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怪謀亂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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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

    崔利貞飛奔在街道上,捂著肩膀一道淺傷,身後追著無數叫嚷的百姓,每個人眼內閃爍的都是怨恨的光芒,仿佛看她如同有不共戴天之仇。

    “殺了妖女,早登極樂仙境!”“大娘,追,追——!”

    幸虧開門時自己已經跑出數丈,透骨釘上也沒有喂毒。但比起發鏢的那個“教主”,沙啞的聲音能發現自己,武功隻怕

    “獻給教主!”“天佑我教!”

    自始至終,也沒能看見沙啞聲音的麵貌,比起粗魯的聲音,顯然他才是真正的教主,雖說不曾刺殺成,至少不是無功而返。

    “媽媽——”一個幾歲的孩子摔倒,被身後的人踩在腳下,不知前方哪一個手握柴刀的女子是他的媽媽。

    可現在,仿佛整個太倉都在追捕我。崔利貞似乎還看到人群中有差役捕快的衣服。每個人長得各不相同,可,眼睛,一模一樣。

    她回頭,那孩子眼神中的哀傷看向前方母親,接著與她目光接觸,隨即,變了。

    是的,那種眼神,瘋狂,深深烙在崔利貞的心底。

    人,原來可以這麽可怕嗎?

    似乎,又是可憐呢。

    崔利貞奔跑著,甩開身後的信徒,也甩開了自己對彌勒教最後一點點生擒的仁慈。

    禍害,該受千刀萬剮!

    翌日傍晚,丁府。

    “唉明白了,真的是辛苦姑娘了。”“大人,務必小心。”崔利貞肩膀包紮著紗布,疲憊的對丁慎說道,二人坐在之前上一次海一粟密談的那間屋內。

    “您聽得了那二人原話,小女暴露,隻能是”“內鬼啊”丁慎苦笑著將濕巾敷在額頭,枯槁的形容誰看了也知他疲憊不堪。“還需提防那二人,武功都是很高。”“比起姑娘如何?”“粗魯者若是單打獨鬥,小女一劍在手,自信可勝之;真教主不曾見到武藝,隻是他既能發現小女,隻怕”

    “真是本官現在又要擔心小命了。”丁慎麻木的把張通和陸何愁的去向告訴了崔利貞,猶豫一下後,也簡短說了一下海一粟的任務,並未提到具體細節,不過足以打消崔利貞的疑慮了。

    “小女既然無功而返,願往嘉定,接應何愁與張先生。”崔利貞略帶沮喪地說道,想不到自己不但失敗,還是第一個失敗的,一點點的競爭意識更是強烈了。“自當應允,崔姑娘務必小心為上,本官即遣幾個武師與姑娘為助力。”就在這時,突然聽到屋外一人大喊:“快,帶上所有人,跟我去嘉定!。”

    “哈吉美馬戲得,有漏溪穀?”“嗨,小兄弟好記性。”嘉定,陸何愁,張通以及他那位友人次郎走在山道間,此時是尋找的第二天,次郎不會武,但身體不差,一路上陸何愁問起時,還順口教了幾句可能用得上的倭語。

    張通握著長劍,在前麵砍開樹枝,回頭道:“你確定是在這一帶?”“沒錯啦,葵花旗幟我看準了的,那是四國一帶大名的旗子,家臣政變把他謀害了,妻子卻不知所終。”次郎官話說的比江浙人都利索,“那你確定是家眷?”“沒差的,海盜出來打劫總不會打著個大名旗幟還帶著女人孩子吧?”

    張通腳底被枯藤絆了一下,打個趔趄,忽然他神色一緊,皺眉衝身後向下揮手,示意二人收聲蹲下。慢慢三人挪到草叢裏,葉子紮在身上癢癢難受,陸何愁隻得忍耐。

    剛剛藏好,陸何愁就聽見了極其輕微的人聲,轉頭看向張通。張前輩的耳功真稱得上聽音辨形了,陸何愁暗想,自己的功力,不知何時才能練到那般地步。

    人聲越來越近,足有三十餘人,陸何愁聽出是倭語,詢問地目視次郎,後者臉色鐵青,嘴角下垂地搖頭,張通和陸何愁對視一眼,扶著次郎後背,引著他慢慢退後,躲到樹幹後麵。

    很快他們就看到那一夥倭寇,其實體型並不矮,還甚有幾個大漢,穿的衣服花樣繁多,獸皮,粗麻,短布,走在前方的幾個領頭者身上配有護具,看製式應是官軍的,隻是殘缺不齊,東躲西藏留給他們搜刮的時間也不充裕。

