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靈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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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麒麟山無緣寺。



    鍾聲幽鳴,香霧繚繞,誦經之聲神聖而莊嚴。



    無緣寺正殿之內,靈覺方丈麵容莊嚴,坐在下方的弟子正閉著眼雙手合十低頭誦經。



    遠處一間幽靜的偏室中,一位身著紅衣的年輕女子被關於一個囚籠之內,一抹紅唇妖豔異常。



    在其身旁一位中年僧人目光低沉,口誦佛經,僧人法號靈塵。



    誦完一輪,靈塵看了看囚籠中擺弄紅色衣裙的女子,一聲輕歎道:“施主,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紅衣女子不屑得笑了笑,戲虐道:“僧海無邊,紅塵是岸。”



    靈塵的眼中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站起身微微低頭:“阿彌陀佛。”



    隨後房間裏再次響起誦經之聲……



    麒麟山入夜時分,幽寂的偏室難得有人進來,卻是一位小和尚。



    小和尚約莫十五歲出頭,唇紅齒白,摸了摸自己的小光頭說道:“師兄,辛苦你了。”



    “度化世間苦難,不苦……”



    “方丈說過了,今夜便讓小僧守夜,師兄你去歇息。”



    靈塵雙手合十喊了句佛號,便退出了偏室。



    小和尚一屁股坐在蒲團上,倒是沒急著誦經,對著牢籠中的紅衣女子嘻嘻一笑,道:“小僧法號靈丹。”



    紅衣女子本不打算理會一個小屁孩的,一聽他的法號,頓時來了興致,打量了一下小和尚,捂著嘴笑道:“靈丹?”



    “正是小僧。”



    “你不怕你師父病了,將你一口吃了?”說著自顧自在裏麵狂笑。



    靈丹沒有回答,雙手托腮就這麽看著她笑。



    笑了一會,紅衣女子也自知沒趣,便打算閉上眼睡覺。



    “你叫什麽名字?”靈丹開口問道。



    “你們不是喜歡稱呼我為女魔頭麽,那便叫女魔頭好了。”紅衣女子無所謂道。



    靈丹將蒲團往牢籠邊移了移,認真得說道:“小僧問的是施主的名字,小僧可沒叫過施主女魔頭。”



    “你不怕我?”



    “為何怕你?”



    紅衣女子輕笑一聲,抿了抿鮮豔的紅唇,悄悄說道:“李紅葉。”



    “李紅葉……李紅葉……”靈丹站起身在偏室裏轉了一會。



    “嗬嗬,有什麽問題麽。”紅衣女子嘴上帶笑,眼中含悲。



    靈丹依舊在偏室裏轉個不停,難怪當日見她如此眼熟,原來是她,竟然是她。



    “李姑娘,可否讓小僧知道你的師門?”小和尚靈丹很想得到他需要的dá àn,可又不希望是她。



    “無門無派,孤家寡人罷了,還有什麽要問的?”



    “賈……三……甲?”靈丹試探性得說出這個名字。



    沒想到李紅葉突然瞪大雙眼,非常詫異,雙手抓住牢籠的鐵門,不顧禁咒對自己身體的摧殘,有些語無倫次道:“你……我……怎麽會,你……你……怎麽會,怎麽會知道的?”



    果然是她。



    靈丹並沒有回答李紅葉的問題,平下心重新坐在蒲團上,有些認真得問道:“為何入了那妖魔邪道?”



    “妖魔邪道?”李紅葉很快冷靜下來,放開鐵門,癱坐在地上,勾起嘴角道:“何為妖魔邪道?”



    “心不正,屠閆家村一百六十七戶,鮮血抹紅唇,可夠?”靈丹問道。



    李紅葉笑著搖了搖頭,補充道:“還有一個老頭被我活活烹熟了,逼他兒子全部吃了下去,你不知道他兒子一邊吃一邊吐的樣子,嗬嗬。”



    靈丹摸了摸自己的小光頭,歎了口氣有些惋惜:“是賈三甲看走眼了,這一路怕是走得不安生。”



    “這是我自己的事,跟我師父沒關係。”



    “能告訴小僧為何如此不擇手段?”



    李紅葉伸出纖細的手指捋了捋頭發,抹著嘴唇道:“替天行道。”



    他不知道李紅葉的過往,依稀記得當年賈三甲說過是從一夥人手中所救,至於是不是閆家村的人,不得而知。



    “知道你師父的埋骨之地麽?”靈丹似乎不想跟她爭論。



    “你是誰?為何與你說?”



    靈丹站起身,很莊重得雙手合十喊了句佛號,說道:“李姑娘放心,小僧是你師父故人。”



    “就你?”李紅葉上下打量了一下最多十五歲的小和尚。



    “正是,小僧既然知道賈三甲便是你師父,又有何不可信?”



