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送駿馬 路遇邪教宵小 稍逼問 初知妖黨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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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林芬芳因怕蹄聲驚動兩丐幫長老,悄悄跟在後麵,約行半個時辰,忽聞後麵蹄聲急驟,恰似疾風暴雨一般,回頭看時,隻見一匹雪駒如飛而來,瞬間已到眼前。馬上一青衣騎客,卻不是曉桃是誰?林芬芳喜極叫道:“曉桃,曉桃。”

    曉桃亦已看清自己幫主,喜應一聲,一勒馬韁,白馬人立,立時止住奔馳之勢,停在麵前。曉桃圓臉上微現嫣紅,喘了口氣道:“遵幫主令諭,姐妹們又在天山野穀,覓到這匹汗血野馬,如今已馴化,轉送交幫主,幫主你給它起個名兒吧。”

    林芬芳聞言笑靨如花,細細打量白馬,隻見此馬身約一丈,頭高八尺,渾身白毛欺霜賽雪,更無一點雜色,四腿穩健、頎長,心裏有說不出的高興,便道:“那就取名肅霜吧。此名春秋時已有之,那時候唐候有名馬一匹,便叫肅霜,後為楚得之。

    曉桃拍掌笑道:“好極,好極。”手撫馬鬃,又把臉偎在馬頸,親昵地道:“真是罕世奇駒,穿越大漠時,他竟不用兩天。”忽然抬起頭:“咦,幫主,您不是已有玉青馬嗎?為何……為何……噢,我知道了,您一定是送給慕容小俠吧。”說罷眨眨眼,續道:“你這心思,真用得深呀!”說罷又做了個鬼臉。

    林芬芳玉麵生霞,啐了一口,笑罵道:“死曉桃,鬼曉桃,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舉手作勢欲打。

    曉桃慌得急忙閃躲,嘴裏兀自咯咯笑個不停,連道:“哎哎,xiǎo jiě,我可沒有說,是你不打自招的。喂喂,別打,哎喲,打死人了。”

    原來林芬芳一掌揮去,曉桃一個“蹬裏藏身”,翻到了馬腹下,嘴裏兀自大驚小怪地尖叫。林芬芳更惱,想給她一點小小的苦頭嚐嚐,便在此時,忽聽來路蹄聲又起。

    曉桃聞聲,不再耍笑,“滋溜”一聲翻上馬背坐好:“xiǎo jiě,這兩人從黃河渡口起便一直跟著我,莫不是打著白馬的主意?您快看看。”

    林芬芳聞言隻得罷手,抬頭看去,隻是嘴裏兀自凶凶地道:“死曉桃,這次先放過你,下次再敢,我定然撕了你的嘴。”

    隻見兩騎馬疾馳漸近,馬雖非駿馬,馬上乘客身手卻甚覺矯捷,這二人穿著玄色緊身衣褲,一臉剽悍蠻橫之色,目光透著陰險暴戾,兩太陽穴隆起,顯然內功不弱。左邊的臉微紅,右邊的臉陰慘慘的白。

    兩大漢策馬馳近,一勒馬韁,停在三丈開外。

    白臉大漢陰磔磔一笑,側頭向紅臉大漢道:“兄弟,咱們今天運氣不錯,不但有兩匹罕世奇駒,還有兩個千嬌百媚的小姑娘等著,哈哈哈。教主命我們尋覓奇劍寶駒,咱們將神駒送去,便是奇功一件,至於這兩個小姑娘嘛……哈哈哈!”言語中,甚是淫蕩猥褻。

    紅臉大漢微微一笑,道:“大哥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們隻需得著兩匹馬,也就罷了。我說兩個小姑娘,你們的馬借給我們騎騎,使得麽?”後半句卻是對林芬芳、曉桃說的。

    曉桃本就惱這兩人一路跟蹤,聞言氣得杏眼圓瞪,罵道:“什麽惡狗,在此噴糞。先嚐嚐姑奶奶幾粒丸子。”聲止手揚,雙手六顆飛蝗石飛射而出,呈品字形,分取兩大漢麵門陽白穴、胸前靈台穴、魂門穴。其快如電,絕不亞於硬弓勁矢。

    兩大漢似乎不敢大意,手一伸,閃電般地拔出一柄寬不過寸,長有二尺的奇劍在手,隻聽“叮叮叮”幾聲繁音密響,一人砸掉三顆。

    白臉大漢磔磔陰笑:“兩位小姑娘有啥功夫都使出來,大爺倆今日跟你們玩個盡興。”

