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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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二龍抬頭對於發廊來說,可是個大日子。從前一天開始,來剪頭、做頭發的人就已經開始排隊等候了。

    鄭小帥依舊頂著彩色的頭發來來往往的招待客人,拿手牌,取物品,洗頭,去庫房拿東西,忙得腳不沾地兒,卻也已經輕車熟路。丁燕專門負責洗頭和頭部àn mó,按店裏老板的交待,適當的縮短給客戶àn mó的時間,這樣客流就能快點兒。還有,鄭小帥和丁燕有讓客戶買儲值卡的任務,鄭小帥雖然在家懶得出奇,但是,在這兒,不知道他是真喜歡這工作還是出於新奇,就是勤快得樂嗬!特別是一些女客戶,專門喜歡跟他問這問那,有好多總監級的都沒拿下的辦卡任務,他輕輕鬆鬆的就完成了,而且,在這幾天,業績依舊噌噌的往上竄!丁燕就不同了,給客戶洗頭,àn mó,一會兒水涼了,一會兒水熱了,一會兒耳朵裏進了水,一會兒眼睛被洗發香波弄疼了,總之,一個個頂著一頭泡泡的腦袋向她抱怨著各種不適。她的辦卡業績自然也就不太好,一些在這裏幹得稍微久一點兒的洗頭妹對一些老客戶是了解的,也就免不了把一些刺兒頭拋給她,這樣,她的麻煩就更多了。

    二月二的客戶都為了討個好彩頭,男的要剪得精神,女的頭發要染得新鮮,不隻是客戶,小帥他們也是跑得腳底下冒火星兒,無論是屋裏還是屋外,都放著不知道是哪國的火爆音樂,零下二十幾度的天氣,小帥倒大汗淋漓,不時還要給一些招呼他的客戶倒水喝。

    丁燕正在為一個大腦袋的老男人洗頭。這個男人倒是不挑刺兒,偏喜歡嘮嗑,發廊裏的音樂聲、說話聲、風筒吹風聲、水流的流動聲都太大,男人又是仰著頭,聲音好像也是有重力的,剛從他嘴裏‘咕嚕’出來,就又落回到他嘴裏了。丁燕就時不時的要低下頭探過耳朵去聽,回話的時候,又要朝那男人的耳朵那兒加大分貝喊。來回了幾次,那男人襯丁燕探著耳朵來聽他說話的時候,‘啪嘰’親了丁燕的臉一下,嚇得丁燕瞬間站直了身子,驚恐的看著那個若無其事閉著眼睛的大腦袋,丁燕懷疑剛剛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手停在半空,看著那個大腦袋,大腦袋男人把眼睛斜睨的看了她一眼,詭異的笑了一下,丁燕知道,剛剛不是她的錯覺,那是真的!她被那張正在笑著的大嘴親了!她看了一眼旁邊正在給人洗頭的同事,那女孩應該也是感覺到丁燕剛剛猛的站直身,有什麽不對勁,詢問的眼神正看向她,丁燕不知道該怎麽說,卻聽到那男人又‘咕嚕’了句什麽,丁燕沒有反應,那男人把頭半抬了起來,埋怨道,

    “還洗不洗啊?啊?”

    丁燕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給他洗了,這時,剛好鄭小帥領著個客戶過來洗頭,丁燕忙用胳膊碰了一下,小帥一邊和洗頭的主管交代著,一邊看向丁燕,客戶交給了洗頭主管,便跑過來對丁燕問道,

    “怎麽了?”

    丁燕用手指了那個大腦袋男人在小帥耳邊說道,

    “他剛才親我臉了!”

    “什麽?”

    “我說他剛才親了我臉一下!”

    “你他媽的找死啊!”還沒等丁燕反應過來,小帥已經把那男人的頭往水池裏按,男人因為是仰著頭,閉著眼,不及防,直接被小帥卯足了勁按了一下,嚇得瞪大了那雙本卻不太大的眼睛,咧開了嘴大聲說道,

    “你,你要幹什麽?”

