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何愁賀仇,鯤冥一粟,轉念空無,夢醒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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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陸何愁才緩過勁來,而師傅師兄已經過上了招。師父手裏提一把木劍,雖然是木劍,但揮舞起來虎虎生風,古時使劍者的長劍一般要倒握,背於手臂外側,長度至耳根合適。海鯤冥一米七五頭的身高,手中長劍卻約有快三尺(90厘米),再加上他的臂展,使得海一粟難以接近。海一粟這邊則是空著一雙手,**上身同師父遊鬥,渾身已經大汗淋漓,出手間拳掌指爪,花樣頻出,不時還會試圖以腿踢打破防守。
陸何愁於是站在一邊,仔細觀看。按理說劍法都講究一個快字,招式間不容發,可師父使劍卻是穩如泰山,出招防多攻少,海一粟多次進逼,師父就橫劍於身前,招式雖然簡單樸素,可後招變化層出不窮,海一粟再要向裏,不論用什麽手段進攻,都非得挨上一下。但偶爾一劍進攻,速度雖然不快,但就如同山嶽般難以動搖,力道十足。
海一粟的武功似乎不拘泥固定的套路,拳掌腿肘,指爪膝蓋無一不用,然而一招一式行雲流水,連貫舒暢,出招迅捷而有力,防守則輕柔而靈活,有幾次他的手搭在木劍上,師父的劍就險些被他在轉身撤手下帶歪了。而二人進退之間動如波濤,定如磐石,陸何愁雖然不通武功,難以看出個究竟,卻也漸漸明白自己師門名字的由來了。
此時師父一撤劍,海一粟跟著收手,氣喘籲籲,走過來一屁股坐在陸何愁旁邊,說道:“咋樣,明白為啥叫山水門了?我跟你說,咱們門派800年前”“去一邊去,又沒憋好屁,編個故事逗師弟啊?咱們門派總共還不到100年,你一口氣跑回五代十國了。”師父走過來,又是一巴掌拍在海一粟腦袋上。“陸兒,你聽好,為師今天給你講講門派的由來。你祖師爺,也就是我師父,在元末時期闖蕩江湖,後來被仇家追殺逃到秦嶺,找到了咱們現在這片地方,觀山感水,從這山水間創出了一套武學,潛心修煉,直到我朝建立多年才再次遊曆。後來收了我這個弟子,創立山水門。”“所以說咱們門派窮酸的緊,要人沒人要錢沒錢。”
劈了啪啦一頓之後,師父放下捂著腦袋的海一粟繼續說道:“山水門的武功心法,分為兩套,剛才我用的叫崎嶇山,你師兄用的叫滄浪水。這兩套功夫接下來你都要修習,一段時間後我再看哪一套更適合你,至於招式,那得幾年後再說了。”
陸何愁有些疑惑,問道:“那是不是我最終隻能練一套呢?”師父擺了擺手,“要是這樣,我自己還怎麽教你兩套啊?之所以讓你先選一套加緊練,是為了打下根基,方便日後與另一套相輔相成。如果兩套同時修煉,不僅進境緩慢,還容易互相幹擾,既不靈活又不端正,那才麻煩呢。像你師兄性子灑脫,就比較適合滄浪水,不過剛才你也看見了,他的功力足夠,所以崎嶇山他也有修行,像我就適合崎嶇山,所以山為重水為輕,二者一定會有一個先後輕重。山水門武功厲害之處,就在於定如山動如水,出招有山之沉重威嚴,水之靈活多變;防守有山之堅硬挺拔,水之巧妙悠長。”
“山水之間,天地之中,心有所定,身有所行。這十六字是山水門的總綱,慢慢參悟吧。好了,事不宜遲,咱們就開始練基本功吧,先紮馬步練下盤,再學遊泳下水練呼吸,事情多著呢。”
馬步,尾閭前,命門曲,丹田收納,胸膛揮發。不動者動人,壁立千仞,無欲則剛。靜者,為山。
呼吸,入水而動,非無氣不得出,爾後拆招於池底,緩者疾,短者長,事半功倍。動者,為水。
一天下來,陸何愁真的是精疲力竭,師父操練人一點都不留情,此時他饑腸轆轆,就等著開飯了,可左等右等,也沒見到師傅師兄喊他開飯。無奈之下,他去敲了敲師兄的門,海一粟剛一開門就一拍腦袋,從屋裏給他拿了兩個大餅出來。兩個月的奔波下,陸何愁已經不再是嬌生慣養的小王爺了,抓起餅就啃。
海一粟一邊看他吃,一邊擺出一張悲傷的臉對他說:“師弟啊,今天我能救濟你,明天開始這日子你就得想轍了,咱來的路上不有個小鎮子和幾個村莊麽?每天上下午練完功之後記得趕緊去找活幹賺倆銅板,最好能像我去幫忙耕地這樣找個長期的活幹,或者幹脆進山打獵,要不真的是沒的吃啊。好在這裏風土人情都好,不擔心你被拐了。”
最開始陸何愁還以為師兄又在拿他開玩笑了,可當他問完師父時感受到一陣絕望,按師傅的原話來說,耕作打獵同樣能操練身體,習武之人就算內力充沛也得足夠強壯才能發揮作用,再說這也是幫你積累與人打交道的能力,所以為了吃飯阿不,為了變強,努力吧。
當師傅的房門關上時,陸何愁呆呆的站在門前,師兄走過來對他說:“加油吧,我也這麽過來的,好歹你負責自己就行了,當年我連臭老頭的份都得忙活,那會還沒你大啊。幸好這邊都認識我了,回頭我幫你說道說道,人家看你是孩子,也不會真讓你幹多少活的。”說罷走進了屋裏,陸何愁跟著一瘸一拐跟了進去。說好的除了變強不想別的呢!我現在隻擔心會不會餓死啊
疲憊的他走入屋內,除下衣物睡下,他清楚地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將會無比艱難,因此必須充分休息,然而
秦嶺潮濕的暖風透過窗戶的柵欄吹進屋內,陸何愁思考著,並非是生計問題,而是回憶起兩個月以來的種種。
太快了,快的就像是夢。
隻是,這夢醒不來。
十歲的孩子,被迫去理解什麽叫“沒了”。
錦衣玉食,沒了。
悠然安逸,沒了。
人,沒了。
記憶裏的發生了,埋下去,也有浮上來的時候。
自己,隻剩自己。
海一粟的美夢忽然被吵醒,背後傳來嗚咽聲。
其實現在也是夢,兩個月一老一少變花樣耍寶,希望夢能長一點。
該醒的終歸要醒。
海一粟悄聲說道:“你還剩我們。”
還剩
嚎啕大哭,嘹亮的嗓音驚起林間子規,飛動間枯枝落地,鳴啼昏暗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