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逆子配殊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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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眾人議論紛紛,又是一個不知名的年輕高手。海一粟咂了下嘴,陸何愁皺著眉,仔細打量何去。“我好像見過他。”陸何愁仔細思索,卻始終印象模糊。“你要能把他忘了,我倒佩服,假清高。”

    這一句卻說得大聲了,何去和崔利貞都望向他,何去仍是一張死人臉,和孟從冰冷的氣勢相比,他卻是漠然多一些。

    “你們一起的?”何去問崔利貞。眼見話鋒一變,崔利貞是何等冰雪聰明,打蛇隨棍上地說:“台上二位是山水門高徒,與小女同行,或許公子也有所耳聞。大家年紀相若行走江湖,小女倒是想多結交結交公子哩。”單刀直入,落落大方。

    海一粟又咂了一下嘴,“俺為啥沒這待遇?”陸何愁搖了搖頭:“崔姐當初不也是對你以禮相待?還不是咎由自取。”何去掃了二人一眼,對崔利貞說道:“盛情難卻,我就厚著臉,結交華山高徒。”最後四個字咬的很重,崔利貞聽著別扭,但也沒做聲,二人走進通道休整包紮。

    台上開始有人喧鬧,畢竟這場太不過癮,而且莊家居然認了服輸一說。

    一個仆役忙不迭小跑過來,對著師兄弟說道:“二位爺,四爺交待,您一行想在這積累經驗請隨意,缺盤纏隻管要,給您兜著不用介意規矩。”海一粟雙手抱胸,對著陸何愁一笑:“瞧見了?打一棒子給個甜棗,倒是舍得。”陸何愁歎了口氣,“此事牽扯太多,今晚細談。”“我也是好心,不生我氣了?”“噤聲。”

    半個時辰後,三個人領過賞錢,擺宴邀請何去。前往客棧的路上何去一言不發,海一粟都從他嘴裏撬不出點東西。四個人走在大街上,當真是容貌特異,行人無不側目,特別是何去,甚至比崔利貞還要惹人矚目。

    “兄弟很是厲害,和我都有的一拚了,之前怎未曾耳聞?”坐在酒桌上,海一粟自吹自擂道,陸何愁瞟了他一眼,但正如他所言,此人絕不比海一粟,崔氏兄妹或是孟從差。江湖上他們也都已經是一流高手,武藝招式絕不比任何人差,所缺的隻是經驗眼光。

    “三位名號倒是如雷貫耳了,崔姑娘聲名在外多年,山水門師兄弟大鬧晉陽府最近傳的也是響亮。”何去夾菜時終於說了句話。“特別是海兄,高大的身材倒是好認。”

    海一粟訕笑道:“擱誰說我高也行,你說出來可就不大對味了,哈哈。”陸何愁忍不住噗嗤一樂。何去眼睛盯著菜說:“三位何以到那種地方?鐵劍桃李進黑拳場,傳出去可是名聲大受損失啊。”

    陸何愁搶著回答:“我們師兄弟二人本是才疏學淺,來此積累實戰閱曆;崔姐再度踏上江湖,也是得崔叔叔首肯。”崔利貞微微一笑,“虛名無實,小女倒無所謂,如果用一點虛名能換來寶貴的曆練,小女卻之不恭,倒是公子又為何來此?”

    何去沒有接話,默默的吃菜,頓時氣氛尷尬。海一粟圓場道:“兄弟不會是為的盤纏?”本是句笑話,誰知何去點了點頭,又是一口菜夾到碗裏。這下可好,弄巧成拙,崔利貞瞪了一眼海一粟,後者情知說錯話,縮著脖子不敢看她。

    崔利貞目視陸何愁,陸何愁會意問道:“不知何兄師承?這套戟法當真是非同凡響,台上我們也感覺得到勁風陣陣,卻默默無聞,小弟倒是好奇了。”一席話先捧後輕貶,激的對方不吐不快。崔利貞喜出望外,自己這個弟弟溫文爾雅,卻也有機靈的措辭。

    出自海鯤冥江湖切口大全——陸何愁死記硬背篇。海一粟心裏念道。

    沒背錯吧?陸何愁想道。

    又是沉默,何去夾了口菜,含糊不清的說道:“沒有師承。”

    武林中人最重視師門長幼尊卑,言語上的不敬都有重罰,叛徒更是有三刀六洞之刑伺候。海一粟再放浪不羈,自報師門時也會說一聲山水門。既然何去如此說,那就是自學成才了。這更讓三人驚訝,俗話說師父帶進門,修行在個人,可總得有帶進門的才對。照此看來,此人當真天縱逸才。

    “兄弟,可以,佩服,喝一輪?”海一粟問道,何去搖了搖頭。崔利貞親自給何去續上一杯茶,後者連句謝謝也沒有,接過便飲,似是故意給她難堪。海一粟假裝把筷子掉在地上,鑽到桌底,故意拱了一下陸何愁,然後坐直,後者攤開手心,方便他書寫。二人小時候深山裏什麽沒玩過,這套方法是二人聯手和師傅切磋時,專門對付海鯤冥用的。

    “對咱熱,對她冷。”海一粟左手悄然寫到,“總覺得見過。”陸何愁“回信”,眼下崔利貞幾次吃了軟釘子,心底也有了火,兩人就賭氣似的光吃不說。

    陸何愁幾次提起筷子又放下,這氣氛哪裏讓人吃得下去?他破罐子破摔說道:“何兄,小子冒昧,似乎與兄台似曾相識,不知何處見過?”何去一抬眼,仔細看了看陸何愁那張瓜子臉,“沒有,沒地過諞閑傳子。”好不容易答話,陸何愁繼續沒話找話:“敢問令尊令堂尊姓大名?有兄台這樣的俊傑子弟,定是高人。”

    這一句不要緊,何去喝著的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卻是十分激動。崔利貞看見這一幕,忽然叫道:“何伯伯!”江湖上能讓崔利貞叫一聲伯伯的屈指可數,姓何的隻有一位---天山掌門何鞏。海一粟和陸何愁定睛一看,何去的神色表情,不正是壽宴上被海一粟嗆到的何鞏?二人長得果然相似,“是了,聽聞何伯伯有一子,小女從未見過,不想機緣巧合,竟在此不打不相識。”崔利貞驚訝的說道,何鞏與人交往很少提起兒子,更沒見過他在門內習武,沒想到竟在洛陽,而且“諞閑傳子,可不是那嘎達的話?天山以劍立派,掌門獨生子卻是學戟的,有意思。”海一粟不合時宜的說。

    何去臉上一陣紅一陣青,“我沒他這麽個父親。”崔利貞重視孝道,聽到此話眉頭緊皺,說道:“孟子曰:‘無父無君,是禽獸也。’公子此言,小女卻不能置若罔聞,你怎能如此非議自己的爹爹。”

    何去聽了,站起身子抓起長戟,唰一聲指在了崔利貞麵前,“他不配當我父親!來,剛才未盡興,何某領教華山高徒劍法。”說罷走向門外。崔利貞柳眉倒豎,“小女今日定要讓你這不知恥的悔悟。”

    一句話,三人受傷。

    哈,無父無君。

    不知道自己姓什麽的,要弑君。

    不能說自己姓什麽的,要fù chóu。

    不想說自己姓什麽的,要

    禽獸乎?蟲豸乎?

    非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