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山無緣寺。

    “靈塵師兄，那紅衣女子如何了？”

    看著靈塵從偏室中出來，在外等候的靈丹走過去。

    靈丹雖然稱呼靈塵為師兄，但在無緣寺，靈丹的地位其實僅次於方丈靈覺。

    靈塵雙手合十略微低頭道：“已經五日，不吃不喝。”

    靈丹點了點頭，靈塵自覺離去。

    踏入昏暗的偏室，靈丹不禁皺了皺眉頭，李紅葉目光呆滯得坐在地上，身前有一抹血跡劃出的字“死”。

    “阿彌陀佛。”小和尚靈丹虔誠得喊了一句佛號。

    李紅葉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嘴角帶著一絲不屑。

    靈丹小走過去，將蒲團往牢籠邊移了移，看著李紅葉問道：“不餓？”

    李紅葉不知是餓得沒力氣還是不屑理他，閉上眼不想理會。

    “還沒到法象境，就這麽折磨自己，何必呢？”靈丹摸了摸小光頭。

    “是飯菜不合口味吧？你等小僧一下。”說著靈丹離開了偏室。

    在寺內轉悠了一會，靈丹走進了寺裏的夥房，他現在還記得李紅葉小時候最喜歡吃的烤饅頭，不知道長大了還愛不愛吃了。

    他搬來一把凳子，踩在凳子上小心得將兩個饅頭切成片，然後串在筷子上。

    隨後他在灶台後麵升起一小堆火，慢慢得烤著饅頭片表麵，不時弄些菜油上去，隨時注意是否將饅頭片烤焦。

    好一會，才烤好兩串，靈丹已經滿頭是汗，用衣袖和手背擦汗，白淨的臉上抹上了黑炭。

    看著烤得金黃的饅頭片，靈丹笑了笑，迅速將小火堆弄滅，端起饅頭片往偏室快步走去。

    靈丹不顧形象得快走進來，李紅葉沒有一絲反應，如死去一般。

    不久，烤饅頭的香味慢慢飄向牢籠，聞著似曾相識的味道，李紅葉抬頭看著端著饅頭片傻笑的小和尚靈丹。

    瞬間淚流滿麵。

    哭，對於李紅葉來說，這輩子就出現過兩次，第一次，母親病逝。第二次，師父賈三甲兵解。這是第三次。

    靈丹走過去，將烤好的饅頭片遞進去，笑著說道：“吃吧小紅葉，涼了就不好吃了。”

    這句話，十五年前也有個人說過。

    李紅葉艱難得爬過來，盯著靈丹稚嫩的麵龐，不確定得問了一句：“你是，趙……趙銀狐伯伯？” 

    靈丹還是遞著那串烤饅頭沒有回答，隻是很輕微得點了一下頭。

    李紅葉搶過那串烤饅頭便開始狼吞虎咽，眼淚卻還是止不住。

    靈丹伸出手想摸一下李紅葉的頭，卻還是縮了回來，笑著說道：“別哭了傻孩子，這些天受委屈了。”

    “前些天去看過老賈了，答應他會救你出去的。”

    李紅葉隻是在埋頭苦吃，仿佛要將這些年的委屈都吃下去。

    “趙叔叔相信你還是一個好孩子。”

    靈丹伸出手將地上那個“死”字徹底抹去，不留痕跡。 

    將最後一串烤饅頭遞給李紅葉，靈丹踏出了偏室，將臉上的黑炭洗淨，往後山白馬峰走去。

    此時已是黃昏，最後一抹金色夕陽照射在白馬峰之巔，那個蒼老的身影之上。

    此情此景，讓靈丹不禁想起了一首詩，具體的記不真切了，隻記得一句。

    無人與我立黃昏，無人問我粥可溫。

    通往白馬峰之巔的是一條碎石小路，剛好容一人通過。靈丹就這麽一步一步往上走去，靈覺一生修禪，這麽多年了，也不知道修的如何了。 

    白馬峰並不高，但是奇石縱橫，白馬峰之巔便是狀若馬首的奇石。

    靈覺早已知曉靈丹的到來，坐在那沒有回頭，隻是閉著眼平淡說了一句：“今日不見。”

    靈丹仿佛沒有聽到一般，繼續順著石子路往上走去。

    “小僧今日為何而來，方丈可知曉？”

    靈覺沒有回答，隻是日漸西沉，那背影更顯得淒涼。 

    “小僧來無緣寺十五載，隻求一事，帶走那紅衣姑娘，可否？” 

