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解情緣俠女北上 逢師尊風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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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晨起來玉芷若梳洗畢,吃過早點,便帶了那塊錦帕,興衝衝去找華武雄。
李媽告訴她,華公子正在花園練劍,於是玉芷若沿著園中曲徑,分花拂柳行去,走過一個月亮門,但見花木扶疏,綠草如茵,好一個僻靜所在。華武雄正使到一招“流星趕月”,但見劍光夭矯,映著初升朝陽,煞是好看。
練武之人,眼觀六路,華武雄早已瞧見玉芷若走來,既感意外,又覺驚喜,急忙收勢,笑吟吟道:“玉妹早。”玉芷若含笑點首:
“華兄早。”華武雄道:“玉妹,昨晚多有冒犯,愚兄這裏給你賠禮了。還望你不要生氣。”玉芷若含笑道:“華兄不必放在心上,我若生氣也就不來找你了。”華武雄聞言如釋重負,星目中閃出喜悅的光芒,望著玉芷若道:“玉妹所為何事?”
玉芷若狡黠地眨了眨眼波,道:“你說碧煙mèi mèi怎麽樣?”
華武雄目光中閃過一絲失望,半晌道:“什麽怎麽樣?”
玉芷若認真地道:“碧煙mèi mèi聰明美麗,能歌善舞,而且心靈手巧,心地良善,溫柔可愛,難道你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華武雄麵無表情,轉過頭道:“你這麽早來找我,就為了告訴我這些?”
玉芷若緩緩掏出了那方錦帕,遞向華武雄。華武雄大喜,顫聲道:“這……這是你送給我的嗎?”
玉芷若搖了搖頭,道:“這是碧煙mèi mèi的,她自少與你青梅竹馬,可謂兩小無猜,你可知道她愛你有多深?這半個月來她花了無數心血,繡就這塊錦帕。昨晚剛剛完工,她在心情歡暢之下,彈唱了那首歌,便前來找你。或許你以為她是小孩子,其實小孩子往往是最認真的,現在她讓家將錦帕轉交於你。那是一個女孩子的心,她放下了一切自尊、矜持與羞澀,你若不收下,她便永無麵目活在世間。望你鄭重收下,而且我告訴你,愚妹此生隻望追隨慕容大哥,於願足矣。望你三思。”說罷,將錦帕交於華武雄。
華武雄聞言如遭雷擊,怔怔呆立,拿在手上的錦帕瞬間掉到地上,半晌慘笑道:“原來如此。你的慕容大哥英俊瀟灑,自然是人中之龍,神儀天成,那麽當真要恭喜玉妹了。可是你喜歡他,便喜歡他,幹什麽把表妹硬塞給我?我又非聾啞殘傷,無人敢嫁。”說罷幽怨地望她一眼,目中滿是恨意,轉身便要走開。
玉芷若大急,心中又充滿歉意,柔聲道:“華兄不要如此,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碧煙mèi mèi的確是天下少見的好女孩,你為什麽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華武雄慘笑道:“那麽你又為什麽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我華武雄此生便獨身也罷,絕不要你的施舍。”
話音未落,猛聽得近旁“嚶”的一聲,隨見柳枝亂顫,一個身影向湖邊跑去。玉芷若一呆,猛地尖叫一聲:“碧煙mèi mèi。”拔足便追。
玉芷若奔出數丈,分開柳枝花叢,但見眼前一闊,數十丈外便是西湖,左邊正是昨夜飲酒的樓台。此時莫碧煙已跑到湖邊。玉芷若急喊道:“碧煙mèi mèi,快回來。”哪知莫碧煙聞言頭也不回,反向前一縱,“撲通”一聲,水花四濺,頓時沒入湖中。
