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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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穿著襯衫的樣子了, 上次在舊金山,幾乎都是穿著大衣, 突然看到他在夏天穿了幹淨整齊的白襯衫, 滿是青春和陽光的味道,正對著門的窗邊, 有微風揚起窗簾, 頭發被風揚起來的那一瞬間,像極了畫報上的模特,看到她站起來喊他小叔,那人微微點了點頭, 淺淺的笑了笑。
最開始在冬季和這個人告別,在夏季和他重逢,在她高中生涯最初的一個起點上,這個人終於回來了。
看到那人被老師邀請進來, 她馬上挪過去給他留了一大半位置,高中生的桌子和椅子比初中那時候的大了很多,很多學生都選擇和自己長輩共用一把椅子。她目視著黎言川走過去坐到自己的身側,忍不住又小聲的叫了一聲:
“小叔。”
她心裏有太多的話,包括此時見到這個人喜悅的心情, 無時無刻的思念, 都想在這時候全部告訴他。
那個人噓了一聲,安靜的和她坐在一起, 聽著台上劉老師的新生家長會, 班主任劉老師說的都是關於高中生的努力目標和方向, 滿是正能量和對未來的展望。
黎若煙給自己開過很多次家長會,對於這種演講已經見怪不怪,耳朵都聽起了老繭,自然也不怎麽上心,開始沒有幾分鍾,就偷偷的把目光落到了黎言川身上。
這個人的膚色好像從那邊回來以後,比以往還要好,迎著夏日的陽光,幹淨清秀,一塵不染,既不娘氣,又不會給人粗狂的感覺,溫文如玉,或許這樣的詞就是用來形容她的小叔的。
黎若煙的心裏滿是這種小心思,於是就更加大膽的盯著他的長睫毛,盯著他挺翹的鼻尖,一點點的打量著,心裏像是藏著蜜糖,一看到這個人,整個人都雀躍了起來。
她看的仔細,注意到他的目光落過來的時候,已經看著麵前的這個人犯了好一會兒花癡,察覺到他的目光,她笑了笑,有點尷尬的抬起手指甲放到嘴巴裏啃,那個人皺眉,不動聲色的拉開她咬指甲的那隻手指頭。
小姑娘平日裏的作風還是有很多小缺陷,吃指甲又是什麽時候學會的,要好好矯正。
趁著劉老師去辦公室發新課本的空蕩,黎若煙趕緊直起了身子,湊倒他耳邊問:
“小叔,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高興死我了。”
“今天才下的飛機。”
他知道她今天要開新生家長會,因此一下飛機就過來,也是為了實現讓她第一個知道的諾言。
黎若煙在心裏驚歎了一聲,還沒說話,就被背後的葛薇戳了背脊,看到黎言川也轉過去,葛薇趕緊自我介紹:
“小叔你好,我是葛薇。”
黎若煙晃了晃黎言川的手,撒嬌一樣的:
“你得叫黎叔叔。”小叔就隻是她一個人的小叔而已。
今天葛薇的媽媽也在,母子兩都很八卦,看黎言川一表人才,又是醫生,馬上和他寒暄了起來,四個人沒說幾句,又被進來的劉老師打斷,這話題也就一直憋著,直到散了會,葛薇的媽媽才趕緊迎上去,一聽黎若煙說他還是研究生在讀,明年博士,頓時整個人都愣住了,完全不敢給自己家的親戚介紹這樣的學霸,嘖嘖,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從家長會上出來,黎若煙的新課本全部被黎言川抱走,她什麽也不做,隻需要跟著他下樓就好,黎若煙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在身後,偶爾路過有學生叫他“老師好”的時候,黎若煙就會有些囧。和這樣一個帥氣的男人走在一起,簡直太惹眼了。
出了校門,黎若煙也見到了許久沒有見麵的周博雲,那個人看到兩個人從校門口出來,喲了一聲,和黎若煙說:
“黎若煙,你快感謝上蒼吧,你小叔下了飛機,馬不停蹄就來給你開新生家長會。”
周博雲也有差不多一年半沒有見過黎言川了,自從這家夥出國留學,兩個人也隻有msn交流,哪裏想到今天一下飛機,就被這家夥使喚來學校給小侄女開家長會,他在路上還嘲笑她:
“我說你侄女在你心裏的分量可不輕啊。”
黎言川全當沒聽懂,對著手機鏡麵反射理了理儀容,想給她的新班主任留下個好印象:
“她可能隻有三十七斤,很輕。”
周博雲:“……”
周博雲不是很懂黎言川非要接下這個爛攤子的理由,尤其是在這姑娘已經有了寄養的親戚之後,還是很關心她的點滴,很多事情都親力親為。黎言川這人做事情,原本就一直都有自己的打算,他不會無聊到在這種事情上麵刨根問底。
直到見到麵前的這個黎若煙,周博雲才突然發現,還真的是女大十八變,這姑娘長高了不少,變成了齊肩長發,臉長開了一些之後,有股清純女高中生的味道,他嫉妒的不行,忽然聽到黎若煙乖巧懂事的說:
“得謝謝周叔叔啊,把我的小叔送來我身邊。”
周博雲心一暖,這女孩子,果然成長了很多,他看了一眼黎言川手上抱著的書籍:
“那麽多書啊,黎若煙你負擔好重,準備好考哪個大學了?”
