，或者不回來了，他就定居在那邊，一想到這些，心裏就格外難過。

    看到麵前的小姑娘見到自己哭的更難過，黎言川急了，低著頭哄了幾聲，去開床邊的小夜燈：

    “對不起，十二點都過了。”

    “我沒有生氣……”她才不會因為這個原因生氣到哭，這時候自然是選擇把心裏那種舍不得的念想一直埋藏在心裏，這種任性的話，怎麽也不能說出來，她隻是啞這嗓子，說道：

    “我隻是夢到了不喜歡的事情。”

    小女生哭起來，紅著眼眶的可憐模樣，讓他的心也跟著軟下來，一回來就被老爺子在書房逮住，他畢竟和校方有關係，留學申請下來他肯定也很清楚，現在想想，應該是要先顧忌若煙的感受，先來找她。

    除了他，也許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走進她的內心，說不出來那時候是什麽想法，隻是無端端的，把自己在她的心裏的位置看的很重，也知道她哭起來的原因，或多或少還是有一點兒他遲到了的因素。

    他彎著腰，把躺在床上哭的若煙扶起來，十二歲的小丫頭，瘦瘦小小的，好像一直都沒怎麽長肉來著，他心疼的，低著頭輕哄：

    “初中生，不能因為這種事情哭鼻子了，那下一次約定好了，我就不遲到，好不好？”

    初中生是個什麽概念，她其實並不是很清除，隻是被這個人拍著背，輕哄小孩的一樣的語氣溫暖著，慢慢的又冷靜下來，抽抽搭搭了好半天，問他：

    “小叔，我會長大的。”

    她心裏缺乏的安全感，來自於在這個家裏老爺子嚴厲又古板的教育方式，從小被捧著長大，父親那邊也從未有過什麽打罵，心裏自然會有害怕的和恐慌，因此好不容易從他這裏尋到的一絲安全感，會讓她有些如履薄冰罷了。

    黎言川都清楚，哪裏舍得真的去和一個小孩子較勁，就像以前他去大哥哪裏拜訪，偶爾帶她出去，她還要坐在他的肩膀上，揪著頭發，或者吃個棉花糖，一天下來總是把大人弄的很狼狽，從她很小的那時候開始，他對這個小侄女一直都是包容的。

    “我相信你會的。”

    他的嗓音大多數時候都是這樣，很溫暖，沉穩又安靜，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黎言川從大衣口袋裏掏出那個早就買好的禮物，遞到她麵前：

    “我也有願望送給你。”

    躺在那雙修長的手掌心裏的，是一條用紅繩串起來的水晶掛飾，水晶蘋果隨著他翻下手掌心的動作，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泛著閃亮的光澤，他把那顆小蘋果放到她的手掌心上。

    這個蘋果，是能放一輩子的那種，比起她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黎若煙捧著它，頜首看著麵前的那個人，他的眼睛裏映著她的臉，微微一笑，連世界都安靜了，他說：

    “煙兒，我希望你一輩子都能開開心心。”

    他的願望也是一輩子，全是為了她的好。

    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好的那個人，如同披著暖陽，那禮物從她的手掌心一直溫暖著，把她的心也烘托的暖暖的。

    後來，黎若煙下了床，從自己的衣櫃裏拿出那個早就包裹精美的蘋果，送給他：

    “小叔，我希望……我希望你……”她想了很多，終究沒有說出那個奢侈的願望：

    “小叔，我也希望你一輩子都順順利利的。”

    到底還是選擇把心裏那種自私的想法抑製下去，說了那麽一個平淡的願望。

    他以為她隻是一個小孩子，可是她心裏的那些想法，總是因為太過懂事，慢慢的累計在心裏。

    ——

    隔天一早，黎若煙就把小叔送她的掛飾掛到了書包上，這種能放很久很久的蘋果，比起吃掉隻剩包裝紙的那種，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葛薇看她的書包上有了新掛飾，哇了一聲：

    “這掛飾很貴的啊，聖誕禮物？”

    “小叔送的平安果。”

    黎若煙的世界裏隻有小叔黎言川，在葛薇這裏討論最多的也是他，這樣一提，葛薇也羨慕起來：

    “這種蘋果可是能放一輩子的，大人的世界觀和我們的果然不一樣，我也想要一個這樣的小叔。”

    黎若煙應聲，伸手去課桌裏拿課本，不了摸到一個小盒子，不知道是誰送的蘋果，用了個小禮盒裝起來，很低調，也許昨天就放進去了的，隻是她沒發現。

    葛薇的蘋果昨天就已經收到了，還有誰會給自己蘋果？

    大嗓門葛薇吃驚的哇了一聲：

    “男生送的吧，有人喜歡你啊，若煙。”

    像是這種節日裏會送女生這種包裝的蘋果，隻有笨手笨腳不會包裝的男生送的出來。

    黎若煙的臉馬上就紅了，趕緊趴到桌子上：“喂，你小點聲，我才不早戀。”

    坐在她身後不遠處的鄭柯托著腮幫子，看著她趴在桌子上紅著耳朵的模樣，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一聲，把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這個丫頭害羞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最終，黎若煙也不知道那個蘋果是誰送的，放學以後就把蘋果給了葛薇。

    黎若煙並不好奇，連在心裏揣測的是誰的想法都沒有，不管是不是喜歡，如果知道了而自己又不喜歡他，那不是很令大家困擾，她不知道怎麽去拒絕一個不喜歡的人，談戀愛也不是她的目標。

    “黎若煙，別人送人的蘋果，你也不感謝一下，還轉手給人了？”

    說這話的是班裏的學習委員杜若依，看到黎若煙放了學背著書包就要走，絲毫不在乎那個禮物，看不管黎若煙的態度，便在門口堵住了她，杜若依大概知道蘋果是誰送的，往鄭柯那邊看了一眼。

    被人多管了閑事的鄭柯把書包甩在背後，看了一眼杜若依，開玩笑的給黎若煙開脫：

    “杜若依，管她誰送的，能吃的就是好蘋果，堵人家幹嘛？”

    杜若依喜歡鄭柯，看到他毫不在乎的替黎若煙開脫，更是覺得生氣，拽走黎若煙綁在書包上的蘋果：

    “你這好歹也要和送你蘋果的人說聲感謝，沒教養。”

    “你說誰沒教養？”黎若煙抬手去抓杜若依手上的掛飾：

    “把東西給我！”

    “給你幹嘛，這東西喜歡的人送的，那麽寶貝，我看你和葛薇炫耀一節課了，沒收！”

    秉著自己是班級裏的幹部，杜若依抬手晃了晃手裏的掛飾，直接裝到自己包裏，黎若煙皺著眉推了她一下：

    “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