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斜陽亂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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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館這邊,白益一方落入下風,剩餘不過五六人。

    打手們根本不打算留一個活口,擺明了要趕盡殺絕。

    白益此刻隻能寄希望於崔元亨和長短能及時趕回,否則

    他凝望剩下的幾名弟子背後,然後看了看身邊的親信。

    “賊子安敢猖狂!”

    就在這時,院門內衝入一大股人馬,和打手們乒乒乓乓交兵。白益吃驚地望去,領頭人卻是孫巍老爺子。

    孫巍的地位在青州雖不如白益,可卻是濮州扛把子,如今白益不給他臉,老頭自然是慪氣的。說來也巧,孫巍一直懷疑白益沒把優伶交出來,背後必定有隱情,是以派了自己的徒弟在武館附近盯梢,可巧撞見打手們圍攻武館。

    徒弟回去報信後,孫巍當機立斷,四散派人快馬加鞭地把之前聲討白益的人都叫了來救援,途中更是又許多本地豪傑聽聞打殺聲加入。

    按理來說,聽見聲響的本地豪傑就已經足夠對付打手們了。但孫巍打得如意算盤,現在他領導者援軍,就等於讓白益欠自己一個天大的人情,不由得他不交人。

    欠人要還,這是江湖最大的規矩之一。

    白益看得出孫巍的想法,在劫後餘生的欣喜之外,又多了些許尷尬。

    打手們此刻默契地衝向院子裏側,打算和白氏武館的人同歸於盡。白益收起心思,凝神應敵,他清楚亡命二字的可怕。

    亡命。

    亡自己的,然後才能亡他人的。

    而亡命徒們,都深諳此道。

    另一側的兩個亡命徒,正實踐著這個道理。

    鐙!

    刀客的唐刀與崔元亨的鐵劍相撞,發出脆耳的響聲。

    崔元亨後退幾步,手中的長劍早就出現了豁口,甚至隱隱有卷刃的跡象,很快就撐不住了。

    臨時找的兵器,用不順手不說,質量也比不上優伶偷走的那把。

    師父賜予自己的好劍,還得盡快尋回。

    甩了甩頭,崔元亨扔掉多餘的雜念,而刀客兜著圈子,尋找他的破綻。

    此處當街,地形比起之前窄了許多,加上雙方在之前的突襲時候拉開距離,變成了兩兩捉對廝殺的局麵。

    長短那邊,此時他在兵器上也是吃虧,梢子棍最具威脅的大開大合的招式施展不開,隻能用梢子不停逼退刀疤劉的進攻。

    崔元亨迅速盤算了一遍,拖延時間不是上策,以二刀的武藝,即使來了援軍,仍然有逃脫的可能,倒不如說人一多反而更可能礙事。相比之下,僧道成功的幾率還大一些。

    深吸一口氣,將它送與丹田,崔元亨前跨一步,手中長劍緩緩轉動,畫出一弧銀光。

    刀客是識貨的,神色一凜,手裏的唐刀重新握緊,戒備著傳說之中的太極劍法。

    是那種慢劍麽。

    刀客並未親眼見過,隻能憑著記憶中捕風捉影的傳聞去猜測。

    崔元亨陡然衝上前,一劍刺出,速度全不似描述中慢慢悠悠的樣子。

    什麽速度。

    刀客心裏感歎了一聲,之前交手時崔元亨的劍法固然精妙,但當時一觸即發,完全沒有在意。

    現在有備以待,才發現他的劍法之快,絲毫不下於其巧。

    崔元亨一套鬆溪劍法使用得疾風怒濤一般,然而內裏又把握著悠長的勁道。動靜相和,急徐有度。

    孤雁出群,金蛇狂舞,一衣帶水

    我去他媽的江湖傳聞。

    刀客在心裏罵到,隨即罵了一遍自己犯蠢。

    用腦子想想也知道,能天下聞名的劍法肯定是合理而切實的,怎麽可能玄之又玄。

    三招下來,刀客已經有些吃不消了,他一個轉身後撤,橫刀砍向崔元亨腰間。

    崔元亨此時一招平湖蕩舟,應變了一下改換姿勢,想要借力打力,卷起刀客的唐刀從而攻他肋下。

    誰知長劍在接觸到刀身的一瞬間,偏偏‘哢’地一聲斷掉。

    陡變忽生,崔元亨沒有遲疑,迅衝著刀客扔出手中的半截斷劍,刀客偏頭躲過,本想趁勢追擊,忽然間看見崔元亨不退反進,已經齊進三步範圍。

    這一下始料未及,要知道使兵刃講求距離。像長棍長戟一類長兵刃九步,刀劍一類六步,再近,往往是另一方占便宜。

    為何?隻因為此時兵刃發揮不出有效的殺傷力,揮砍和舞動沒法使足力道,同時單手或雙手還要握住兵器,相比起近身的敵人在客觀條件上吃虧。

    所以有句話講:器械戰打得就是對距離的把握。

    此時,刀客麵臨三個選擇。

    一,後退。重新取得距離後以唐刀逼退崔元亨。這樣做對他而言風險很大,因為崔元亨是典型的器械空手兩不誤,太極拳的滋味傻子才想去嚐嚐。但相對的,如果能挨住,唐刀對空手,傻子也知道誰吃虧。

    二,刀把突襲。按照此刻二人的姿勢,崔元亨的頭很接近自己握刀的手。雖說已經來不及用刀刃,但是刀把用好了,敲碎腦袋也不是什麽難事,至少刀客這麽幹過好幾次。

    不過刀客還是不太願意這麽幹的,原因隻有他自己清楚。

    三,前進頂撞。相比起崔元亨,刀客在體格上稍稍占優,用肩頭或是肘子將他推搡開也是一種選擇。但是刀客清楚自己手底下功夫比不上崔元亨,如果後者反應過來,用出擒拿術就要命了。

    刹那之間,刀客做出了選擇。

    他也是一頭撞去,勢頭極猛。崔元亨眼見來勢洶洶,隨即腳下停步,手上提勁,準備以雲手擒拿刀客手腕。

    不料刀客雙腳其實未動,隻是上身前傾,隨著崔元亨停下,他立馬前腿一蹬,準備拉開距離。

    到了比拚反應的時候,崔元亨多年的苦工沒有白費。迅速右臂前伸,五指搭在了刀客的左手背上。

    刀客本以為能夠拉開距離,哪知手背傳來一股大力,把他拉扯回去。用力掙脫時,那股力道仿佛遊絲流水,始終擺脫不掉,蠻力或巧勁都是石沉大海。

    粘,黏,連,隨。

    這四個字自崔元亨八歲上山以來,十幾年日日夜夜都在身體力行地訓練著。此刻他已經掌握住了刀客的‘形’,怎麽也不會讓其逃掉。

    刀客乃是狠人,幾次掙脫無果,此刻左手在前,他右手刀子瞬間便兜個圈子,斬向崔元亨的右臂。

    誰知崔元亨忽然該拉為推,手腕轉動半圈將刀客的左手托送出去。

    右手的力道加上刀客自己回拽的力道,在神妙的技巧下發揮出了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刀客整個人的平衡都被打亂,砍不出刀子,向後退了兩步。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進步,搬攔捶。

    樸實無華的招式,很適合不喜歡張揚的人。

    崔元亨這一下打在刀客丹田,雖然隻用了六成力氣,但是手感十足,打得結實。刀客又退了一步,臉色有些難看,片刻後‘呸’地吐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