黎若煙吐吐舌頭:“這才高一,我才不想規劃的那麽長遠。”
她的人生還短呢,反正以後想做什麽,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想到的,眼下隻想好好的和小叔黎言川生活在這個城市裏。
周博雲先把黎若煙送到小姨若慧芸家裏,他幫她把課本都搬進去,去她的小房間裏看了一眼,比起當初才把這個姑娘寄養在這裏,小屋子裏有了她生活過的氣息,床鋪也收拾的幹幹淨淨,他習慣性的傾身,才發現她又長高了一些,問她:
“小姨上什麽班?”
“夜班。”
“晚上有個歸國宴,六點半我來這裏接你吃晚飯。”
黎若煙的眼睛馬上就亮起來,很高興的點頭。
這人突然出現的驚喜,已經讓她的小心肝顫抖了一天,晚上還要出息他的歸國宴,怎麽想想都會覺得是特別榮幸和開心的事情,送走了小叔,黎若煙趕緊把衣櫃打開翻衣服,不像是冬天,她隻能裹的厚厚的,看起來又笨又蠢,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穿的漂亮一些,給小叔長臉。
——
黎言川的歸國宴並沒有很隆重,隻是請了在出國之前很要好的幾個朋友,其中自然還有曾經欠過他一個人情的尤啟然,看到前不久還會在飛機上哭鼻子的小女孩子,打扮安靜的和黎言川進來,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先起身和她打招呼:
“喲,小蘿莉,你不上學麽?”
“軍訓完才上。”
他總是叫她小蘿莉,大概已經忘記她叫什麽名字了。
新生報到之後隻休息一天,周一開始就要在學校裏進行七天的軍訓,這一晚他帶她來這裏吃飯,也是想著這個原因,平日裏也不敢耽誤她的學習。
黎若煙融進一個圈子裏的速度非常慢,來歸國宴的幾乎都比小叔年齡大,比她大十歲以上的,又都是哥哥叔叔的年齡。她和他們沒有什麽共同語言,隻好一個人悶頭吃飯,她的麵前全是蔬菜,最愛的肉遠在天邊,隻好眼巴巴的看了一眼,無奈的皺眉。
黎言川坐在她的身側,注意到她眼裏的這個小動作,眼裏浮起一些笑意,往她的碗裏夾了刻意點的水煮肉片和鬆鼠魚,看她有些拘謹,又往她那邊靠了靠,聲音溫暖:
“想吃什麽,我夾給你。”
大家都知道黎言川有個小侄女,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對一個小孩子這樣的溫柔耐心,愣了半天才緩過神來,吳滿婷特別羨慕黎若煙,說了句玩笑話:
“黎言川,你家裏還缺不缺小侄女?也博愛博愛我?”
