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逆子配殊途(一)
字數:4367 加入書籤
“那我還是先回去,倆人都還得在練練。”海一粟說罷,推開房門走了出去,這時他看見門邊有一道甚是不明顯的痕跡,像是有人扒在門框一樣。
“別斷了聯係,更別說出去,兩個人都把嘴閉緊了。”四爺在屋裏咕噥道。
海一粟沒搭理他,走下樓梯來到庭院,並未直接回到一樓的密室,而是繞了一圈走到樓後,瞅準位置一個箭步跳上牆壁,趁著力道未老展開輕功,伸手扒住了窗戶邊緣,緊接著他僅憑單手就把自己拉了上去,視線略高於窗台。
這時裏麵傳來四爺的聲音:“你是要上房揭瓦不成?”海一粟無視了他的搶白,專注在窗台上。果不其然,除了他扒住的地方,還有一排手指印,新的不能再新
翅膀硬了。
“他又不蠢。”四爺又說道。
海一粟哼了一聲,落回地麵,回身走進了拳場。
“陸何愁海一粟還有”四爺有嘟囔了一句,隨即謹慎的開始寫信,密謀的齒輪,在瘋狂的運轉著。
當海一粟走進拳場時,正好看見陸何愁一臉凝重的望著場中。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畢竟自己瞞著他和四爺談判。“唉”剛說出一個字,海一粟腦子裏一片空白,平時機靈的舌頭突然麻木。
沒話找話道:“崔妹呢?怎麽不見她?”“現在要緊。”陸何愁說道,海一粟不明所以的看著他,沒生氣?
緊接著他望向場中,眼睛瞪的老大,按捺不住吃驚的神情。
崔利貞的比試到現在還沒結束,而且她竟然掛彩了,左腿大腿一道傷痕,透過布料看出傷口不深。盡管如此,也足夠令人訝異。崔利貞吃虧後仍是不肯退縮,捏著劍訣,調試著呼吸吐納。
海一粟連忙將視線投到她的對手身上,隨即便挪不開了。
不怪他,陸何愁回來時更是嚇了一跳。
倒不是說他們認識,隻是這人實在是太“長”了。
對手是個跟三人差不多年歲的漢子,穿一身素色黑短袍,綁腿布鞋,紮尋常頭冠,武夫打扮。五官端正,雙眼有神,但麵色慘然,皮膚白暫,眉頭緊鎖。說他長是因為其人身長七尺三寸還多(兩米二五),身為習武之人,對於身材絕無看錯的可能,海一粟的個頭在他麵前都成了矮子。
那人四肢比起正常的比例要長上許多,就連手指也都幾乎是嬰兒胳膊一般長。說到胳膊,他幾乎能雙手垂膝,雙臂張開隻怕八尺有餘。比起海一粟來,那人更是因身高顯得瘦,幾乎如同竹竿般,但隻有蠢貨才敢以貌取人,認為他弱不禁風。此時他身上並無一處傷痕,竟然取得了上風。
至於他使的兵器,更是得用長來形容。其人雙手直握一杆長達八尺(戟最大可達三米六一丈二尺,但多為軍隊的馬上戟或方陣戟,練武之人用戟為了技巧性大多在維持在兩米左右,因此在江湖中二米五的八尺戟罕見的長)的方天戟(單耳叫青龍戟,雙耳為方天戟,畫戟指戟上以鏤,畫作為裝飾。耳:月牙和小支的統稱。),不同一般戟,這杆戟的戟頭雙耳兩枚小支之間空隙更大更寬,致使月牙也是大的異乎尋常,槍尖倒是與一般無異,顯然是強化了劈砍,注重“援”“胡”二法。(戟共援胡內搪四法,具體內容請自行查閱,為了直白筆者在打鬥中不會用行內術語。)一看便知,那人臂力絕對不凡,想要傷到崔利貞這般高手而自己還不受傷,必然能將那杆沉重的戟運用自如,輪轉如飛。
“什麽來頭?”海一粟暫時把之前種種忘在一邊,嚴肅的問道。“這位姓何名去,似乎通報時沒有交代門派。”陸何愁回答,他也是晚到,聽得場中議論紛紛才理出頭緒。
“何愁,這樣危險啊。”海一粟擔憂著,陸何愁點了點頭,可與其說擔憂,更多的卻是別扭。他們二人都有種感覺,說不出的心騷難已,這感覺,叫不服輸。
年紀相若的高手,這些個天見得比一輩子的還多,年輕人總是好勝的。
陸何愁靜靜地看著場內的兩個人,海一粟也是。
但陸何愁,也看向了身旁的他。
心中有股火在燒,難以自拔。
還要多久?