    林芬芳聞言,氣得柳眉倒豎,知道難免一場惡戰,遂兩手分握十粒飛蝗石,運上十成真力,也不打話,疾射而出。八粒成一線飛取大漢曲池穴、中樞穴、懸樞穴,餘下兩粒則疾射馬的頂門。這一手正是“天女散花”手法,認穴奇準,出手亦狠。

    兩大漢隻當女子並無多少腕力,更皆以為這兩個青衣少女武功不相上下。卻不料曉桃自小跟隨林芬芳長大,武功亦學自林芬芳,兩人情逾姐妹,卻是師徒之實,武功之懸殊可想而知。

    何況林芬芳劍法並不出奇,暗器確有過人之處,曾經迫退鐵鶴鬼王的徒弟白衣無常。又豈是弱者?

    當下兩大漢輕輕鬆鬆舉劍去擋,“叮叮叮”磕掉三顆,隻震得手腕酸麻,第四顆卻已飛進劍幕,兩大漢大驚失色,也是他們武功精湛,應變奇速,急忙使個“鐵板橋”,接著使個“平沙落雁”,身形向後,平平急射而出,恰似一支箭矢,射出一丈,落在地上。

    便在此時,隻聞兩聲馬的悲嘶,他們的坐騎已然撲地身亡,原來飛蝗石已射入馬腦,馬頂門上留下一個血洞。

    這一變故,隻高興得曉桃拍手拍腳,笑道:“好一個惡狗滾地爬,咯咯咯,好看極了。”

    兩名大漢大意失了荊州,隻氣得暴跳如雷,各使個“烏龍絞柱”站起。紅臉大漢首先罵道:“不識抬舉的臭蹄子,待爺們抓住你們,叫你們知道厲害。”一張臉幾乎成了紫茄色,目中凶光大熾,劍訣一領,一個“宿鳥投林”,飛縱三丈,疾刺林芬芳。

    林芬芳急拔劍招架,還了兩招。

    那白臉漢子臉色鐵青,忽然一揚手,三枚喂毒紫毫針無聲無息疾射樂極忘形的曉桃。原來他用心歹毒,且生性狡詐,隻想先射殺一個,然後兩人對付一個,那就勝算在握了,以免變生枝節。

    曉桃正在眉開眼笑,哪裏看得真切,眼看難逃厄運。忽地一個青影似天外飛星電射而來,一帶曉桃,兩人同時落在左側丈餘,正是林芬芳。

    原來她久走江湖,那些鬼蜮伎倆,自然懂得。她見白臉漢子總是陰磔磔的,知道是個難纏人物,當下留上了意。一見他向曉桃揚手便飛縱而出,於間不容發中救了曉桃。

    曉桃一落下地,方知已從鬼門關上轉了個圈回來,頓時怒目圓睜,拔出佩劍,越女劍中一式“三鳳點頭”,挽三朵劍花,“矍矍矍”疾點白臉漢子胸肋、腹前大穴,端的是出手狠辣,絕不容情。

    白臉漢子陰笑一聲,斜縱四尺,柳葉窄劍反手一圈,“叮叮叮”磕掉來劍,一式“風卷荷葉”,斜削而來,曉桃一斜左足,滑出三尺,不退反進,一式“越女浣紗”,劍光閃閃,疾刺而出,原來她恨極了白臉漢子,出手便皆是毒招。

    這邊林芬芳與紅臉漢子又複戰在一起。林芬芳閱曆頗豐,便不似曉桃那般急躁冒進,一招招使開“越女劍法”,穩紮穩打。

    四人兩對,騰挪縱躍,叱吒呼喝,劍影刀光,一時之間,鬥了個難解難分。

    約一盞茶功夫,四人已對拆一百多招。曉桃與林芬芳畢竟是女流,內力不濟,這時漸現不支,但林芬芳尚有攻有守,支持不敗。曉桃則已險象環生,步步退後,唯有苦力招架,哪有還手之力?一則她功力較弱,再則適才一味急躁冒進,內力耗損過甚,那白臉漢子的每一攻招,在她都覺得重如泰山,每一招都極險地避過,幾乎連跌帶滾了。

    一旁看得林芬芳急怒萬分,自己被紅臉漢子纏住又怎能分手?唯傷心淚落,急聲高呼:“曉桃,你找個機會快逃吧。”明知徒呼無用,卻並不停。

    這時那白臉漢子一招“左右攔掃”刺出,一把劍似左似右飄忽不定,曉桃急使抬“越女遮簾”左遮右架,不料白臉漢子的劍一斜,使個“粘”字訣,一粘、一絞、一挑,曉桃的劍已是脫手飛出。心中大駭,疾退一步,一個踉蹌跌在麥田裏。