他們都以為他對她是博愛,連黎若煙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聽出了話裏的意思,她反倒是有些害羞,不知道怎麽說話,倒是旁邊的那個人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拍,抿了口果汁:
“一個就夠了。”
黎言川的少年老成,和他沒得到多少母親的關愛有關係,看到孤單可憐的黎若煙,最開始泛起來的自然是同情,隻是後來,當他發現自己已經把她當成生命裏不可或缺的家人時,才發現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其實格外奇妙,他有時候會想,假設他的侄女不是黎若煙,也許他並不能做到事事親為的態度,正因為是這個人,才能給與那麽多的關照。
黎若煙抬起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那個人,猛然間看到他說起這句話的時候,眼底裏泛著些水光,不知道這時候,他是在惋惜她的父親,還是在惋惜她的遭遇。
她想,自己能被這樣的一個人救贖,是她的榮幸。
——
宴席到晚上十點才徹底結束,黎言川滴酒未沾,親自開車送她回去,從那邊到西市區要走很長一截路,黎若煙看他在宴席上就已經有些疲倦,心裏有點愧疚,和他說:
“小叔,家長會其實也沒有多重要。”
比起他的建康和休息,這種事情不足掛齒,黎言川知道她心裏的那些小心思:
“我覺得重要,它就重要。”
他站在大人的角度考慮,很清楚第一次家長會會給老師留下什麽印象,也知道一個孩子,有大人陪著開家長會有多重要。這絕不是不足掛齒的事情。
被小叔的這句話徹底把她心裏的那些擔憂堵死,黎若煙最終隻是咽了口唾沫,把話題轉到了後麵的事情,問他:
“小叔,以後還要出國嗎?”
“應該不會把急診出到國外。”這句話,基本表示了以後不會再有學習出國的意思。
黎若煙知道自己的想法有點自私,但還是小小的在心裏鬆了口氣,這樣遙遠的距離這輩子如果可以,再也不願意經曆,心裏想著一個人,用備受煎熬來形容一點兒也不為過。
車子到城中村樓底下的時候,黎若煙看到小姨的房間裏亮起了燈,看來是小姨回來了。
黎言川下車給她開車門,她彎著腰從裏麵出來的時候,不小心看到她胸前有些壯麗的景象,以前好像從沒想過去要去注意這種地方,今天這樣一個巧合的位置,倒是一眼就看到小姑娘白色襯衫下代表著發育的特征……
黎若煙毫無察覺,隻是看那個人的手還放在門把上,把她圈在座椅裏,疑惑的抬起頭去,恰好看到他極其認真的目光,黎言川直接告訴她:
“可以穿內衣了。”
黎若煙反應遲鈍的“誒”了一聲,因為這個人一臉鎮定的說起這種話題,有點沒反應過來,等到意識到他說的是這種事情的時候,頂著一張臉羞的通紅,結結巴巴的嗯了一聲:
“我以為還能在等兩年。”她比班級的人小了一歲,至少葛薇現在都沒穿。
這個人本著醫生的職責,麵不改色的告訴她:
“和年齡沒關係,要看大小,不要穿掛脖子的那種。”
可見她的小姨平日裏壓根沒有關心這種事情,因此這丫頭毫無察覺,也沒什麽經驗,若不是想著還有個醫生的身份在這裏,他都找不到合適的措辭和方式。
黎若煙腦子裏亂哄哄的,就在自家樓底下,被這個人一本正經的科普了一遍內衣的大小對胸部發育有什麽影響,她倒是羞的麵紅耳赤,反觀那個人,一臉鎮定自若,這樣一比起來,反而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了似的。
說完這樣一個有些尷尬的話題,黎言川才帶著她上午,看若慧芸在家,本想去見一見,也好感謝感謝,誰料兩個人剛剛上了樓,就聽到屋子裏有男人說話的聲音,若慧芸笑起來的聲音很甜美,連她作為一個女生都羨慕,她尷尬的在門口愣了一會兒,這才抬手敲門。
若慧芸打開門,看到屋外還站著黎言川,有些尷尬,幹脆一起帶進屋裏,餐桌上放著剛剛吃完的米飯,有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男人從椅子上站起來,被若慧芸做了介紹過之後,和他握了手:
“你好,黎先生。”
之前暑假的時候,黎若煙去過若慧芸所在的酒店,這好像是他們那邊的排班經理,姓吳,也是在一個地方上班的。
黎言川看了看男人伸出來的爪子,還是握住,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好。”
若慧芸原本想邀請黎言川在家裏多坐一會兒,但那個人並未多呆,把黎若煙送回去,匆忙的說了幾句便走了。
黎若煙不太清楚他們是什麽關係,但是她看到了屋子裏的花束,覺得自己有點礙眼,先回房間,她站在陽台上,看著黎言川的車消失在巷子口,默默的做了個拜拜的動作。
那晚若慧芸的男朋友一直呆到十二點,小姨進了她的房間,也算是遵從她的意見,問她:
“若煙,你覺得我們酒店的吳經理怎麽樣?”