說時遲,那時快,玉芷若幾個急躍,到了湖邊,雙足一頓,一個魚鷹入水的架勢,“哧”的一聲鑽入湖中,隨即浮上水麵。她自小在華山習武時,最愛到溪澗、湖泊中嬉戲玩水,練就了一身水裏本領。這時莫碧煙浮了上來,雙手亂抓,“呀呀”叫了數聲,“咕咕咕”地喝了幾大口水,身形又要下沉,玉芷若看得真切,飛快遊了過去,玉手一伸,抵住她後腦,雙腳踩水遊到湖邊。
這時華武雄已奔到湖邊,驚慌地叫道:“表妹,表妹,表妹怎麽樣了?”玉芷若見他急成這樣,暗暗點頭,眼見水麵與湖岸上差一人高,無法上去,當下眼珠一轉,揚聲叫道:“華兄,快接住碧煙mèi mèi。”說罷雙手一使力,“呼”的一聲,將莫碧煙拋了上去。華武雄練武之人,接個把人不在話下,雙手一伸,輕輕地接個正著。雖是在救人的緊要關頭,但這般溫香軟玉抱滿懷,華為雄也不覺心神一蕩。
華武雄顧不得男女有別,急忙先低頭,將耳朵貼在莫碧煙的胸口,夏日衣裳單薄,聽得莫碧英的心跳有力而均勻,先就放了一半心,眼見莫碧煙雙眼緊閉,顯然是急憤攻心,又喝了幾口水,是以昏了過去,卻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玉芷若上了岸,見華武雄緊緊抱著莫碧煙,便道:“華兄不必憂急,碧煙mèi mèi沒有事的。”當下接過莫碧煙,輕輕放在如茵的草地上,一手輕輕按在她腹部,慢慢壓下。隨見莫碧煙吐出大口的湖水。半晌,玉芷若道:“好了,我倆該去換件衣服。你去吩咐李媽煮碗薑湯。”華武雄大是感激,唯有唯唯諾諾。
莫碧煙的閨房,素潔雅麗,著眼所見,隻見錦墩玉褥,珍珠卷簾,紫幔金帳。房中一尊紫金爐焚著檀香,紫煙嫋嫋,香氣撲鼻,不愧是江湖首富的千金的閨房。
玉芷若與莫碧煙換過衣衫。莫碧煙躺在床上,業已喝了薑湯,醒了過來,睜眼見玉芷若坐在旁邊照護,不由眼圈一紅,“嚶嚀”一聲撲入她懷裏,哭了起來。玉芷若輕撫她肩背輕聲道:“碧煙mèi mèi別哭,我看他絕非無情之人。你不知適才他有多憂急。我想,經了此變,他定會回心轉意的。”
莫碧煙淚眼朦朧道:“可是我該怎麽辦呢?”玉芷若拍拍她的手道:“不要急,感情的事不可勉強,更是急不來的,你得有耐心。愚姐待會兒就要告辭,你與他朝夕相處,日久便能生情。隻是你千萬不可再做這樣的傻事,須知你爹爹年邁,膝下隻你一個女兒,你若有什麽不測,豈非叫他傷心萬分?”
莫碧煙含淚點點頭,適才她氣苦萬分,一時衝動,這時想來卻也知做得糊塗,當下輕聲道:“玉姐說的是,愚妹再不做傻事了,隻是玉姐身體剛剛才好,怎麽又要去跋涉了?不如在這裏將養數月,我們也好做個伴。”
玉芷若笑道:“愚姐也有未了的心願,哪裏呆得住?”
莫碧煙想起分手在即,又是淚眼婆娑。玉芷若亦不由淚流聲咽,勉強笑道:“傻mèi mèi,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況且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咱們自然有相見之期,不要再哭了。”
當下二女喁喁私語,又談了一會兒,玉芷若便告辭出來。莫碧煙欲待相送,怎奈身虛足軟,行走不得,又當不得玉芷若堅執不讓她送,隻好作罷。
華武雄正坐在外間,呆呆地望著那錦帕出神,也不知想些什麽。玉芷若叫道:“華兄,你在想些什麽?”華武雄臉一紅,站了起來,欲將錦帕放在桌上,想想又覺不妥,便收入懷中,尷尬地道:“沒有什麽。”
