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對影三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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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瘋子!”一個大漢舉著宣花斧罵道,“我大哥與你什麽仇什麽怨?竟敢把他四肢砍斷!”白益臉色難看,對一旁崔元亨道:“濮州一把好手奔雷斧,他大哥號稱迅風鞭,也是白某的朋友,不料”

    奔雷斧這一下子就像是點燃了huǒ yào桶,人群立刻沸騰起來,一言一語罵著百麵優伶殘害自己親朋,暗算突襲,手段卑鄙,下流無恥。場麵一下子變得緊繃,所有人隨時會一擁而上將百麵優伶撕成碎片。

    長短皺眉望著場中盤膝的優伶說:“與自殺無異,他究竟在想什麽?”崔元亨扒著身邊一個武師問道:“兄台,怎麽圍住的?”

    那人紅著脖子罵道:“這醃臢殺才忒地不把人放在眼裏!自顧自大搖大擺坐在這!要找死,老子成全他!”說罷便要衝上去,崔元亨趕緊拉住他,說道:“犯了眾怒,怎麽收拾大家一起商量,兄台好說。”

    白益身為扛把子,此刻上前朗聲喝到:“百麵優伶,殘害無辜,天理難容,今天,青州好漢在此替天行道!”說罷彩聲如雷,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著白益發號施令。

    這時百麵優伶抬起頭,竟是一個淒美的女子,淚眼汪汪,膚如凝脂,有幾個好色的喊聲一下子就小了,旁邊人一拍,才想起這廝男女不分,連忙喊起來。

    猛然間一聲尖利地嘶嚎,百麵優伶發出刺耳的尖叫,識貨的都是臉色一變,聽出此人內功絕非等閑。隨著叫聲漸落,轉而改為哭天喊地的曲調:“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為天!”

    “竇娥冤”長短念道,崔元亨小心地說:“優伶唱詞大多有深意,絕非隨性而為錯勘?”這時,忽然聽見敲鑼聲,自後麵閃出一隊人,把圍觀的百姓分到兩側,卻是縣太爺帶著捕快衙役過來了。

    “什麽人敢聚眾鬧事?”縣太爺嚷道,白益走到他跟前皺眉,稍稍一個彎腰便挺起身道:“草民白益見過大人,別來無恙。”

    這邊白益硬氣,反倒是縣太爺有些畏縮道:“原來是白大俠。”“草民正在抓捕一個shā rén多端的惡賊,驚擾大人,對不住。”白益朗聲道,話雖如此,卻一點抱歉的意思也沒有,更像是在通知而已。

    縣令果然不敢擺架子,老老實實道:“本官管轄下生出此事,有辱斯文,來人!”一群衙役過來,對著白益摩拳擦掌說:“敢惹大人,這就拿下!”縣令恨鐵不成鋼,一個耳刮子抽過去罵道:“廢物,爛泥扶不上牆!我是讓你們輔佐白大俠抓住惡賊!”

    “呼,鬧劇一場。”身後的情形聽在耳朵裏,長短頭也未曾回對身旁的崔元亨說道,崔元亨也未關注身後的動靜。

    因為,歌唱還未停歇。

    “漢皇重色思傾國”變為楊貴妃時,優伶揮舞袍袖,陡然竟體態有了些許變化,似乎豐滿許多,麵前,剛才那奔雷斧半躺在地上,一枚鋼鏢插在肩頭,其他人連忙拖走。

    “好功夫。”長短讚了一聲,崔元亨問道:“師傅指哪一項?”

    “都是,暗器手法出色,何況體態都能改變,內功也不逞多讓。可怕,可怕。”

    二人環顧四周,眼光掃過眾人,然後長短問道:“在場這些人不是對手,施主先動手,還是貧僧來?”