黎若煙知道這種時候就是應該客氣的時候,點了點頭,說道:
“小姨,你覺得可以就可以。”
她在這個家裏住了兩年多,如今考上了高中,小姨的負擔應該會更重,既然這樣,支持她的做法和態度,是應該的。
若慧芸怕她在黎言川麵前多講,坐在她的椅子上,說了一句:
“你不用擔心,我會讓他接受你的。”
“沒關係。”
黎若煙和小姨若慧芸雖然生活了很長的時間,但因為她總是很繁忙,很平靜,平日裏唯一的交流就是學習,感情的交流完全沒有,她知道寄人籬下的感覺,也盡量讓自己不給小姨添麻煩。
所以說一句沒關係,她希望自己的心裏也就真的沒關係了。
——
隔天一早,黎若煙在自家的樓底下見到了吳滿婷。
她是受黎言川的委托,過來給她送內衣的,大概是知道她自己害羞去買,也不知道怎麽選擇,在軍訓之前拜托吳滿婷送過來,女孩子的事情,男人說起來畢竟很尷尬,吳滿婷是抽了個午休的時間過來的,交代完這些,她又塞給她一瓶防曬霜:
“軍訓抹一抹,還是能遮擋一些紫外線。”
為了安排她的生活起居,小叔黎言川幾乎拜托過關於他身邊的所有人脈,吳滿婷,周博雲,乃至隻在異國有過一次短見麵的尤啟然。臨走時,吳滿婷滿是羨慕的和她說:
“其實他平常看病或是說這些事情,還是很一本正經的,不知道怎麽這次有點害羞,拜托我過來了,你小叔真的很好,不是他不願意過來。”
黎若煙可清楚了,他這人哪裏會害羞,隻是顧忌到她在他麵前手足無措的害羞罷了。
她很感激這個人對自己的所有付出,給予自己的所有溫暖。
軍訓正式開始的第一天,鄭柯果然預言成功,第一天在班級裏出盡了風頭,帥氣又陽光的模樣,在高一二班獲得了不少女生的好感,默認成了班草,另一個名聲大噪的人,便是黎若煙。她的名字被人家很容易就記住的原因,當然並不僅僅隻是她過於清麗的外表,而是那天給她開家長會,隻在班裏露過一麵的小叔黎言川。
“哎呀,你們是不知道啊,她的小叔簡直太帥了,搞不好是什麽時尚雜誌的模特。”
“天啊嚕,我第一次見到那麽好看的男人,溫暖安靜的往門口一站,感覺心都被掏空了。”
“難怪是一家人,黎若煙長得也好看,長發飄飄,女神啊。”
從初中部上來的女生們,對男性已經有了稍微成熟立體的個人觀念,遇到這樣好看的人,不謠傳的天花亂墜,就不叫聒噪的青春了。
於是就怎樣,黎若煙也被趕鴨子上架,成了班裏的名人。
作為一名合格的高中生,黎若煙的想法和其它所有學生都一樣,從初中到高中,應該不會有太大變化,直到軍訓第一天,她的教官讓他們圍著操場練了一個多小時的蛙跳,她這才開始懷念,自己受了腿傷的那一年,原來是那麽幸福的。
哪怕是像葛薇這樣熱愛運動的女孩子,在第一天軍訓結束的時候,也已經累的爬不起來,幾個人躲在校門口的奶茶店發牢騷,葛薇恨的咬牙切齒:
“能不能好好的關照關照我們這些未來的花朵啊。”
鄭柯耍起了貧嘴:
“什麽,有那麽醜的花麽?”
黎若煙馬上給好姐妹葛薇撐腰:
“你說的是你自己麽?”