    “不可！”靈覺的回答有些超乎靈丹想象得強硬。 

    “兩敗俱傷值得？”靈丹繼續往上走去，說得輕描淡寫，似乎隻是一件小事。 

    靈覺搖了搖頭輕聲道：“佛魔本不兩立，此事無需再說。”

    沒得談，靈丹停下腳步，轉身下山。 

    靈覺依舊閉著眼麵對夕陽方向，虔誠的身影沐浴在金光之中，如若金佛。

    隻是在夕陽完全落入山下之後，正走在下山路上的靈丹猛吐出一口鮮血，險些跌落白馬峰。用嶄新僧袍的衣袖擦去血跡，沒有回頭看一眼，繼續往無緣寺偏室走去。

    靈覺睜開雙眼，望著逐漸陷入黑暗的景象，原本還算硬朗的身軀仿佛蒼老了十歲，後背稍稍彎了些，一副頹色。

    靈丹正了正神色，踏入偏室，靈塵自覺退去，順便將附近的僧人一起帶離。在靈丹回來之前，靈覺早已傳音告知。 

    雖然吃了些東西，李紅葉還是一副虛弱得倚靠在牆上，仿佛更加虛弱，隻是靈丹心記救人一時沒發覺。看著進來的靈丹，她隻是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笑。

    “小紅葉，趙叔叔來帶你走。”靈丹伸出一掌，直接將禁咒連著鎖扣一同破去。

    走進牢籠扶起李紅葉，靈丹這才發現李紅葉身上的經脈皆以全部斷裂，沒有一處完整的。此等重傷，本該早就殞命，這位嬌弱的女子硬是扛著一口氣撐了下來。 

    靈丹瞬間明白了，想說一些安慰她的話，卻發現所有想說的話都卡在喉嚨上，眼中有淚打轉。

    “靈覺老和尚！”

    靈丹咬著牙喊出這五個字，殺氣彌漫整個無緣寺，令人不寒而栗。

    此時無暇顧及其他，靈丹扶著李紅葉走出無緣寺，一跺腳將自身大半修為用來保護李紅葉，破空而去，甚至不顧嶄新的僧袍在空中化為湮滅。

    “阿彌陀佛!”白馬峰之巔傳出一聲佛號，宛若洪鍾，直衝空中的靈丹而去。

    靈覺最終還是沒打算放過，放虎歸山，大患！

    失去大半修為的靈丹在空中狂吐一口鮮血，在跌落之際，不惜燃燒本源，繼續飛馳。再不走，就一個都走不了了。 

    “終有一日，踏平麒麟山。”

    身形消失在天際，隻留下一句話在山間回蕩。

    靈覺站起身，呢喃了句：“冤冤相報何時了。”

    隨即覺得自己好像在示弱，又搖了搖頭，轉身下山。 

    靈丹帶著李紅葉一路往北而去，渾身經脈斷裂此等傷勢，他唯一能想到求助的隻有此一人，若是連她也無法，那便真的回天無力了。

    哪怕是以後隻能做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靈丹都覺得那是天大的幸事。

    北海毒仙島，“毒觀音”，唯此一人或許有手段重塑經脈肉身。

    靈丹也不知飛馳了多久，不知疲憊，這一路，嘴上一直喃喃著什麽，速度太快，便是一般修玄之人也聽不真切。

    “毒觀音，你要是見死不救，老子跟你拚了。”

    這一路，靈丹一直反複這句話。

    見死不救，這是毒觀音最常做的事，就憑當年那半文錢的交情，能見一麵估計都得給人家找錢。

    善醫者必善毒，當年也是由於此，靈丹，也就是當時的趙銀狐，根本不敢跟她有太深的交情，免得稀裏糊塗間著了道。

    該來的終究要來，今天連半條老命都搭進去了，若是最後毒觀音見死不救，那便一頭磕死在毒仙島算了，活了這大半輩子，活不出一點名堂。 

    隻是可惜，終究還是失了信，沒有將李紅葉好好得帶出無緣寺，有愧！賈三甲若是在天有知，怕是要嘲笑好久，當年叱吒天下的趙銀狐，如今卻鬥不過一個老禿驢。 

    此行燃燒著本源過去，別說踏平麒麟山了，估計以後都得躲著麒麟山走，但是老禿驢這份“大禮”往後有機會一定要還一還。

    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隻要留得一條命在，以後有的是機會對付麒麟山無緣寺的靈覺老禿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