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入,江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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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白駒過隙,一晃之間已經是景泰七年三月,江湖上近些天傳的沸沸揚揚的有兩件事,一件是今年四月七是河東晉陽府“燕趙無雙”崔長樂崔大俠的五十大壽,崔長樂大俠武功高強,jiāo yǒu極廣,為人和善,再加上近年來行俠仗義,鏟除奸邪,多有作為,因此大家都願意捧個場。
何況他膝下一兒一女,長子崔元亨是武當首徒,而女兒崔利貞則是華山高徒,二人都是出名的青年才俊,別的不說,武當華山兩派是一定會大力捧場的。這兩塊招牌一擺,別的門派就是不願意去,也必須賣個麵子,不然未免被人說看不起名門正派。
至於另外一件,也與這有不小的關係,明年九月初九重陽節,正是五年一度的“鴻鵠會”,這大會自永樂年間由十餘個名門正派發起,旨在品評嘉獎江湖上年輕有為的人才,武功人品乃至文采都會被一一考量,然後選拔出最為優秀的一批加以比試。可以說是無出其右的盛會,凡是二十五以下的年輕子弟都有機會參與。
勝者不僅自己在江湖上風光無量,背後的門派也能趁此機會發展壯大。這一屆舉辦的地點正好是武當山,這武當首徒崔元亨今年二十三,正是當打之時,一時間江湖的焦點都集中在這位“風雲麒麟”上,真是應了這名頭。
此時距離壽宴雖然還有一個月,可晉陽府已經湧入了大量武林中人,大部分除了賀壽,也是借此機會或聯絡感情,或交易珍奇,畢竟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行走江湖指不定何時飛來橫禍,辦事一定要趁早。一時間這晉陽府好似過節一般熱鬧,各路奇人異士紛紛聚集,就算不是武林中人也都有所耳聞,直把各個客棧驛站的老板高興壞了。
這人分三六九等,江湖上的門派也是一樣,像武當的客人崔長樂是親自同崔元亨迎接進府中盤桓,滄州八卦門與崔長樂同氣連枝,也在府中居住;少林峨嵋多為出家人,就在雙塔寺停歇,剩下與崔長樂交情不是很深的唐門,昆侖,青城,全真等門派就占據了城中心最好的幾家客棧。勢力名聲次一點的像點蒼,天山,南拳等也就在城內找個客棧湊合,至於其餘的門派幫會隻好找民居借住,或是幹脆在城外搭起營帳,讓來往民眾紛紛稱奇。
不說正道,崔長樂令人佩服的地方,就在於他jiāo yǒu不問出處,不管高低貴賤名聲武藝,一律以誠相待,因此晉陽府裏也有不少亦正亦邪乃至黑道人士特地趕來賀壽,甚至不擔心自己安危。幸而崔長樂也想到此節,特地托人訂下一片地方供他們暫歇,如此一來好歹雙方見不著麵,壽宴前省下不少麻煩,否則這一見麵可就非得動手不可。
這晉陽城雖然在北宋初年被宋太宗一把火燒的不複當年盛況,但依然是河東數一數二的都會,客商往來不絕,城裏的客棧也應然而生,其中“雁陣酒樓”在當地赫赫有名,不為別的,單是這名字,就知道酒樓來曆肯定與行伍有關。而酒樓主人也是真不白給,客商生意不做,隻做武林中人的生意。因此此次賀壽,首先就同時被昆侖和唐門看中,兩派人士就包了這個酒樓。
當天正午時分,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站在雁陣酒樓這塊匾額下,有些為難的對店小二說:“勞駕,煩請進去通報一聲,請問裏麵客官能否騰間屋子,我看客棧尚有空房,想來再納小可一人也無傷大雅。”這青年一襲灰衣短袍,腰掛一口長劍,長發束成發髻盤在腦後,做尋常武林年輕弟子打扮。生的五尺七寸,麵目清朗,眼睛烏黑透亮,朱唇玉齒,四肢修長,舉止端莊,隱隱散發出一股貴氣,仿佛潘安再世一般。再加上談吐文雅客氣,就算剛一見麵也會讓人心生好感。
店小二也稱得上見多識廣,看得出眼前這青年也是武林人士,雖然未至弱冠,但禮數周到,幫人家傳個話也是應該的。於是答應下來,不過又轉身好心向青年囑咐道:“客官,想必您大老遠來祝賀也累了,先坐下喝口茶,這毛尖是前幾天新進,算我酒樓請的。我這就給您上去通報,不過您可得注意,唐門還好,這昆侖來的有幾位爺年紀不大,脾氣嘛,可就跟您比不了了。”言下之意是讓青年小心昆侖的年輕人,盡量別惹事。青年微笑著點了點頭,示意明白了。
這一下就看出了雁陣酒樓的不凡之處,往來客人隻要是武林中人,先有茶水伺候著,對人也都客客氣氣,不會非得分個差別待遇,更能有心幫人免禍。無怪這酒樓雖然占地不大,而且隻做武行生意,卻一直紅火。
店小二上去不一會,就聽見樓上一陣吵嚷,一個破鑼嗓子罵道:“幹旦,聽不懂人話是不是?說了閑雜人等別放進來,本來跟唐門的分就夠擠了,還嫌不夠熱鬧?”一句話既得罪樓下人,又容易引起唐門不快,實在不夠謹慎。幾個子弟走將下來,蘭服繡黑邊,正是昆侖弟子的裝束,為首一個弟子瞥見青年,大咧咧走到跟前上下打量一番,開口問道:“閣下何人?哪門哪派?可知道這裏被昆侖唐門包了嗎?”
青年一作揖,回答道:“小可名叫陸何愁,是秦嶺山水門弟子,前來向崔大俠賀壽,不料城中客店已滿。昆侖派的慷慨豪邁天下皆知,小可早有耳聞。此番正是聽聞貴派在此修行,還剩有空房,所以冒昧過來打攪。”一席話客氣周到,更是大大的捧了昆侖派,何況軟中帶硬,要是昆侖弟子拒絕,這“慷慨豪邁”四字可就要名不副實了。
果然,昆侖弟子聽到此言,都是十分滿意,就連不可一世的氣焰都下去不少,再說眼前這陸何愁年紀輕輕,實在沒有必要為難人家,於是大家坐在茶桌旁一商量,就打算騰間客房出來。誰知道為首那弟子多嘴道:“陸兄,你這山水門的名頭陌生的緊啊,是新建的?”“是的,我和師兄是第三代弟子,由師父一人調教。”“那門下多少人丁?”“隻有我們三人。”一幹昆侖弟子都是一愣,有幾個已經捂著嘴笑了起來,江湖shàng mén派不過三四十人的都算得上人丁不多,這山水門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武林門派都難說。
為首的弟子更是嘲笑道:“俗話說貴精不貴多,你這‘門派’卻是又不精又不多啊?還山水門,做你的江湖夢吧,不得濟的娃娃。”說罷昆侖弟子都是哄堂大笑,卻是已經沒再把陸何愁當作武林中人來看了。無怪乎如此,江湖上像這樣的所謂人丁稀少的門派,十之**都是招搖童騙之輩,餘下一成裏也淨是弱小遲暮,成不了氣候。
陸何愁騰的一下站起,向昆侖弟子說道:“我門人丁稀少是真,但不可侮辱,希望你能道歉。”昆侖弟子哪還把他當回事,揮揮手叫他快滾,陸何愁脾氣再好也要發作,蹭的一聲抽出了長劍,指向門外,一字一句的說道:“請賜招。”率先走出酒樓,立在店外的路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