同樣一把火,也燒在崔利貞的心底。她已經和此人鏖戰許久,非但沒占到便宜,反而還受了傷,此刻她調試呼吸,慢慢的運氣回複。何去眼見僵持雖然對他有利,卻不願乘人之危,喊一聲“小心了”,抽身前進。這一動不得了,一步便是四尺多,兩人的距離瞬間便被拉近,更可怕的是就算邁出這般大步,何去的架勢仍保持的穩穩當當,隨時可以出手。崔利貞藝高人膽大,拚著傷口疼痛不退反進,力求抓住自己wǔ qì的距離。
然而何去豈會如她所願?隻見他雙手舞動方天戟,右手握六分杆,左手握三分杆,自左上而右下斜劈。這一下勢不可當,崔利貞不敢硬接,隻得側身閃過。何去得理不饒人,趁著崔利貞沒恢複架勢,也不動下盤,隻是上身前傾,改為橫砍,逼得崔利貞避無可避,隻得再度後退,充分發揮了距離的優勢。
海一粟感歎:“真夠長的。”陸何愁點頭附和,以那般身高臂展使出的戟法,端的是力道十足,讓人難以招架。“再者難對付的是他的招式,大開大合下卻也十分精妙,一招一式留有不少後手。高手使戟這種長兵器是要舞起來的,雖然對臂力和技巧要求極高,但圓轉如意,銜接流暢,一旦熟練就不需要停頓,變化更是多端。”陸何愁一番話說完,看見海一粟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被盯得渾身不舒服。
“什麽呀!都是師父教的,你自己不聽罷了!”陸何愁生氣了,“師兄你不用兵器,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戟既能憑借重量和錘斧等重兵器正麵交鋒,更能用勾,片,探等方法對付劍槍等輕兵器,最可怕的是一不小心就會兵器被雙支卡住,進而脫手撤兵刃,令人防不勝防。”有些炫耀地說完後,陸何愁轉而不好意思的謙虛道:“多虧師傅悉心教導,其實我也不太明白具體是什麽樣子。”“這麽說來,崔妹忌憚的就是截兵了,喏,樣子在那。”
正如二人所言,崔利貞幾次刺擊,何去都是把雙支的空當對準劍尖,如果再進,何必就可以轉動戟頭,扭轉戟柄,力道遠遜於何去的崔利貞非得長劍脫手或者幹脆斷成兩截不可。劍客對付長柄兵器百試百靈的“刺”,卻也對何去起不了作用。
偏生何去如此一杆沉重的兵器使了這麽久也不見絲毫疲憊,反倒精神見漲,轉守為攻,雙手舞動下就連看台都能感覺到勁風呼嘯。崔利貞並不慌亂,凝神閃避,偶爾一劍也是犀利非常,逼得何去不得不防禦。“有點意思,我真沒聽聞過這種戟法,看樣子怕不是他自創的。”海一粟觀察許久,得出了結論。
“何以見得?”“你看剛才那一下一般都是雙手片過去,他卻是單手握五分杆橫掃,仗著臂力臂長,和一般戟法大相徑庭。”“長,此人就是這一點,對極。你看他的招式,簡直是為劍客量身訂造,專門利用距離讓劍客發揮不出快劍優勢。”陸何愁感同身受的說道,腦子裏揣摩著若是自己對上何去,該當如何憑三尺劍破他的招式。
但有長必有短,劍客,最擅長攻敵之短。
纏鬥許久,終於發現了。崔利貞想道。
“小心了!”崔利貞喝道,一劍刺向小腹,何去連忙橫戟掃去,意在逼退她,再度取得距離差。但這一招卻是虛招,崔利貞劍到中途迅雷不及掩耳地上挑,指向的卻是何去的左手。
原來如此。何去眼見劍尖停在手指寸許,不由感歎。
自己的招式,還是太嫩。
崔利貞這一劍卻沒有刺下去,兩人就這麽舉著兵器停在半空。“多謝留情。”“禮尚往來,方才閣下一戟雖然凶險,還是有餘地的,況且你與小女也並未真的全力相鬥不是?對劍法這般克製,小女平生還是第一次見。”“彼此彼此,我倒希望你能盡全力呢。”“何解?”
何去不答話,撤去兵刃,崔利貞隨即撤劍,互相一抱禮。“腿傷不要緊?”“破點皮肉,三四天小女便無大礙。”“慚愧了。”“刀劍無眼,公子何須介懷?”
崔利貞還欲攀談結交,何去大聲說:“我服輸了!”說罷轉身離去。
“公子請留步!不若小女做東,小敘一番,也作不打不相識?”何去背手拎著長戟,幹巴巴的說:“多謝好意,免了,高攀不起。”何去的官話不太標準,一股子西北味道,似乎比起秦嶺一帶更加偏遠,聽上去十分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