玉芷若心中暗笑,但心中終究存了一絲歉疚,不忍再傷他的心,便輕聲道:“華兄,小妹特向你告辭。這段時間,多蒙你照顧,實在感恩未盡。小妹隻好銘記五內。”
華武雄震了震道:“玉妹嫌這裏不好嗎?或者愚兄有什麽開罪之處?”玉芷若急忙螓首連搖,急道:“華兄千萬不要胡猜,小妹隻是想行道江湖,為武林做些事情。其實華兄對小妹情深義重,如親哥哥一般,小妹感激還來不及呢。”
華武雄心中酸澀,忖道:“什麽行道江湖,分明去找那個什麽慕容正,說什麽親哥哥一般,我哪裏願意你這般想?”但心知無法挽留,隻得道:“愚兄送你一程。”
二人緩轡而行,一時之間不知說些什麽,漸漸地出了杭州北門。玉芷若勒住馬頭道:“華兄,請回吧,送君千裏,終須一別。願你與碧煙mèi mèi早結連理,她對你情深愛重,千萬不可負了她。”
華武雄半晌無語,想必心中不快。玉芷若歉然道:“小妹欠你甚多,隻好來生還你了。”說了這句,猛見華武雄將頭一抬,臉上嬉笑如常道:“玉妹放心吧,愚兄絕不恨你,隻要你快樂如意,我也就高興了。隻望你日後得便,常來看望。”
玉芷若舒了口氣道:“這個自然,華兄再會。”言罷舒心地一笑,一提韁繩,猛抽一鞭,白馬放開四蹄,疾奔而去。
華武雄立馬道旁,眼見那古驛道筆直地伸向遠方,道上一騎白馬奔行漸遠,馬上少女紅衣似火,嬌小美豔,加以天藍雲白,紫燕翻飛,垂柳綠柏,夏風絮暖,不由瞧得癡了。
玉芷若取道北上,一路之上,掛懷慕容正等安危,愁緒百結,無可排解。馬行迅速,經湖州、宜興、鎮江,隨後買舟渡過長江,十數日後,已行至鳳陽縣境內。這日在馬上尋思:“正哥哥啊,你們在何方啊?你可知我這等牽掛嗎?如果你有什麽不測,我豈願獨活?越想越是傷心,不由流下淚來。”
哭了一回,心中好受一些,又複想道:“林姐姐說青雲和肅霜是絕世神駒,奔行如風,想必惡魔範不歸等絕難追上,而且有羅前輩同行,羅前輩不但武功卓絕,而且見多識廣,正哥哥的傷有他指點治療,定可痊愈。何況正哥哥俊逸灑脫,神儀天成,絕非壽短之人,隻不過經曆磨難,說不定由此反而得些奇遇,也未可知,我怎麽好端端地流淚?”想到這裏,心下舒暢許多,臉上雖仍不見笑容,蛾眉卻鬆開了。眼見日色已斜,涼風漸起,暑氣漸消,心中道:“前麵是鳳陽縣城,我不妨趁涼多趕些路,到那裏去投宿。”想罷索性信馬由韁,迎風徜徉,好不舒爽。
夜幕漸臨,隻見天明星稀,這時玉兔東升,將萬丈銀光灑向大地,遠遠看見村落燈火萬家,蟲鳴風和。玉芷若忽想起師傅一冰神尼教自己念的《客中月》詩來,不由低低地吟了起來:“客從江南來,來時月上弦。悠悠行旅中,三見青光圓。曉隨殘月行,夕與新月宿。誰謂月無情,千裏遠相逐。朝發渭水橋,暮入長安陌。不知今夜月,又作誰家客。”
心中想道:“師傅教我念的時候,大約就知道我日後行道江湖,會對月感懷,思念於她了。師傅是一定也會在明月之下思念於我的,但不知正哥哥他……他……會不會也念我?”
自思自歎中,早已走入鳳陽縣城,但見街道寬闊,店鋪林立,店小二正忙著打烊。玉芷若連問三四家客店,皆說客已滿,不由心中奇怪,想道:“今日是什麽日子,怎麽有這麽多客人住宿?”又走出幾百步,方覓到一家,但已無上房,隻有東首最橫頭有一間閑房。玉芷若心想,出門在外,原難萬事如意,方便為要。便要了下來,吩咐店小二牽馬去喂。自己進去看了一會兒,雖不甚寬敞,卻也幹淨,勉強可以。
當下轉身出來,在街上尋了間最大的酒店跨了進去,店內燭影搖晃,倒也非常明亮,但見店堂內熙熙攘攘,奇的是,在座者十成倒有五層是和尚、道士。另有兩成衣著襤褸,想必是丐幫中人,個個掛棒配劍,自然都是武林人物。那些道士、乞丐倒是葷酒無忌,猜枚行令,高呼小叫,那些和尚卻隻用些素麵青菜,小聲言談,但從這些人言談舉止神態中,大部分倒是互相認識一般。