幾個學生說說笑笑,就在學校附近的小店裏閑聊,葛薇提起了曾經和他們一個學校的杜若依,有點不公平的抱怨:
“我跟你說,一班的杜若依,今天沒有去軍訓,據說是來了大姨媽。”
以前黎若煙如此討厭的大姨媽,突然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一刻那麽懷念,她豔羨的咽了口唾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啊,本宮的肚子怎麽那麽不爭氣啊。”
一段模仿深宮怨婦唯妙唯俏的動作和語氣,把鄭柯逗的不輕,腦子裏突然靈光乍現:
“唉,若煙,你小叔不是醫生麽,去開個證明就可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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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薇激動的一拍腦門:“對啊,傻了呀,黎若煙,幫我也開一份啊。”她激動的說完,發現黎若煙沒有任何反應,又戳了戳她:
“喂,說話。”
黎若煙承認這是一個好點子,隻是這種偷奸耍滑的事情,小叔黎言川明顯是不喜歡的,怎麽找也不能欺騙他,畢竟她也不喜歡欺騙。可是麵對七天軍訓免了的巨大yòu huò,又是在是很誘人,思來想去,黎若煙倒是想到了一個人。
研三以後,周博雲的工作地點基本已經成了固定模式,一直留在省醫院當實習醫生,經過一年多斷斷續續的實習,這時候也算是個可以獨立看診的醫生,像是闌尾炎那樣的小手術也可以獨立完成,作為醫生,最期待和光榮的,也就是獨立操刀的時候。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周博雲就在自己的診室裏看到個熟悉的身影,看背影,和當年的那個“西瓜太郎發型”還是差不多,但因為有了一頭長發,看起來就女神了太多,周博雲把水杯哐的一聲放到桌子上,開口就和她開玩笑:
“怎麽,又是哪裏站不起來了?”
想當年,別人花了幾個星期就能複健的腿,她花了好幾個月,當然在周博雲這裏成了笑柄。
黎若煙暗自在心裏告訴自己不用和他計較,先從手上拿了一杯奶茶出來放到他的桌子上:
“周叔叔,我肚子有點不舒服,能不能找你看看。”
周博雲把目光落到那被奶茶上,無功不受祿,看了一眼麵前的小機靈鬼,不敢收:
“哪裏不舒服?”
黎若煙嗬嗬的笑了一下:
“我,生理期……就是,那個有點難受,您能不能,幫我開張證明。”
這小瓜娃子的騙術,怎麽可能瞞得過周博雲的眼睛,這幾天附近這所學校的女生都把這個套路玩壞了,看黎若煙說的很認真,他幹脆把口罩一戴,一本正經的表示:
“現在爆發了一種新型的病毒,症狀就和生理期差不多,搞不好你是中毒了,不如上手術台我劃開你肚子看一眼?”
果然,她話都沒說完,那個小丫頭臉上的表情就再也繃不住,直接承認:
“周叔叔,能不能給我走個hòu mén?最近天氣好熱啊,受不了了。”
周博雲可不敢在黎言川的眼皮子底下對黎若煙有什麽寬容,弄不好黎言川要生氣,他就成了大罪人,於是堅決不同意,看到那姑娘奶茶也不帶走,興致怏怏的出了診室,周博雲笑了一聲,這才摘掉口罩,小丫頭騙子臉皮還不算厚,求一求,他估計還是心軟的。
周博雲看了一眼醫務室的奶茶,不喝白不喝,戳開,悠然自得。
最近跟著導師四處奔波的黎言川路過他的診室,一眼就看到他手裏握著杯奶茶,喝的一臉得意,便進去潑了盆冷水:
“終於有女醫生請你和奶茶了?”
周博雲差點沒被黎言川的這段話氣死,看人來的正好,馬上把奶茶在她麵前晃晃:
“送我奶茶的,還真的是個女的,你猜猜是誰?”
黎言川晃眼看到奶茶店鋪的名字:“我侄女怎麽了?”
“你以為她是來找我看病的?”
周博雲一五一十的把黎若煙來找自己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提起黎若煙央求他的表情,更是聲行並茂的演繹了一番:
“周叔叔,我求求你了,未來一周的奶茶我包了吧,你可以和科室裏的女醫生炫耀,你有人追了。”
“周哥哥,你就給我寫一個吧,我要被太陽烤化了。”
黎言川全程就像看猴子表演一樣,默默的把目光落到他那邊,眼睛都不眨:
“你戲精學院畢業的?”