    旁邊的人看見,忙過來阻止,小帥依舊不依不饒,男人帶著泡沫站起來,小帥衝過來又給那個男人滿是脂肪的肚子一腳,男人圍著的紫紅色剪頭服上瞬間清晰的印上了一隻腳印。

    一陣混亂,老板讓小帥給客人陪不是,那老男人一副滿臉是理的樣子,非要上醫院去驗傷!有人知道小帥他們是柳青紅介紹來的,剛一出事兒就料到了後事不好辦,便去找柳青紅報告消息,柳青紅聽聞圍上了條披肩就來了。

    柳青紅不隻認識這裏的老板,而且,還是這裏的金卡客戶。路上就知道了個大概,她做頭發的時候,也時常會看到一些這樣的事兒,雖然也看不慣,但是,一般的洗頭小妹不出聲,事情也就那麽你情我不願,你不說我不鬧的完事兒了,但是,這次欺負到老鄭家頭上,雖然,柳青紅也看不慣鄭老爺子一家,可畢竟那是田彣家的親戚,還是她介紹的工作,這個虧,可不能吃!否則,她的麵子都過不去!

    丁燕現在已經嚇哭了,滿店裏頂著毛巾的,頂著發棒的,剪到一半的,還沒剪的,剛分出一綹頭發的奇形怪狀的人站了好幾層,柳青紅踩著高跟鞋,嚷嚷的撥開人群,隻見一個高胖男人在那兒比劃著對麵被人拉著的,像個小豹子一樣呲著牙的小帥說道,

    “她說我親我就親了?她就是幹那個的!今天你必須賠錢給我,我懷疑,你剛才給我頸椎按壞了!你還對我進行誹謗!”

    “小帥,怎麽了?”柳青紅喊道。

    見柳青紅來了,丁燕忙跑過來,哭著說,

    “青紅姨,他親我,還要告我們!”

    “誰?別怕,有姨呢!”

    柳青紅一邊安慰著丁燕,一邊要看看這個大個子胖男人,

    “你別吵吵了!”柳青紅一邊走進來,一邊對那老男人說道,“我看你怎麽脖子壞了!我看你是腦子壞了吧!”

    柳青紅剛說完,和那個男人一對眼,便火冒三丈,說道,

    “小帥!給我揍他!揍壞了我賠!”

    男人見了柳青紅也嚇了一跳,本來還氣得在同事的阻攔下直跳腳的小帥也有些意外。

    “許大壯!你膽子不小啊!你敢到老娘的一畝三分地兒來找事兒!瀚陽!”柳青紅轉頭叫跟著她進來期望她能勸好的發廊老板,“去,報警,今天你這兒的損失我包了!”

    “青紅姨,別啊!這客戶有的才弄到一半兒!”

    “那就該弄的弄,不想弄的走,這兒要打烊了!今天要關門打狗!”柳青紅擺著手說道。

    “青紅姨,別啊!”瀚陽臉扭的像個棗核,真想把那個給柳青紅通風報信的人揪過來踹一腳。

    “小鄭啊!我們在這兒做,jǐng chá來了,我們給你做證!”這時候,一個女客戶頂著滿腦袋發棒說道。

    緊跟著,又有好幾個女顧客附和。

    “青紅姨,還是別報警了!你看,這二月二的!有什麽事兒,說開了就得了!”

    “說開了!他不是要錢嗎?他不是要檢查嗎?我讓他查,查查他腦子裏進了多少水!”

    “柳青紅,你別犯神經!我和你沒什麽事兒了,你別在這兒找不痛快!就是報警,也是那小姑娘勾搭的我!”許大壯看到柳青紅人多勢眾,忙為自己爭辯道。

    “姨,我沒有!我沒勾搭他!是他和我說話,我聽不清,剛低了一下頭,他就親了我一口!姨你信我!”丁燕哭著說道。

    “燕兒,姨信你!這老liú máng,早就該關起來!別哭!”

    “柳青紅,你差不多行了!這事兒鬧到jǐng chá局去也沒什麽好看的!你有什麽證據!”

    “證據,哈,證據可多了!這裏可是有jiān kòng的!再說了,你問問這些人,是不是都看見你親她了!”

    “是,看見了,看見了!”

    讓許大壯沒想到的,那些剛才還坐在門口等著做頭發離他這兒八仗遠的女客人七嘴八舌的都攙和著說看見了,這下他也傻了。

    “那,那jiān kòng裏肯定也有他剛才按我腦袋,還,還踹我了!這有腳印兒呢!”許大壯說著,指了指自己肚子剛剛被踹過的地方。

    “我看看,腳印在哪兒呢?在哪兒呢?”柳青紅說著用手指頭戳著許大壯。

    “剛,剛才還有呢!”