    那白臉漢子一招得手,心中一喜,一招“順水推舟”刺出,滿擬這招定能得手,不想,麥田比路麵低,隻差一寸,沒有刺中。

    便在此刻,一個白影似流星擲丸般疾飛而來,一縷銳風突襲白臉漢子腰側“腎俞穴”。自身不能不保,白臉漢子斜身飛退一丈,剛回過身來,白影一晃又失,忽覺背心“膻中穴”一麻,早已軟倒在地。

    那白影恰似一道白色旋風,一瞬間,飛縱至紅臉漢子身側,一指點向紅臉漢子腰側“章門穴”。那紅臉漢子正全神應付林芬芳,哪裏提防到,應指便倒。

    來人正是慕容正,用淩雲步中一式“龍翔淺底”,一式“雲龍抖甲”,點倒了兩名大漢。

    林芬芳驚魂稍定,待看清來人,不覺百感交集,嬌呼一聲“大哥”,便飛撲向慕容正,泫然欲泣。慕容正輕撫她香肩,輕聲道:“好了,賢妹,沒有事了。你可不要像小姑娘一樣,‘梨花帶雨’可沒有‘芙蓉映日’好看那。”

    林芬芳一擰腰肢,退出兩尺,嬌嗔道:“你呀,人家為你,差點丟掉性命,你還說笑。”忽覺有外人在場,說漏了嘴,不覺羞得滿麵紅雲。

    慕容正奇道:“為我,此話怎講?”

    便在此時,“刷刷”兩條人影落在當地,正是丐幫六袋陸、金兩長老。慕容正回身打過招呼,便目注林芬芳,靜候回答。

    林芬芳不好意思再說,低首無語。

    一邊曉桃早已爬起,邊拍身上塵土,邊道:“喏,這匹雪色龍駒,正是xiǎo jiě送你的,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家夥想劫去,還想……”說到這裏,越想越氣,狠狠地踢了幾腳兩漢子,疼得兩家夥連連呼痛。

    慕容正目注那匹龍駒寶馬,心裏已然明了,不覺大受感動,踏前一步,輕拂林芬芳香肩,輕聲道:“賢妹高義,大哥心領了,隻是這匹龍駒,大哥無論如何不能收受。賢妹,日後贈與該得人吧。”言下之意,乃是騎此馬者,該是與你並駕齊驅之人。

    林芬芳聞言突然轉身,“嚶嚀”一聲哭了出來。原來她雖乃曠達女俠,往日豪爽無拘,不遜男兒,但自見慕容正後,便為他俊逸瀟灑、神儀天成、正義爽直的形貌性格吸引,一顆芳心早已牢係在他身上。加以這幾日同行同棲,更是情根深種。情愫既深,不覺間便現出了女兒本色,見慕容正如此推拒,悲從中來,哪裏抑製得住?直哭了個傷心欲絕。

    曉桃一見xiǎo jiě痛哭,姐妹情深,心中暗恨慕容正無情無義,一雙大眼,怒瞪慕容正,似乎便要動手。

    這倒把慕容正鬧了個手足無措,急忙打躬作揖,賠盡不是,說盡好話,林芬芳隻是不理,反而越哭越傷心,直哭了個花枝亂顫。

    金長老、陸長老本是過來人,一見此陣勢,心裏早已明白了九分,見慕容正急得滿頭大汗,心中不忍。

    金長老便趨前幾步,道:“既是這位女俠執意堅送,慕容小俠你便暫時收下好了。”一麵以目示意慕容正,慕容正會意,便輕聲向林芬芳道:“既是賢妹執意要送,愚兄便暫時代為收下,日後……日後……”卻是怎麽也不知道如何說,隻得頓住。

    曉桃見慕容正答應收下,也未辨他言語中尚有推脫轉圜之意,心中怒意頓時冰消。便飛縱至林芬芳身邊,拉住她衣袖,連搖道:“xiǎo jiě休要再哭,慕容大哥已答應收下了。您快止哭。”林芬芳何嚐未聽出慕容正言語閃爍,但自思亦不能逼之太甚,當下漸漸止哭。

    陸長老欲將話題引往別處,當下走到被製住穴位的兩名大漢麵前,回頭向慕容正道:“小俠可知這兩人的來曆?”