玉芷若甚覺奇怪,心說:“這麽多武林人物齊聚這小小的鳳陽縣城,不知會發生什麽大事?且先探查明白再說。當下見右手靠窗正有一個空座,便徑直走了過去,喚店小二好酒好菜盡管送上來。”那店小二因店內客人雖多,卻並無多少油水可賺,今見來了大主顧,心中大喜,連忙殷勤侍候。
玉芷若貌似隻顧吃喝,連眼皮也不抬,實則早已將店內眾人看了個清清楚楚。餘人倒還罷了,唯殿堂左側靠牆一桌,坐了僧、道、俗、丐四人,這四人個個目現神光,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內功精湛,非同小可。
隻見那和尚斜披huáng sè袈裟,戴了頂佛帽,中等身材,肥胖臃腫,一張紅紅的圓臉,不喜也帶三分笑;那道士卻身高體瘦,坐著倒有別人站著那麽高,道髻高挽,麵容瘦臒,但二目神光閃閃,背上插了把無穗的古劍;那俗者商人打扮,白麵黑髯,青衣黑褲,大約四十來歲;最後那個丐者魁梧勇武,滿臉虯髯,粗布衣褲,前襟後背補了老大幾個補丁,但甚是潔淨,背上並無麻袋,也不知是幾代長老。
玉芷若心道:“這四人衣著打扮倒像平時師傅對我說過的正派中四個重要人物,不知是也不是,我不妨跟定他們,定可將這麽多武林人物齊聚這裏的原因,弄個水落石出。主意打定,當下放心吃喝。”
哪知才吃完一小碗飯,猛抬頭,那四人已不知去向。心中大驚,急忙放下十兩一錠銀子在桌上,算作會賬,疾步出了店門,左右一望,但見右手百十步外,街轉角處,人影一閃即沒,玉芷若心中笑道:“你到底是走不脫的。”
也不管妥與不妥,展開輕功,飛縱過去。哪知追到街角盡處一看,唯見明月在天,銀光匝地,深街寂寥,半個人影也無,幾聲犬吠,自小巷深處傳出。
玉芷若好不懊喪,她一向以輕功自詡,今日讓人從自己眼皮底下走脫,如何肯幹休。當下小嘴一嘟,腳一跺,發狠道:“我就不信你們能這麽輕巧走脫。”拔步順街角追下,當真是足不沾地,快如閃電。
正奔之間,猛見左手現出一處飛簷鬥角的建築來,紅磚碧瓦,huáng sè的梁架鬥拱,佛意深沉。不由停步細看,隻見大門的匾額上,書著“白雲寺”三個大字,鐵劃銀鉤,筆力蒼勁。玉芷若心道:“適才四人乃武林白道中重要人物,而少林乃武林泰山北鬥,他們若要有所行動,想必會選寺院做商議之所,我何不進去看看?”
主意打定,也不走正門,將身一縱,輕輕拔上圍牆,但見園內樹木蔥蘢,花木掩映,正麵的大殿裏,燭火輝煌,殿前數名僧人執棒提刀,往來逡巡。
玉芷若看罷,便沿西廂房房脊,貓腰疾行過去,當真輕如狸貓,絕無半點聲音,下麵數名僧人竟無一人發現。
玉芷若行到大殿房頂上,小心地就著明瓦向下看去。這一看,喜得她差點叫出聲來。原來店內高矮胖瘦,坐了十多人,上首坐著個矮身高瘦的老僧,慈眉慧目,須眉皆白,他的右側坐著適才所見的彌勒佛一般的圓臉胖和尚,左邊則是那瘦高個道士,仍背著那無穗古劍,道士下首是那魁梧勇武、滿臉虯髯的丐幫中人,那商人打扮白麵黑髯的青衣漢子,則坐在圓臉胖和尚下首,除這五人,其餘諸人都是玉芷若認識的,乃是清處道長、陶西龍坐在左側,慧光長老以及師伯一燈神尼、師傅一冰神尼坐在右側。玉芷若乍見師傅、師伯皆在場,不由心花怒放,正欲下去相見,轉念又想:“師伯向不出門,這時與師父一同來這裏,想必有極其重要的事商議,我可不能下去攪了他們,不妨先聽一聽。”當下斂息屏氣,側耳傾聽。
大殿內雖坐了多人,卻是鴉雀無聲,沉悶的空氣壓抑著每一個人,想見那事是那麽棘手。
半晌,慧光長老似受不了那種壓抑的氣氛,出聲道:“方丈師兄還猶豫什麽?現放著少林掌門、武當掌門、丐幫幫主、華山掌門、衡山掌門,及一幹英雄豪傑,難道還怕不能一鼓作氣,剿滅天劫妖黨?”