    倭寇互相以倭語大喊,神情都是凶狠暴戾,總不能強盜還溫文爾雅?陸何愁觀察著他們的身形體態,這是每個習武之人的習慣了。上肢有鍛煉但是營養不足,身上的傷疤顯示出都是老薑,看姿態沒有係統的練家子,但是野路子往往更難纏,畢竟是實打實殺出來的。

    冷汗貼在陸何愁的脖子上流下,和之前不同,如果說一對一的搏殺自己還是抓的住機會,現在便是九死一生的危險。厄難當頭的恐怖,又一次籠罩在身體上,如陰雲墨煙。

    又一次。

    薙刀,野太刀,以及不少中原wǔ qì,估計是現搶的,有兩副弓箭,十餘枝箭張通做了一番估計,自己跟陸何愁脫身應該可以,但是帶上次郎就困難了。恩?

    恩?

    陸何愁和張通都聽到了前方不遠的依稀說話聲,小孩的哭鬧和女人的聲音?很微弱,還有距離,但

    陸何愁回頭看了一眼倭寇,依照他們前進的方向,很可能有耳尖的會聽到,到那時

    陸何愁權衡一下,輕拍張通,用嘴型說:“我,去,示,警。”張通眼睛在眼底掃了個來回,眨眼後一指次郎,“我,去,引,開。”陸何愁點頭,招手和次郎向遠處聲音的方向蹲著摸去。

    誰知陸何愁沒按住次郎後背,他抬身時不慎撞在了一個樹枝上,樹葉嘩啦啦作響,倭寇紛紛轉頭,都發現了次郎,興奮而警惕地拔出兵刃,打算確認是落單的旅人還是官兵。張通當機立斷,知道不能讓次郎再往遠處去連累陸何愁,立刻抓起他便往反方向跑去,陸何愁趁機向聲音來源那邊狂奔,倭寇注意力全在突然出現的二人上,完全沒注意還有一個人向遠處跑走。

    陸何愁一邊跑一邊不時回頭,倭寇的聲音逐漸遠去,看來確實張前輩和次郎把人引走了,隻能希望次郎腳力夠好,不然陸何愁趕緊加速,早一步通知到百姓避難,早一步能去馳援。

    可當他終於狂奔到一片空地,傻眼了。

    四五個比之前凶神惡煞得多的人都手持**,戒備的看著腰佩長劍的陸何愁,每個人的衣著都頗具唐風,卻又不盡相同,胸前繡著葵花,頭發盤成陸何愁從沒見過的造型,地中海頭上卻頂個發髻。看刀刃,看衣著,看姿態,看架勢,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劍客,雖然不知動作如何,但武人的直覺告訴陸何愁幾個人都很厲害,絕不是泛泛之輩。身上都有血跡或是小傷,顯然是經過打鬥。幾丈外一個四五歲的孩子還在哭鬧,幾個女人哄著他,其中一個為首,打扮衣著應當是rì běn貴族的樣子了。總共也隻有十人,比當時次郎看到的還要少。

    次郎,你害苦在下了。陸何愁哭笑不得的看著幾個人一步步接近,稍有不對就會揮刀斬殺,趕緊舉起雙手說道:“哈吉美馬戲得,有漏溪穀?”幾個人一愣,嚴詞呼喝,隻是

    我聽不懂啊

    陸何愁隻能連說帶比劃,幾個武士也發現他隻有一個人,警惕稍減,同樣是張嘴詢問,奈何兩邊誰也聽不懂誰,陸何愁拚命思索之前次郎交給自己的倭語,哪句用得上

    “刊肯,刊肯。”陸何愁指了指自己,記得好像是官府的意思,武士聽聞都是麵露喜色,但隨即又懷疑的打量他。陸何愁那儒雅的樣子,實在不像是衙役,又是一大通話說出來,陸何愁一個字也聽不懂,隻能幹著急。

    無奈之下,他連連招手,示意讓一行人跟自己回sū zhōu丁府,武士都是半信半疑的聚在一起商量,又恭敬地向遠處為首的那個女人匯報。那女子長相很端正,就是連日逃難渾身有些髒亂,此刻遲疑地望著眼巴巴看著這邊的陸何愁,最後點了點頭。

    陸何愁看得明白,趕緊走在前方帶路,張先生吉凶未卜,自己必須快馬加鞭才行。身後武士手裏緊握**柄,兩個在前,三個在後,簇擁著婦女兒童戒備四周,銳利的目光盯著陸何愁後背,讓他有點頭皮發麻。

    這幾位不會突然砍了在下吧陸何愁心悸的想到,自己從下山到現在不過兩個月,若是有人告訴當時的他兩個月後自己會在林中給rì běn貴族帶路,隻怕打死他都不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