    大家正在看熱鬧,警車還真來了!

    “柳青紅,你,你真報警了?”許大壯問道。

    “我沒報啊!誰報了!”柳青紅也有些愕然,她也知道,大過節的,報了警不合適。

    jǐng chá來了,建倉媳婦、建倉、建康、田彣前前後後都得到消息趕來了,是青紅店裏的fú wù生先給建倉報的信兒,建倉通知了大家。

    他們哪知道,鄭建倉現在是最有法律意識的,他還沒到地方,就早報了110了。

    本來柳青紅就是要為自己和建園出氣,jǐng chá來了之後讓所有人意外的是,還沒等那些熱情的顧客給丁燕證明,jǐng chá直接就把許大壯帶走了!

    “怎麽回事兒?”

    大家,包括柳青紅都傻了!

    按柳青紅的邏輯,就是想讓這個家夥低低頭,丟丟人,怎麽直接就給帶走了。

    事實的真相讓柳青紅後怕得不得了,這個許大壯原來是一個傳銷組織的小頭目,年前跟她鬧掰了之後,組織就被查了,而他卻是個漏網之魚,二月二想破破晦氣,卻好死不死的自己惹了這些麻煩!本來jǐng chá來的時候,他還報著僥幸心理,想著查傳銷的和這些片警肯定不是一夥人,哪知道,他早就成了公安內部‘榜上有名’的名人了,jǐng chá一來,一打眼,就看他眼熟,柳青紅幫他報了現在的名又報了過去的名,本想蒙混過關的他,就這麽一吻定案情!成了自己撞進網的魚了!

    柳青紅又給發廊存了一千塊的卡費,老板瀚陽也笑嗬嗬的收了,柳青紅帶著鄭家一家子散了,又吩咐咖啡廳給發廊送了幾盒蛋糕來,丁燕和小帥剛剛惹的事兒也就過去了。

    晚上,柳青紅在火鍋店請了大家吃二月二的過節飯,包括鄭老爺子,也被拉出來下館子了!得知了這事兒的建園,一個勁兒的埋怨柳青紅不給自己打diàn huà,枉費了她一直憋著要揍許大壯一頓的勁兒,青紅卻也說,jǐng chá把他帶走的急,要不然她也斷不會放過他的!說到這兒,還特意誇讚了小帥,踹的好,不留痕跡!鄭小帥也得意的要命,比劃著當時他是如何按住那老家夥的臉往水池裏去,又是怎樣飛身一腳,踹得他‘哎呦’一聲,知道的是他當時氣得上半身被人拽著,乘人不備夠到那麽一腳,不知道的,一定以為他是橫空出世,如同魯提轄拳打鎮關西!建倉媳婦此時正忙,卻也和同事交代了句去去就來,便也跑過來跟著喝了幾口酒,吃了幾口肉,本來還想著要數落丁燕幾句,看大家,特別是柳青紅對丁燕也噓寒問暖的,也就沒說什麽,有人叫她趕緊回後廚,她便抹了把嘴兒,覺得不合適,又喝幹了建倉眼前杯裏的酒才離席去洗碗。

    到了後廚,同她一起幹活的還有兩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大嫂,一個是李嫂,一個是劉嫂,李嫂為人心直口快,幹活麻利;劉嫂雖然話不多,可幹活的速度比李嫂也不差,建倉媳婦回來的時候,兩個人正對著碗發狠,見她來了,李嫂邊刷著碗,邊問道,

    “酒敬了?”

    “哎,總得是那麽個意思!”建倉媳婦白天已經把發生的事情和他們倆說過了,此時,應了一聲,坐下就開幹活。

    “要說,現在這人也真是,你家兒子那對象也算是行了,有多少,我聽說也就那麽忍著了!好在,你有柳老板那麽個人,要是遇到別人,也就那麽回事兒了,你兒子那一腳不一定要踹出多少錢去!劉嫂,你說是不是?”

