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人不寐,長刀弱水何處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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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單純的借名號,這早已經到了神打的層次了,甚至更高。
神打,玄乎功夫的一種,藉由特別的方式自我催眠,讓自己相信自己真的被某個‘武魂’上身,從而把平時發揮不出的武藝使得淋漓盡致。
而現在,每個人都有了自己正在瞻仰古代先賢的錯覺。
“匈奴未破,何以家為!”麵目清秀而剛朗的少年將軍手中的長槍旋轉著刺出,槍尖刺穿了另一個使槍者的大腿。
那人捂著腿倒下,眾人將他救援抬走,‘霍去病’隻是抽出長槍,身體轉圈撤步後擺出戲曲姿勢,傲然佇立冷眼旁觀,等待下一場對峙。
“看看他,比起我們這些為俗物困擾的凡人,或許他那樣率樸歸真,遵從自我的本性,才是真的與神明聯通吧。”長短看著白衣飄飄的身影感歎道。
“師傅別是動了惻隱之心啊~”刀客笑道,盡管在場要殺優伶的,隻有他一個。
“那麽師傅認為,神明,真的存在麽?”崔元亨冷不防問道。
長短愣住了,呆立很久。
遠處優伶的唱詞淒涼,卻是漢武帝金屋藏嬌的一段訴怨曲,女子哀傷於男子變心,婉轉哀愁。
隨即歌聲一變,刺耳叫囂,那份巫蠱之事被發覺的驚惶,以及山盟海誓成為泡影的那份撕心裂肺,摻雜在唱詞之中,惹得眾人心亂。
“從未祈禱,也不見有什麽天罰。”一旁的刀客聽到二人的對話,抬頭向上望去。
“天是什麽,神又是什麽?”長短也不再觀望另一個武師的狼狽招架,抬頭說道,“貧僧又算什麽,豈能作答之。”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貧僧既然不了解其含義,安敢確認其存在與否?許多次地思考過或許,皆為虛妄耳。”
“是一個蛋。”
崔元亨突然說道,其他兩人都轉頭看他。
“我們,以及天地萬物,都是蛋黃。”崔元亨用雙手比劃出一個圓,然後比了一個更大一點地圓包裹住之前的小圓。“我們的想法,認知,以及所有思維能觸及之處,皆是蛋清。”長短眉頭一挑,“施主是說元神?”
“元神也好,意念也罷。所謂看山是山,然後不是山,最後仍是山。”“一切決於看這個行為而已施主,可在蛋殼處看見什麽?”
“不,”崔元亨一笑,“在下覺得,神也好,天也好,也隻是蛋清。”“那蛋殼”
崔元亨指了指天上,示意二人抬頭,“你們說,蛋黃如果有眼睛,它一定能看見蛋清,然而看得見蛋殼嗎?”
刀客仍是鬥笠不撒手,稍稍抬起一點看向天空,“他仍是知道有的。”“是的,所以蛋黃知道蛋殼存在,隻是,蛋黃在真正掌握蛋清之前,看不見罷了。”
“我們能觸及的,能思考到的,就是蛋清,至於蛋殼”崔元亨低頭看向場中鏖戰的優伶,“在盡人道之前,絕不可能懂得。”
說罷,huó dòng筋骨,躍躍欲試。
做好本分,既是天道。
人是天,天是人。
謬乎?
長短鄭重地雙手合十,向身旁的好友鞠躬,“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施主的哲思,貧僧可要細細推敲。”
“知易行難,師傅不若合力與在下擒之,以盡人道。”
刀客‘嗬哈’粗野地笑了一聲,說道:“我一個粗人,聽不大懂二位的辯答。隻知道剛才所說足夠我琢磨一輩子,這下可麻煩了。”崔元亨疑道:“在下的話裏有問題?”
“不,是你們本身。交個朋友可以,隻是我可不想喜歡上你們這些小子,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打交道?萬一以後有生意讓我幹掉你們偏偏你們比起那些個名門紈絝是真的招人待見,嘿。”
崔元亨和長短也都保持著輕鬆的神情,盡管他們明白刀客說的是真的。
差不多了。
“眾人不是敵手,那麽權當聽講的謝禮,”刀客看著又一個武師敗退,優伶手中的大環刀插在地麵,留下一個深深的縫隙,用刀柄撐著身體呼哧喘氣。
舔一下犬齒,他走到人群前方,不回頭說道:
“我替二位代勞。”
“怎麽稱呼?”崔元亨最後問了一句。
“就叫刀客吧。”
青灰色,是他袍子的顏色,是將雨的天色,是腐爛一半的死水色,也是病狼的皮色。
一陣強風吹來,鬥篷獵獵作響。
人們看著刀客一步步走向優伶。
“悅耳之語為歌,”
音聲乾乾。
“悅目之姿為舞,”
身形矯健。
“優為男,伶為女,不過看你哪個都像。”
一語成讖。
“我的歌喉入不了列位的耳,”
刀光冷豔。
解開鬥篷,不隻一把刀。
身著青灰勁裝,肩頭,背後,大腿,一把把長刀短刀用緊繃的皮帶綁在身上,每一把的大小形狀各不相同,刀刃刀柄的方向全是最容易拿取的。
每個人或是倒吸一口涼氣,或是眉頭一跳。
他們分得出什麽人是假把式,而什麽是一輩子不能招惹的。
篷窮匕見。
刀客右手抽出掛在腰間的唐刀,左手手指套在右肩肩頭一把bǐ shǒu柄上的套環裏,腳底向前蹭著沙塵,發出不難聽也不舒服的聲響。
餌食放到嘴邊,狼謹慎而貪婪地,注視著。
“那麽來跳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