周博雲馬上恢複醫生的模樣,看著在書櫃哪裏隨意翻看病曆的黎言川,走到他麵前,把奶茶吸得咣咣作響,炫耀一下,她的侄女竟然有困難也不找他,簡直美滋滋。
黎言川放好病曆,冷著臉說了一句:
“也就你好意思,收了小朋友的huì lù沒有行動。”
喲,這潛台詞是讓他替黎若煙寫個情況說明?他抬手晃了晃,連連搖頭:
“黎言川啊,黎言川,想不到你是這種公私不分的小人。”
“我倒也沒有那個意思。”
黎言川離開之前,看了一眼周博雲手裏的奶茶,露出一臉鄙夷:
“我可喝不下這種奶茶。”
這繞來繞去,還不就是他的侄女沒有給他送奶茶咯?
周博雲隻當他小氣,猛地喝了一大口,結果用力過猛,一顆珍珠卡在了喉嚨裏,半天都咳不出來。
得,報應來了。
——
黎若煙是全然不知道小叔黎言川知道自己私底下找過周博雲的事情,沒在周博雲哪裏得到赦免令,第二天還是得繼續去軍訓,九月以後,這氣溫就沒有一天是沒超過三十度的,眼看溫度一直往上漲,黎若煙都耗不住了,在站了一個小時軍姿以後,徹底歇菜,後來中途原地休息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腿都是麻木的,趕緊服了一把旁邊的葛薇,想和教官請假,大著膽子的舉了手:
“教官,我,我有點不舒服,想去廁所。”
那教官看她不像是說謊的樣子,讓葛薇扶著她去,走到半路,她遠遠的往後看了一眼,幹脆越走越快,拉著葛薇就躲進了學校的廁所裏,用冷水把自己的臉打濕,這才和葛薇說:
“我感覺我的腿都要斷了。”
“誰的腿不斷啊,一般到了後麵還有更變態的。”
黎若煙沒有經曆過初中軍訓,完全沒有軍訓這種概念到底還能有多辛苦,聽聞葛薇那麽說,腿都被嚇軟了,就著考在洗手台上,想借此休息幾分鍾,反正女生去廁所至少可以休息十五分鍾,這裏比大樹下陰涼。
兩個女生在廁所裏抱怨,猛然聽到隔間裏有人衝水的聲音,轉過身去,正巧看到杜若依從裏麵出來,三個人雖然曾經是一個班級的,但因為杜若依總是喜歡告嘴,又加上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黎若煙並不是很喜歡她。
她隻禮貌的把自己的身子挪到洗手台邊緣,給她洗手,洗了一半,杜若依開口說了話:
“你們這樣逃避軍訓,不好吧。”
“管你屁事。”葛薇這人向來就是個粗性子,聽聞這話,馬上開口大罵,黎若煙趕緊拉了她一把,這杜若依就是個告嘴婆,她可是吃過虧的。
杜若依根本不在乎她的謾罵,洗完手輕鬆的甩了甩就出去了。
黎若煙安慰她:
“不是一個班級的,不用管那麽多。”
杜若煙說完,去剛剛杜若依出來的隔間裏看了一眼,垃圾桶還是空的,沒有衛生棉也沒有染血的紙巾,這人有八成是找到了醫生開證明。
“害怕什麽,她又不是學習委員了。”
葛薇心大一些,生著悶氣。
哪裏知道,兩個人剛剛從洗手間出去,就被自己班級的教官逮了個正著,黎若煙暗叫一聲不好,果然聽到教官喊他們:
“你們兩個偷懶的,過來,軍姿一小時。”
黎若煙在心裏哀嚎了一聲,哪裏還能看到杜若依的身影,這小丫頭騙子,下次逮到機會,就不是放她走那麽簡單了。
——
被教官罰站了軍姿一小時的兩個女孩子,在操場上成了異類,隻能眼巴巴的看著班級裏的男生投來同情的目光,後來不過一會兒,鄭柯也不知道犯了什麽錯,和她們站到了一起。
趁著教官不注意,黎若煙滿頭黑線的問他:
“你犯什麽錯了?”
