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頓盯著無殿，以為他要起來了，畢竟任何東西在無殿麵前都很可能是無力的。圖頓有點慌張，他的手不由得顫抖著，盡管從前他有著不畏天地的“豪氣”，但是那種無畏來自無知，當力量和絕對權威一股腦地湧入了以後，所有的無畏其實都是無知。

    但是，很久，無殿都沒有站起來，那些石子依舊在盤旋著。圖頓崩了很久的神經終於稍稍有些放鬆。他嚐試著靠近無殿，近距離觀察這個人……突然，無殿睜開了閉著的眼，圖頓一下子被嚇得後退了好幾步，擺出了準備作戰的架勢，但是無殿依舊沒動。

    又過了許久，圖頓走到了無殿身邊，觸碰了漂浮的石子，它們輕得就像羽毛，輕輕一碰就偏離了本來的軌道，落在地上。

    有腳步聲。圖頓躲在暗處，在這暗宮之中，到處都可以藏得住。

    是那個蛇頭妖獸，他走了過來，輕吐著蛇信子。圍著無殿轉了一圈，一拳打在無殿身下，怦然從地下射出一支箭，散發著金光。那蛇頭妖獸握住箭，望了一眼圖頓藏著的地方，雙目通紅，在黑暗的地宮裏格外的顯眼。他往通往青城的方向去了，圖頓悄悄跟著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天已經很黑了。圖頓跟丟了，正當他懊惱之際，周圍出現了許多紅色的眼睛，散發著一種腥臭味，冒出了紅色的火焰，照亮周圍，那蛇頭妖獸掐著了圖頓的脖子，但是他的胳膊被一根蜘蛛絲纏著了，也就是為什麽圖頓還活著。那是一個更低調的人，圖頓甚至始終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在眼中的時候，圖頓已經可以將氣收放自如，質化成他感官的一部分，去感知周圍的事。那個拉蜘蛛絲的人最終使蛇頭妖獸放棄了殺圖頓的念頭，消失在黑暗之中。

    蛇頭妖獸和蛇毒沼澤到底有沒有關係，圖頓不知道，他所知道的，和死去的妖獸知道的差不多。

    索性，圖頓去找了青蝠王，當然大半夜也不是誰都不休息。為了避免惹得青蝠王不悅，圖頓還是準備拖一晚。現在的圖頓已經不像之前衝動而魯莽了，他已經從拳打腳踢的井底跳到了化氣為力的岸邊，至於外邊的世界，還會更大，如果沉不下心，隻會在鬥爭的洪流中隨波而去。無論心情多麽急切，求人就要有求人的虔誠和識趣。

    在青城城門下，他睡了一夜，巡夜的夜叉看到了他也沒去打擾他，圖頓很累了，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

    如果他們複活了呢？再穿過血海、骷髏沼澤、腐屍森林回到龍王城？怎麽推翻巴克？怕是沒到龍王城就又死了一次吧？活著就是受罪，死了又何嚐不是一種解脫呢？真想這一覺睡下去，再也醒不來。如果在這裏開辟一所閑居，一起在這裏生老病死，為什麽不可？

    青蝠王打醒了圖頓，這種想法隻屬於安逸的弱者，當圖頓睜開眼的時候，看到青蝠王的時候，又明白過來，在這個世道，沒有哪裏是什麽桃園，有無殿的三界哪裏都是地獄，沒有無殿的六道哪裏都是仙境。

    “妖王城滅了。”妖獸們議論紛紛。那個時候的圖頓還不諳世事，世界在他眼裏和家沒什麽區別，甚至他從沒有出過獸王城的大門。

    “你知道嗎，聽說就連妖王索托都死了……”

    “不會吧？那我們怎麽辦，會不會和妖王城一樣？”

    “這誰知道呢？如果妖王真的死了，那我就去和那個魔頭拚命！”有妖獸這麽說著，也有妖獸這麽應著，最後……

    “你來我這裏做什麽？”青蝠王問圖頓。圖頓顯然被這突發事件給驚到了，他有點愣，又不能直接說出真實目的，就和青蝠王說了那蛇頭妖獸的事。青蝠王頷首，對圖頓道：“把話說明白。”

    圖頓先是一愣，還想周旋一下，但是還是放棄了，青蝠王很可能和玉蝠王一樣，也是個老妖婆，麵對這種人，越是試圖掩蓋什麽，最後隻能是欲蓋彌彰。最後，圖頓和盤托出了。

    青蝠王搖搖頭，說：“往生門……不可以……”圖頓想問為什麽，但是沒問出來，青蝠王解釋道：“其實，整個人類軍，都是從往生門走出來的，包括我的夫君。”圖頓第一次聽說青蝠王還有個夫君，猙獰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青蝠王皺了皺眉頭，跟圖頓說那是過去的事了。最後她又問圖頓：“你說，兩對翅膀，身穿鬥篷……”

    “他說讓我找大天使，蒂。然而我並不知道去哪找。”

    “蒂在妖界……”青蝠王喃喃自語。隨後，她又告訴圖頓，那個鬥篷人是殤，是更高階的天使，隻不過，是天牢的人物，不知道怎麽出來了。

    “這就是十年前的事了。”青蝠王歎道。

    圖頓不解。

    “跟你說了也沒用，你且知道都是無殿計劃之內的，就可以了。”

    “……這個無殿……”

    “再等十年，所有就會結束了。”

    “什麽？”

    “他所有的計劃隻為誅鳳，十年後，鳳凰降臨，一切都會走到終點了。”

    “那我們會解放嗎？”

    “什麽？”

    沉默。許久，圖頓開口：“我可以見往生門嗎？”

    “可以。”

    ……

    那不過是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門，除了有點高大。圖頓上手撫摸了一下。要靠怎麽樣的力量才能驅動這個東西？才能讓勇士們鬼魂通過此門獲得重生？圖頓問：“那你給我的珠子，被稱為眼的珠子，它救過我一命，我本來被巴克殺死了的。”青蝠王聽此有些詫異，摸著圖頓的身子，青蝠王的手很輕柔，相比於圖頓的身子，那簡直是世間最柔軟的東西，和圖頓的如同石頭一樣硬邦邦的骨肉相比，大致就是柔若無骨最好的詮釋。圖頓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同樣詫異地回視青蝠王，青蝠王笑道：“陰陽眼並不能起死回生，它隻是在你死之前先把你的**轉化成另一種形式，將你的靈魂收入眼中。”

    “那我和無殿的重生差異在哪？”

    “毫無相似之處。無殿的木身完全就是他自己，而你的石身其實來自屬於你血脈的氣與自然之力的結合。”

    “那就是不能救他們了？”圖頓歎了一口氣，望著頭頂的青天，不知如何流下他本該流下的眼淚，隻是一陣幹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