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禍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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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並不說話,指向一個童子,那孩子激動地無以複加,旁邊五人都是嫉恨的看著他。童子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聖主清修閉口禪,為萬民祈福,爾若有情上奏,及時稟明。”崔利貞扭過身子,對著彌勒教主跪下道:“民女崔秀秀,受太倉仙師之命,請教時局。”童子亦步亦趨俯身上高台,跪在教主身邊,教主伸出右手,敲了童子肩膀一下,隨即縮了回去,在這一瞬間,崔利貞稍稍抬頭,瞥見教主的手皮膚粗糙,似習武之人傷痕較多,但看來歲數不大。
“講。”童子高聲唱道,“是,近日太倉我教信徒不知從何處得到消息,傳言嘉定深山有倭寇盤踞,故而日日請示仙師,剿滅倭寇,仙師不願擅作主張,差小女請示聖主,望聖主明察,早下定奪。”教主仍是入定般,良久才點了點頭。
“聖主英明,”童子拍馬屁道,“神明有靈,感召世人,太倉仙師速速除去倭寇,保百姓平安。”說完小心地看了教主一眼,見他無甚反應,鬆了口氣。
崔利貞再揣摩了一遍,若是現在動手,不論生死,再快馬加鞭趕回sū zhōu,請丁大人調集軍隊快刀斬亂麻應該來得及。剛要發難,教主忽然一揚手指向崔利貞,不發一語。童子一怔,隨即向崔秀秀道喜:“姑娘你好福氣,聖主慧眼識人,見你甚有天分,打算傳你衣缽,還不快謝恩?”
崔利貞腹誹道:“又一個看上姑娘相貌的,有沒有點新花樣?姑奶奶都聽膩歪了。”嘴上忙不迭感激涕零,千恩萬謝,教主忽然又敲敲童子肩膀,在他後背寫下嘉定二字,童子眼珠子一轉,失聲道:“聖主親自剿匪?”教主點點頭,飄身躍下高台,掀開紗幔隱去。
崔利貞怔怔望著他背影消失,“好俊的輕功,居然武功不弱。”自己貿然動手說不定崔利貞愈發覺得彌勒教的水比想象的還深,再看看情況個屁啊!啊,順著那登徒的話了,不行不行。
自己在敵人老巢,遲早得露出破綻,既然教主武藝不俗,手下恐怕也是多有高手。與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胡亂刺探,惹上疑心,還不如趕緊下手,成功與否總比自作聰明被抓住要挾好,姑奶奶才不當白癡俠女等著大俠來救,幾百年的梗玩不膩?現在來了不到一個時辰,知道自己的就這麽些人,隻要確認今晚沒監視,立,刻,動,手。
當晚,醜時,崔利貞躺在童子安排的城邊屋內,一路上又是蒙著眼,教主弟子待遇就這麽差嗎?察覺不到氣息,自己甚至特地裝作發癔病也沒有異樣,看來是真沒人,他們就這麽放心?
應該是因為調動人手去打倭寇,顧不上自己了。說來諷刺,明明是彌勒教招來的倭寇,信徒們還爭先恐後的奉上錢財支持大仙除魔衛道,殊不知正滋養著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這種時候海一粟在就好了,他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性格,來這裏絕對跟見了玩藝的小孩似的樂此不疲,隻怕是比著誰能忽悠,指不定就讓他把這幫神棍說的千夫所指呢。按理說應該是他來彌勒教臥底啊?跟丁慎大人商量幾天後就不見人影。何愁又怎樣了?幸好他沒跟自己過來,要不然經驗尚淺,剛才就得露陷。現在應該回到丁大人那裏了吧。他若是去當個童子崔利貞想了一下,莫名樂了出來。
試探也夠了,能成則吉不成則退,自己實在裝不下去小鳥依人,上!
她悄悄推開房門,溜身借著旁邊的柳樹躍上房頂,腳踩在瓦片上無半點聲息。太倉城並不大,像大殿那般大小的建築
放眼望去,那般大小的建築獨此一家,像一隻雌伏的巨獸,仿佛能看見它張開血盆大口吞下了身邊的整個太倉。
她在屋頂之間跳躍,很快她已經趴在了大殿的屋脊上,大殿周圍無甚建築,隻有幾個小瓦屋,此刻其中一間仍然亮著燈火,崔利貞溜下柱子,半蹲著潛行過去,半蹲在窗沿下,屏息聆聽。
一個男人的聲音含糊不清地說道:“丁慎礙事,嘉定作餌”當她再聽時,屋內唯有沉默,良久,一個聲音笑了出來,沙啞,摩挲,似乎是爬蟲騷撓後背的感覺,不寒而栗。她靠的更近些,腦袋幾乎貼在牆壁上。
“嘉定派去人了?”沙啞的聲音問道,“我親自過去,他奶奶的,一心門太囂張了,幾個月打壓的咱們不成樣子,這次說什麽也要把場子找回來。”“那就好,小心為上。”
“現在有多少人了?”沙啞的聲音話題一轉,“不算老弱婦孺?用得上的,十五萬。算上四十萬,操,想想那種娘匹西的沒腦佝僂老太婆顫顫巍巍,舉著個神像打官兵,嘿嘿嘿。”“不夠。”“不夠?你知道隻要舉事這個數能變成多少嗎?”“我知道舉事這個數能變成多少。”少字咬的不是輕聲,而是三聲。“這麽多年,到底還要他媽的多久?”
隨著一聲歎氣,壓抑的聲音一字一句。
當你左手高舉經書時,右手遞過饅頭,神明也就存在了。
“至理名言,可惜不是給信徒布道時能用的。媽的,這句比咱們所有的經書典籍裏那些至理名言有道理多了。”說話者一拍桌子,聲音抬高了幾分。
“管子雲: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善分民也。說穿了先賢也隻是借神明傳授自己的哲思,可惜他們也沒想到信仰的威力會這麽大,大到讓野心家利用。東漢黃巾,北魏大乘,當朝明教,還有咱們祖師白蓮教。現在麽,嗬嗬”“那麽,敬咱們這些娘球的野心家。”“禍害,”酒杯內液體逐漸滿溢,
“敬禍害。”“敬禍害。”
禍害,崔利貞暗暗念道。
喝吧,仰起頭,露出脖子。
下手時,痛快些。
“對了,新收的那個女徒弟?”沙啞的聲音問道。
怎麽回事?從談吐言論語氣,他不是教主麽?這麽說言語粗魯的反而是白天的那人有蹊蹺。
崔利貞硬生生縮回身子,盡管左手都已經放在門上,準備破門而入了。
“咋的,不許我玩玩了?”“真夠快的我還以為至少要一個月才能混進來”
粗魯的聲音收起了笑意,“是探子?”“要命的探子。”“刺客?”“更麻煩,俠女,來頭還特別大,好像是武林河東扛把子的掌上明珠。”“我操,她就是崔利貞?怪不得那麽標致,娘的,還以為有豔福了行了,我去叫人,趕緊收拾掉。”“這麽紮手?”“你不在江湖上混,這麽跟你說,再過個七八年的,華山掌門沒準就是個女娃子了。娘匹西,旁邊睡了頭老虎啊。”
已經暴露難道丁府內有日後事日後想。
右手為貫手,捅咽喉右二寸,全是軟肉,不中,改撩陰,複打印堂。
來吧,來吧。崔利貞再一次深呼吸,房門已經打開了一條縫隙。
“等等,”
有完沒完!崔利貞真的急了,幹脆直接打道回府,也好過次次心驚膽戰。
“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