鄭柯攤手:“我隻是笑了一下而已。”
黎若煙:“……”
三個小夥伴在烈日當空下曬了半個多小時,黎若煙眼睛都要睜不開了,隻能把眼睛眯成一條縫,看著操場上的學生發呆,後來他們所在的那個方位,響起了小聲的議論聲,她尋著聲音看過去,有幾名醫生從操場上走過,像是來給學生體檢的,黎若煙眯著眼睛看了一眼,猛然看到一排醫生裏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人就走在最前麵,身後跟著七八個醫生,他的身形被白大褂襯托的更加修長,邁著大長腿,他身上穿的白大褂隨著他的動作,掀起衣角,像是風一樣的,氣勢如虹一般。
她太想叫他了,舉了個手才發現教官盯著自己,於是趕緊安靜的站好,繼續盯著那個人看,他像是毫無察覺,一直往前走,黎若煙失落急了,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就在她剛想收回目光的時候,猛然又看到那個人放緩了腳步,遠遠的往她所在的範方位看了一眼。
黎若煙的心情馬上就好起來,他果然知道她在哪兒,簡直心有靈犀,然而隻是短短一瞬,很快就隻能看到他翻飛的衣角,他忙著去工作了。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黎若煙歸了隊也沒有見到他從教學樓裏出來,中途休息的時候,葛薇好奇的問她:
“你小叔來幹嘛?”
“像體檢的醫療隊?”
葛薇崇拜的不行,雙手合十的啊了一聲:“這麽厲害。”
“我怎麽覺得是大材小用?”
像是小叔黎言川那樣厲害的醫生,是怎麽可能會被分到體檢隊裏的,黎若煙簡直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也沒有想過黎言川會來他們學校體檢,簡直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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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黎若煙看不到的地方,高二高三的學姐們,早就因為體檢室來了個帥氣的男醫生而擠的頭破血流,全部都是來反複測量血壓的女學生,看黎言川做這種小事情也格外入神的李護士跟在身側,不解的問他:
“黎醫生,這點芝麻綠豆的事情,不如全部交給我吧。”
這次帶隊醫生原本就不是黎言川,隻是不知道怎麽回事,昨天突然就換成他,雖然是實習生,但這人在醫學圈子實在是太有名氣,兩年前去了舊金山,竟然拿到了美國的醫師資格證,人生就像開了掛一樣,今天突然派來做這種芝麻綠豆小事,總感覺像是得罪了領導一樣。
黎言川專心記錄麵前學生的體征,全然無視前麵在冒著星星眼的女學生,說道:
“祖國的花朵可不是芝麻綠豆。”
李護士噤聲,不敢再和他開玩笑,隻看著口罩下的那張臉有些嚴肅,有一種被教育了的錯覺,於是更不敢說話,這樣一忙就到了下午兩點,高年級的學生已經體檢完畢,隻剩下要體檢的初中部孩子,黎言川在這裏坐了一下午,眼看初中部的孩子還在排隊,讓大家休息,脫了白大褂,準備先去操場上走一走。
跟著隊伍訓練了半個多小時,終於迎來一場短暫的原地午休,有了上一次惡人告狀的經驗,這次黎若煙可不敢跑了,靠著葛薇的肩膀,恨不得現在就躺在柔軟的草地上,她閉上眼睛緩了緩神,突然被葛薇的一個大力搖醒:
“喂喂,那是不是你小叔?”
小叔!!
聽聞這個聲音的黎若煙趕緊轉過頭去,果然在不遠處的綠蔭下看到和幾個教官聊天的黎言川,他大概也是中場休息,站在英姿颯爽的教官們身邊,倒真的像個溫潤的醫生,也不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麽,黎若煙明顯看到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她臉頰一紅,那一瞬間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什麽別的原因,心髒跳的很快,好像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些不一樣的情愫。
黎言川看到那丫頭故意在自己麵前挺直了背脊的模樣,眼裏泛起些笑意,用視線指了指黎若煙所在的位置,和黎若煙的教官說:
“那個姑娘曾經是我的病人。”
黎耀曾經在部隊裏當過軍官,後來轉行成了商人,現在在部隊上依然有些熟麵孔,黎言川雖沒有涉足這一塊,平日裏卻沒少露麵,和大家的關係很熟悉,聽聞黎若煙是他的病人,教官先生還沒先把黎若煙偷懶的事情說出來,就聽聞那個人說了一句:
“她的腿不能做太激烈的運動,落了隱疾,您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