    崔元亨手搭在劍柄上,隨即又放下,“再等等,他這麽做,應該有理由。”

    長短的話卻說得聲音大了些,身邊白氏武館的人都是憤憤回頭,看見是他們倆後,又訕訕轉過頭去。

    二人並不傲慢,隻是,事實如此。

    心裏沒想過謙虛這回事,那就枉談得罪了。

    所謂,我自然。

    發一聲喊,眾人包圍的圈子小了些。

    即使所有人包圍了優伶,武師們仍是一個個上。

    否則眾目睽睽之下以多欺少,贏了也勝之不武。

    所有人不是不想趁機擒下,隻是,百姓在看,同道也在看。

    麵子,和實在。

    其實麵子,也是一種實在。

    一個身形精瘦的漢子一躍而入,更不答話,抬手就是一枚鋼鏢,‘楊貴妃’頭也不抬,右手袖子舞一個圓圈,姿勢優美仿佛舞蹈,鋼鏢連袖子也未紮穿,便被卷得跌落在地。

    轉眼,那漢子又是七八枚打出,‘楊貴妃’躲過唱道:“在天願做比翼鳥”霎時間一個加速,除了少數高手,所有人覺得眼前一花,‘楊貴妃’竟是到了那漢子跟前,幾乎臉貼臉。

    漢子大駭,連連後退,‘楊貴妃’卻是寸步不離,無論漢子怎麽躲閃,仍是甩不掉那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在地願為連理枝。”“連你娘球!”

    漢子幾乎零距離貼身甩出一枚枚鋼鏢,都被優伶以極細微的動作間不容發地閃了過去,打在地上蹭出火花。其中幾枚角度刁鑽的甚至是自優伶的背後反手打出,結果被優伶閃過之後,漢子自己差點中招。

    然後眾人隻看見優伶的左手一花,漢子咳嗽捂著脖子倒下,血順著脖頸和嘴巴流出,不知何時優伶手裏已經接住一枚他自己的鋼鏢,紮在了使暗器的側脖。

    崔元亨負手而立,對身旁長短說:“奇,他似乎不打算下shā shǒu。”

    “優伶施主特地在此受人包圍,然而慈悲為懷,不開殺戒,因何?為何?”長短嚐試用因果解釋優伶作繭自縛的行為,卻得不出一個結論。

    “吃我一刀!”使暗器的還沒被旁邊人拉走救治,另一個武師便已經緊接著揮舞三尖刀衝向優伶,這人的武藝強上不少,優伶的暗器被他全數打落。三尖刀自左側橫掃,優伶急速後退,刃尖距離鼻子隻有幾寸。

    優伶幾個後空翻躍回兵器堆旁邊,左腳一提,兜起一把青龍偃月刀,哇呀呀大叫一聲,陡然威風八麵,袖子一抖,臉上通紅一片。

    “關二爺也叫來了,這人會的可真多。”這時一個身著鬥篷頭戴鬥笠的人站到僧道二人旁邊,臉上掛著微笑,腰間掛著著長刀。“朋友,幸會。”

    長短看著他道:“施主,好重的戾氣。”刀客低頭按著鬥笠露牙微笑:“是嗎?”

    “而且,好棒的刀。”崔元亨看著他腰間的唐刀說道,刀客很受用地一笑,“朋友覺得它漂亮?”

    “在下覺得它鋒利,而且,有年頭。”

    崔元亨感覺得出,那把刀,見過不少紅。

    “朋友說的很對,刀是shā rén用的,不是觀賞把玩的。刀好,可以保命,也可以取命。”

    “取誰的命?”“想取我命的人的命。”

    長短繼續道:“那施主若是想取誰的命,該怎麽辦呢?”

    “我這人講道義,也講公平。”

    “我要取誰的命,自然要等他要取我的命。”

    刀客咧嘴而笑,笑的很凶,像一頭餓狼,野性下隱藏著殘忍的智慧。

    當的一聲,三尖刀旋轉著飛出,就在那漢子連退三步,要被紅臉關公一刀兩斷的時候,一隻手將他拉到後麵,堪堪躲過。

    “算你欠我一筆。”

    “朋友。”

    狼舔著牙,它找到了適合自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