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謀定而後動(一)

字數:3007   加入書籤

A+A-




    引著這些貴族前進,陸何愁的心情忐忑不安。

    總覺得這一切不會一帆風順,剛才的倭寇好巧不巧在這時出現,陸何愁隱隱覺得不對,世間哪有這麽多巧合?

    身後的幾名武士本就因他孤身一人而懷疑,此時又是愁雲滿麵,跟隨的腳步也有點躊躇起來。陸何愁其實早就注意到,隻是語言不通,實在是百口莫辯。

    這時樹葉沙沙作響,幾個人手都搭在劍柄上,兵刃的寒芒晃得身後那孩子害怕不已,女人哄著孩子,雙臂也在顫抖著。一隻手撥開樹杈,張通扶著次郎走了出來,後者捂著腦袋,上麵一個大包。

    陸何愁鬆了一口氣,卻感覺到身後的殺氣,連忙把次郎拽到身邊,任憑他去解釋,自己這一路心力憔悴,簡直比練一個時辰功還要累人。

    經過一刻多的解釋,陸何愁和張通正式確定了一行人的來曆,那個孩子便是大名的遺孤,其家臣叛亂下,幾個武士保護著少主逃到海上,麵對追兵其他大名袖手旁觀,於是一行人隻有一路向西渡海逃到了明朝,奈何語言不通,當地人對倭寇又是深惡痛絕,恨屋及烏下遲遲沒能找到官府求救。

    “足下可稱義士啊。”張通向為首的一名武士說道,次郎介紹此人名叫以藏,侍奉於大名,是他麾下的第一劍客,忠心耿耿,落難間不曾離棄。陸何愁之前也發覺他給人的壓迫最強,氣勢最為淩厲。次郎充當起了譯者,以藏謙遜地一點頭,腳步不離開孩子,陸何愁看著那童子,恍惚間想起了當年的自己。

    真像。

    暗自下定決心,陸何愁不想讓悲劇再重演了。

    以藏對著二人說了幾句,次郎道:“幾時能趕到sū zhōu?”張通思索一下,回答道:“一路順利,不出三天。”以藏聽聞後終於露出喜色,向著少主和主母匯報,所有人都是鬆了一口氣。

    遠處,刑恣意對身邊問道:“貴族那一夥又該怎麽處置?”李珍玩弄著地上幾顆石子,拿起其中一顆道:“算起來該到了,是時候斬妖除魔。”“先動彌勒教?”“還是那一招。”“借誰的刀?”“官府。”“?”

    李珍笑了,“整理一下你現有的,探子回報彌勒教主親自率人前來,為何?”“擒住貴族,就有了和官府討價還價的籌碼。”“那你說,官府會坐視不管?”“可來的不就那二人?”“再想想。”“吳縣的那個間者,叫海什麽的?”“對,剛才死掉的那一夥倭寇有wěi zhuāng,明明身手不錯,wǔ qì卻雜七雜八,發現了麽?”“您是說,追兵?”

    李珍陰冷的一笑,“小子會算計,也是借刀shā rén,可惜根基不夠,情報太少太亂,差點弄死自己師弟。這幾天時日足夠他和丁慎聯係的,現在估計正快馬加鞭趕過來去通知成定那邊,配合一下官府,權衡利弊下姓海的肯定樂意合作。”“吃掉彌勒教,然後呢?”

    “然後?不不不,同時。打時間差,正派既然探子說得過去,那就不必管。撞見時我要成定撤出,留下官府和正派。地點早選好了,記得?”“那片山坳?我操!”“孺子可教。”李珍不再說話,閉目養神,刑恣意走下山坡時,回頭望去,似乎看到鬼魅的幻影圍繞他飛舞,冷汗順著脊背,浸濕了衣襟。

    不是人啊。

    “若是方天壽不曾推敲出原委,退走的話”刑恣意一邊調度著自己的下屬,一邊揣摩著,“我去勾引的就變成了正派,而彌勒教會撞見成定和官府大打出手,屆時成定地形”

    鬼,他一定是鬼。刑恣意從此處已經看不見李珍,但他覺得如芒在背。

    雙計齊發,防不勝防。

    借刀shā rén,兵不血刃。

    “媽的,何愁媽的媽的媽的,駕!”海一粟抽打著馬鞭,後麵十餘個衙役騎著馬向嘉定奔去,崔利貞和他並排馳騁。身後是臨時調來的丁府那幾個家丁護衛,張鴉二都被他拽來充人數了。

    誰也想不到海一粟的釜底抽薪將要置自己的師弟於死地,當他收到丁慎的信箋時魂都飛了,撇下王知縣就趕回sū zhōu。

    彌勒教或是追兵絕不會放過他,雙拳難敵四手,若是何愁落入那些人手裏想到此處,二人揮動馬鞭的速度又快了幾分。終於進了深山,二人幾乎沒有勒馬就翻身衝進了林子。張鴉二看著二人火急火燎,想起在嘉定的人,不由得皺眉。

    他在想什麽?張鴉二疑惑道。

    該來的,總是要來。

    李珍終於玩膩了手中的石子,對背後道:“搭弓。”

    嘉定,距離陸何愁南側一行人六裏外的一處山坳,進去的路隻有一條,必須翻過山脊,出去的路同樣是一條,茂密的樹林後是一片高地,轉過去便出了山林。地勢西高東低,隻要進了山坳,不論從哪出去都要爬坡,處在裏麵的人猶如甕中之鱉,任人宰割。

    “聖仙有靈!除魔衛道!”山坳西側的入口山道,伴隨著歇斯底裏的呐喊,彌勒教上百個信徒們揮舞著農具和廚具,衝向了成定手下十幾個陰陽道的好手,後者沉默不語,各自抽出兵刃大肆砍殺。每個彌勒教的信徒臉上都塗抹著紅huáng sè的油彩,麵對著絕無勝算的對手卻興奮地前赴後繼,一直被砍到無法身體支離破碎時,才戀戀不舍地看向遠處那紅白色的寬大袍袖內的人,繼而閉上雙目。

    庸人廢物,不求自解。

    成定捏碎了一個枯瘦漢子的喉嚨,後者咳嗽著自己的骨頭倒下,他把頭轉向了彌勒教主,一步步走了過去。周圍的信徒屢次衝他撲去,都被陰陽道的手下一一斬殺,場麵血肉橫飛。鮮血濺在成定的衣服上,後者練頭也未轉,仿佛身邊殘酷的場景和吃飯喝水並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