    慕容正搖頭道:“在下不知。”

    曉桃這時回過頭來,聞言怒聲道:“還問什麽來曆?殺了算了。”原來她已恨極了兩人,說罷,作勢欲撲。嚇得兩大漢連聲告饒。

    金長老忙自攔住,隻聽陸長老道:“不殺你倆可以,但需將你倆來曆說個清楚,若有半點虛假,決不輕饒。”

    隻聽白臉漢子哀求道:“各位大俠饒命,小的不敢虛言。我倆本是兄弟,乃山東境內黃河花園口人,隻因家貧無法度日,便憑一點家傳武藝,在驛路上做些無本生意……”言還未盡,隻聽曉桃一聲嬌叱道:“胡說,我分明聽你倆說什麽替教主網羅奇珍異寶、寶劍神駒,這會兒卻胡言亂語。”

    陸長老聞言,怒道:“不給你一點顏色看看,諒你不說實話。”說罷一腳踢在白臉漢子“氣海”穴上。“氣海”乃人之死穴,精、氣、神所貯之處。這一腳不輕不重,白臉漢子自覺體內真氣散走,如有千萬條毒蛇、蜈蚣亂鑽、亂爬、亂抓、亂咬、亂齧,痛得他五內俱焚,連聲悲嘶,頭上黃豆般的汗珠涔涔而下。若非穴位被製,早在地下滾跌翻爬起來。

    紅臉漢子似乎不忍見白臉漢子慘狀,急急求告道:“這位大俠,放過我大哥,小人一定據實相告。”

    陸長老冷哼一聲,抬手一拍白臉漢子頸部,白臉漢子痛楚頓除。

    紅臉漢子顯然憨直、率真得多,當下道:“小人大哥所言非虛,這是兩年前的事。現今我們已投在‘天劫教’門下,此教內幕,我們亦不清楚。隻知此教成立於三年前,不久前請到許多高人。教主乃一代鬼才常霸天,教內分五堂,即虎、豹、狼、蜈蚣、蝙蝠各堂,小的投在豹堂,雖為伍主,卻隻是做些跑腿的差使。此教聲勢極壯,教徒遍布天下,教內高手如雲,教主與護法武功更是高深莫測,據堂主鐵鶴鬼王說,天劫教不日將雄霸武林,唯我獨尊。”

    慕容正聞言心中一動,暗暗慶幸有了仇人信息,當下不動聲色,道:“‘天劫教’欲雄霸武林,當要讓武林中人畏服,莫非不久前武林中慘案迭發,便是‘天劫教’所為?”

    紅臉漢子看了一眼白臉漢子,似怕他再受刑,便道:“小得實在不知,天劫教教規森嚴,我等又職位卑微,隻做些替教主網羅寶劍奇駒的事,即使如前所說,也是我從堂主處無心聽來,又何況是雄圖大業。”

    慕容正聞言,知他言下無虛,當下撿起地上的柳葉狀窄長奇劍,道:“你乃豹堂人,使的是柳葉劍,那麽蜈蚣堂使的當是劍刃布滿尖齒,劍尖有鉤的異劍,蝙蝠堂的人當是身負雙翼,手使短乾的了。”

    紅臉漢子聞言奇道:“你怎麽知道?”不等回答,複道:“我們教主學富五車,資質冠絕天下,天下武功,他幾乎盡皆知曉,更加融化貫通,獨創六種最厲害的功夫,分授五堂正副堂主,再由各堂主授予本堂三名彪主,下屬的伍主及教眾,則由彪主指點。是以盡管各堂人師承各別,但入教後武功皆大有進境。不過各堂的伍主即徒眾皆隻得到內功心法,兵器卻可以任選。

    慕容正點頭道:“好,很好,念你尚無大惡,極講義氣,我便放你逃生去,你大哥太過陰險詭詐,卻需廢了武功。”言罷身形如一抹輕煙飛縱而出,一掌輕拍紅臉漢子“肩貞穴”,解了他穴道,另一掌拍向白臉漢子“氣海”“肩貞”**,廢了他武功,亦解了他穴道。

    紅臉漢子原先自忖必死,哪想到慕容正竟如此寬宏大量,當下扶起他大哥,爬倒磕了個頭,道:“多謝小俠不殺之恩。天劫教的蝙蝠堂、蜈蚣堂便在此地左近,各位須當特別小心。”

    慕容正急忙扶起,掏出張銀票給紅臉漢子,道:“你既泄露了天劫教機密,他們定難容你,切不可回去,這點銀子帶去買些田畝隱居去吧。”

    紅臉漢子感激涕零,再三拜謝,轉身負起他大哥如飛而去。

    正是:神駒定情,小俠婉言推拒。凶徒招供,略知邪教內幕。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