    “兩介山。葬著他的劍——青蛇,別的都煙消雲散了。”



    “明天小僧去看看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靈丹說完這句便閉上眼坐在蒲團上打坐,不再理會。



    李紅葉就這麽坐在那邊無聲的笑,在搖曳的燭光中,略顯淒涼。



    ……



    ……



    兩介山距離麒麟山有著六百裏的路程。



    此刻正是入秋時節,靈丹穿著一身嶄新的僧袍,踏著下山的台階。被秋風卷起的落葉,漫天飛揚,卻沒有一片泛黃的落葉落在他身上。



    六百裏,根本不是一個凡人一天能走到的。靈丹走到一處隱蔽的無人之地,如白虹掠空。



    兩介山。



    靈丹看著荒草叢生的兩介山,這座山並不是很高,大概是因為山頂分開成兩個峰,才取名兩介山的吧。他一步一步踏著荒草往山上走去。



    在一處不起眼的地方,他停下了腳步。



    四處都是荒草叢生,唯獨那一塊地的荒草被清理過,隻積攢了一些隨風而來的落葉。



    靈丹撥開荒草,邁步過去,看到了一塊不大的石碑,“吾師賈三甲之墓。”



    輕輕得走到石碑旁邊,伸手掃去石碑上的落葉,安靜得坐在石碑旁邊,眼睛裏有著不符合年紀的滄桑。



    沉默了良久,靈丹也不知從何說起,就這麽坐在旁邊,看著周圍的荒草。



    “還算是有心的。”靈丹看著這塊空地說道,可能因為最近沒空來了,才積攢了一些落葉。



    在懷中摸出一小壺珍藏了好些年白酒,輕輕得灑在地上,呢喃道:“沒打擾到你吧老夥計,這麽多年了,也沒來看你一次,這是你當年最愛喝的青葉。”



    “是因為愛喝青葉才收的紅葉,還是因為紅葉才愛喝青葉?”靈丹笑了笑。



    “紅葉啊,太久沒見都長成大姑娘了,不認識了,卻是給我弄了一個大難題。”



    救還是不救,對於他來說根本不是什麽難題,他擔心的是救出來之後,李紅葉要是繼續瘋魔下去,那他是殺還是不殺!



    閆家村,對於這個村,靈丹之前也是有所耳聞,村裏有個惡俗,算得上人神共憤,那便是冥婚。



    村裏若是有未婚青壯或者小孩死去,村裏人便會安排一些同齡死去的女性為其舉辦冥婚,挖墳掘墓暫且不談,更有甚者,找不到合適人選時,不惜謀害一些同齡的外村人,偷偷舉辦冥婚。



    這事在附近地區已經不算秘密,但是閆家村有一位年老的法象境初期村長坐鎮,受害人家也隻能是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去找事。而那些法象境的高手,沒幾個會多管閑事,各家自掃屋前雪,這導致了閆家村更加得肆無忌憚。



    靈丹好奇李紅葉是如何擊敗一名法象境初期的高手,如果沒猜錯,那被活活烹熟的老頭便是那法象境初期的村長。



    以天玄境斬殺法象境,兩者雖然隻是一線之隔,卻是天差地別,十個天玄不及一個法象,擊傷都難別說斬殺了。



    “是你吧。”靈丹轉頭看著石碑,“走之前將畢生修為都封印在紅葉體內了?”



    沒有爆體而亡還真是xìng yùn,靈丹無奈得搖了搖頭。師父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這個徒弟也不差分毫。當年老賈若不是非要在旱海嚐試不可能的事,又怎會落得如此。



    “當年你是不是就從那個老頭手裏救出的紅葉?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能忍到如今可見心性,隻不過手法太過殘忍,似乎故意讓自己瘋魔。”



    突然一陣秋風憑空起,將這片空地上的落葉都卷入空中,直至無影無蹤。



    靈丹看到此等景象,笑著摸了摸自己的小光頭,輕輕拍了拍石碑說道:“你放心老夥計,多年老相識了,小僧如今便是拚去一身修為,也會幫你把紅葉從靈覺那個老和尚手裏救出來。這老和尚也是活不明白,閆家村這麽傷天害理的事視若無睹,欺軟怕硬,天天念叨菩薩大慈大悲又有何用,真當菩薩能救苦救難不成。”



    “至於閆家村,也算是咎由自取,活該。但是將來我若是發現紅葉不走正道,入了邪魔歪道,那也別怪我,該如何便如何。”



    那被秋風卷的無影無蹤的落葉,在靈丹說完這番話之後,再次出現在空中,神奇得落回了原處。



    臨走之前,靈丹很仔細得將這片空地上的落葉撿幹淨,用嶄新的衣袖擦拭了一下墓碑,彎腰九十度深深一拜。



    從落葉中挑出一片紅色楓葉,小心的揣入懷中,轉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