隻見那矮身幹瘦、須眉皆白的老和尚雙眼一睜,神光如電,緩緩地道:“師弟稍安勿躁,輕敵乃兵家大忌。我們尚須仔細研究。”
玉芷若未及聽完,已是大驚,心道,原來這白眉老和尚便是少林住持方丈慧性,那麽身高體瘦,背著無穗古劍的,想必是武當掌門青陽真人,那魁梧勇武、滿臉虯髯的丐者,想必是丐幫幫主劉振中,那白麵黑髯青衣商人打扮的想是衡山掌門白玉逍遙客嚴笑了。隻不知那圓臉帶笑的胖和尚是誰?嗯,看他坐在少林方丈慧性的下首,那便是達摩院首席長老慧月了。
念方至此,隻聽那丐幫幫主劉振中道:“方丈大師所慮極是。想那天劫妖黨,能在數年間興起,如今聲勢日盛,當真不可小覷。聽說那什麽常霸天精通天文、地理、術數,武功深不可測,堪稱鬼才。他的手下堂主個個武功精湛,皆是江湖一流好手,而且近日來很是糾集了一批邪魔外道,一些銷聲匿跡的老魔頭,乘勢出山,助紂為虐,咱們若不想出個妥善之策,恐難討到好處。”
武當掌門青陽真人忽地哈哈一笑道:“劉幫主所言都是實情,不過也太長敵人威風,滅自己誌氣。想那天劫教崛起武林才數年的事,且不說你們丐幫人多勢眾,即以我們少林武當存世數百年,亦稱得上根深葉茂。貧道以為,此次咱們探到魔黨巢穴,盡率幫中精銳,在這小小的鳳陽縣城集結,正是神不知鬼不覺,如此雷霆一擊,應當有七分勝算。如今正教各派大聯合,若不全力加以剿滅,恐怕日後養虎遺患,更難收拾。”
達摩院長老慧月圓臉隱現擔憂,從旁邊的機上拿杯喝了口茶,緩緩道:“真人所言,確為高論。不過老衲從本寺及各派總堂近日出現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窺探人物來看,邪教中不乏絕頂高手,老衲隻是憂慮,全力進剿,若無法得勝,後果便不堪設想。”
方丈慧性忽垂首低眉道:“阿彌陀佛,兵刃相見,必荼毒生靈,殊非老納本意,但正邪不可兩立,那也說不得了。抬頭向一錙衣圓帽,眉目蒼蒼,手執拂塵的老尼道:“一燈神尼,未知你有何高見?”
一燈神尼思慮片刻道:“貧尼以為這一戰是免不了的,否則日後若讓妖黨來個各個擊破,那咱便危殆矣。但咱們若是邀到武林盟主日月神劍手天禽老人,那贏麵便更大了。”
衡山掌門白玉逍遙客嚴笑沉聲道:“隻可惜天禽老人數月前在無路穀閑居時,遭天劫惡徒圍攻,雖殺了三四十邪教中人,終因寡不敵眾,身負重傷。有人說他往東海養傷,隱居去了,也有人說他已重傷不愈而逝世,亦有人說他以內功療傷,傷雖治愈,武功大減,不再出世了,究竟哪種說法正確卻也不得而知。”
一燈神尼低首道:“無量天尊,如此這條路又行不通了。”
眾人一時黯然不語。
一冰神尼忽道:“若是冷麵丐羅兄與慕容少俠在此,咱們亦可與邪教一戰。至於勝負,相信邪不勝正,冥冥中自有天數。”
方丈慧性點頭道:“冷兄成名於數十年前,武功不輸你我。那慕容小俠聽說內功精湛,劍法非常高明,一招殺了仇敵佘滇,五招打敗川蜀五毒中的無塵道長,又孤膽入‘玉迷宮’,當真是後生可畏,英雄年少。老衲極想見見他,隻是無緣。神尼可知他們在何方?”
玉芷若聽他稱讚慕容正,心中歡喜,方想下去告知慕容正等人蹤跡,隻聽自己師傅一冰神尼道:“貧尼日前遇見江湖首富,莫家第一的莫月亭,說道小徒本與慕容正等一道,在sū zhōu城郊仗義疏財,不料遇見天劫逆黨自嶺南請來的幫手,慕容少俠不敵,幸虧冷兄相救,騎馬往北而去。小徒亦受傷,得莫月亭甥舅相救,尚在他家養傷。慕容少俠與冷兄所騎乃絕世神駒,當可避開那些魔頭。隻不知他們現在何處,但在這左近卻也說不定。”
玉芷若心道:“原來師父全知道了,這倒省了我一番唇舌。”
丐幫幫主劉振中笑道:“這便好辦多了,待在下命令眾弟子留意尋找,當不難找到。”
猛見方丈慧性抬頭目注窗外,喝道:“什麽人?”玉芷若一驚,心道:“我終被發現了。”正想跳下,猛聽得院子裏數聲呼叱:“你……”“幹……”“有……”“快……”隨即“嘭、嘭、嘭、嘭”四聲悶響,似是身體倒地的聲音,想必那四個巡視的僧人發現敵蹤,剛喊出一個字便被擊斃地上。
隨見“嘭”地一聲大響,木屑翻飛,那殿門已倒了下來,幾個奇裝異服、麵目醜惡的怪人,大踏步進殿。一人哈哈陰笑道:“不用找了,那老乞丐和臭小子全活不成了。”
正是:情到深處緣何難?江湖紛爭起刀光。
欲知來者何人,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