    李嫂一邊說,一邊問劉嫂,劉嫂隻是笑笑,沒答言。

    聽了李嫂的話,建倉媳婦也走了心,覺得這事情還真是那麽回事兒,當時有人來報信的時候,她也隻是聽說是兒子和人打架了,卻不知道是這麽一檔子事兒,現在被李嫂這麽一分析,也是有些後怕的,剛才喝的那幾口酒,也就沒了蹤影。

    “妹子,我可告訴你,那發廊的小妹可不是誰都能幹的,這樣的事兒不是頭一回,也不會是最後一回!那親你家媳婦的是個老頭子,那要哪天是個有錢的小夥呢?她告不告狀,可就不一定了!”

    李嫂說到這兒,劉嫂拐了李嫂一下,李嫂卻挺了脖子瞪眼看著李嫂,說道,

    “你杵我幹什麽?我說的不是嗎?我這是提醒她呢!妹子,我告訴你,這城裏啊!險惡著呢!”

    “俺家燕兒不能,她可是追著俺家小帥來的!不跟俺家帥兒,誰看得上她!”建倉媳婦假裝自信,心裏卻也犯著嘀咕的說著。

    “你還別不信,現在這女孩兒,學壞快著呢!就你家帥兒,要啥沒啥,帥,帥有錢管用嗎?要是帥就能當錢花,那幹脆就別去掙錢,仰著臉出去不就得了!還用你在這刷盤子洗碗,連口穩當飯都吃不上!”

    “哈,看讓你說的!”建倉媳婦越發覺得心虛了。

    當晚回家,她便把兒子叫到一邊,叮囑著兒子,要是真就要跟燕兒,就看住了!兒子滿臉自信的說,她這是瞎操心!

    小光走了,建園也並沒搬回來,田彣問她最近在幹什麽,她也沒正經回答,問了柳青紅,柳青紅也說沒和她在一起。

    建康和田彣回到家,田彣提起,建康哼了一聲,說道,

    “她一自己琢磨事兒,就沒什麽聰明可用!你就等著吧!有事兒,她自己就憋不住說了!”

    “建業也好些時候沒動靜了,沒和你聯係啊?”

    “有什麽動靜啊!十五在丈母娘家過的,二月二估計也在那兒!我這一雙弟妹啊,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哎,昨天那電視是哪個台來著?”

    “誰知道是哪個台,你看那些電視劇啊,我看都一樣!”

    其實,建康的話隻說對了一半,建業是真被媳婦看得緊緊的,建園卻是有著自己的打算,而且,和建康看的那些抗戰diàn yǐng一樣,做著跟蹤工作,她跟蹤的不是別人,是賈姍姍和賈姍姍的兒子叮當。叮當是建園一手帶大的,當初打官司的時候,她也是迫於無奈,現在路歸路,橋歸橋,她又放不下那小家夥。便忍不住去偷偷看她們,每天早出晚歸,就差風餐露宿了。

    賈姍姍沒有了建園幫著帶孩子,之前打官司的事讓她和賈家上上下下鬧得不亦樂乎,每天又是上班,又是帶孩子,搞得焦頭爛額,而且,動不動就拿叮當撒氣。建園看在眼裏,好幾次都想衝上去把孩子護過來,卻都忍住了!其實,她心裏很清楚,就算是她衝過去,賈姍姍除了會把孩子說得更凶,不會有任何改觀。

    建園做這些事,怎麽可能和田彣、柳青紅他們說,要是說了,田彣也許會悶在心裏,或者會好言相勸,柳青紅一定會劈頭蓋臉的訓她沒記性,上杆子!

    不過,一來二去,賈姍姍真是力不從心,盡管撞見幾次,賈姍姍都沒什麽好臉,可是,有一回,她是真的不能準時去接叮當,給老公打diàn huà,老公又沒搭理她,無奈,她硬著頭皮給建園打了求助diàn huà,從那以後,賈姍姍就不用到幼兒園去接孩子了,而是直接到建園家去接就行了!這樣,賈姍姍和建園雖然見麵都沒什麽話,可關係,畢竟是緩和了。

    建倉吃過了二月二的涮火鍋,躺在青紅咖啡店裏的小床上,咬著牙簽,聽著收音機,胳膊枕在腦後,翹著二郎腿,他覺得現在的小日子,美得不能再美了!早知道是這樣,非等什麽逃債啊!早幾年,就該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