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泉城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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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城的老街不用看隻用聞就能聞到一股子朽味。

    貓是毛黏的一綹一綹的老花貓,磚是從前朝城牆上拔下來的老磚,路人也都是不在壯年的老人,酒也是陳年舊穀蒸出來的渾酒。

    當然白木覺得這地方挺好的,夠安靜,夠安全。

    “我跟你講,木頭。別看這地方破,這裏可是塊風水寶地,泉城城脈所在。”禿頭六神經兮兮的說。

    “城脈是什麽東西,聽說過經脈,龍脈,你是被那些說書先生說啥了吧。”白木一邊從藥櫃裏抓藥一邊和禿頭六搭著話。

    禿頭六是泉城南市街上的最好藝人。靠變戲法過活,行六是個禿子,他師傅叫他阿六,南街的其他那些藝人明麵上叫他六哥背後都叫他禿頭六或者六禿子。為什麽?因為禿頭六手腳不幹淨,對同行嘴也臭。小偷小摸肯定有他,然而他是變戲法的,手疾眼快膽大心細不偷大的貴的,專門摸碎銀子小銅板,別人抓不住把柄,禿頭六又和泉城街上的那些衙役dì pǐ有點交情,也就奈何不了他。

    至於他為什麽和白木要好。白木救過他師傅的命,禿頭六的師傅好喝酒,然而老頭不喝好酒半碗濁酒,一碟花生能一個人喝一天。老頭喝酒很有意思。眯著眼抿一口酒,晃一晃腦袋,左手從小碟子裏抓一個顆花生,手指這麽一搓花生豆就出來了,老頭吃花生必須搓兩顆一起吃。那次也不知是喝多了還是怎麽了。花生豆卡在了嗓子裏,上不去下不了來,眼看就要一命嗚呼。恰巧白木路過,幫老頭把花生順了下去。這件事之後禿頭六就對白木尊敬有加。

    禿頭六在哪絮絮叨叨說著什麽城脈什麽氣運。話題卻又不知道到什麽時候拐到了青樓裏哪個妓子胸大屁股圓。

    “所以你到底要這些藥幹什麽。”白木把包好的藥丟到禿頭六手裏。

    “秘密,秘密。”禿頭六看藥到手就不再多言把桌子上的茶一飲而盡,打了聲招呼嬉皮笑臉退了出去。

    白木撓撓頭,心裏又把那個藥單上的藥材倒了一遍,禿頭六要的那些藥材都是些安神養氣的藥材,雖說是藥三分毒,但想來他也玩不出什麽花活。這件事情也就被白木丟在腦後了。

    白木抬頭看日頭漸西,就起身伸了個懶腰準備關門了。

    在老街這種地方本做買賣本就不是什麽好主意。老街這裏除了老頭老太就是些窮的僅能果腹的窮人。當然白木開這個藥店本來就沒有什麽要賺錢的意思,僅僅是個容身之處罷了。至於為什麽是藥店,也隻是因為習慣,白木喜歡藥材的這種味道,有點苦還帶著點土腥味的味道。

    老街的夜來的特別早,基本天剛擦黑家家戶戶就沒有了燈光。老人們睡的早,窮人們沒錢買燈油。

    當然白木沒睡,他在熬藥。黑蛇腹,白雪荊,龍骨粉,寧心百合……藥材夠雜,有的基本沒有聽說過。處理方法也麻煩至極雖然白木已經熬了無數遍。但還是費了他2個多時辰的時間。

    幾十種藥材最後變成了小小的僅有一酒盅大小的藥膏。無色無味,當然僅僅是外表來說,如果含在嘴裏,那種感覺說真的就如同酷刑一般。酸甜苦辣鹹各種滋味留連舌尖,苦澀滋味鑽心而去。

    如果不是知道這個藥真的有用,白木覺得不會吃這玩意。

    想要活的更長。受點口舌之苦又有什麽呢。白木的師傅曾經說過這句話白木一直記在心裏。雖然他師傅也就活到了就十多歲就被人吊起來活活打死沉了池塘。

    不過白木認為他如果得善終的活個一百多歲是沒問題的,畢竟六十多歲的高齡還能睡富貴人家的老頭這世界上恐怕不多。

    一盅的藥量白木一點一點吃足足吃了半個時辰。不是不能一口吞下,而是如果這麽幹的話今晚就別想睡覺了。這個藥吃的急了吃的多了的話會有幻覺,和它難以下咽的味道正好相反的極樂的幻覺。

    白木隻體驗過一次。那次是在北境哪裏。他跟著的商隊在風雪中迷了路,而且因為雪越下雪大,托運糧食補給的犛牛跌進了冰洞。在沒有食物的兩天後商隊的護衛頭子提議殺了犛牛充饑,幾個商人不同意。他們這次販運的都是北境藥材珠寶工藝品,最關鍵的是這幾個商人都是拚著全部家底來做這趟買賣的,不然也不會選擇這種天氣穿過雪原所以若果殺了犛牛,或許他們可以活下去,但幾個商人活著也和死了沒有什麽區別了。

    最後當然是那幾個護衛與商人起了爭執,然後幾個商人就被人手起刀落給哢嚓了。白木發現事情不對就早就貓在了一個雪窩裏,然而還是被一個眼尖的護衛提著帶血的刀從雪窩裏拎了出來。

    “你是想死還是想活啊。”護衛用白木的衣服擦了擦刀上的血。

    “想,想活……”

    “那小兔崽子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啊?”

    “沒有…沒,真沒有。”

    “沒有?給我搜。”白木後來回想的時候,覺得他無論當時說什麽都免不了一刀,那群人估計隻是想玩弄他吧。

    護衛們,現在應該可以說強盜們把白木脫的赤條條的,一邊笑著一邊拿冷冰冰的刀麵拍著白木的皮膚。

    “頭找到了。”那個眼睛最尖的從白木的背包裏翻出了那個裝藥膏的盒子。也怪白木蠢如果白木拿個普通盒子估計藥也就被隨手丟了,可白木吃飽了撐的拿了一個漂亮的桃木盒子來裝藥。

    “這是什麽?”

    “藥……”

    “你說是就是?來人都給我給他喂進去。”

    兩周的藥量全被他們灌進了白木的嘴裏。白木腦袋裏轟的一聲炸了個驚雷。

    感覺整個世界都變了。他感覺自己盤旋而上越過雲端。他看見了青龍盤於天際於日月同輝,看見自己禦劍而行。百裏河山轉瞬而至。看見了萬千神兵戰到一處,天地破碎。

    等他醒來時發現他躺在一戶農家的土炕上。把他撿回來的大叔說他當時赤身**躺在雪地裏,還有一絲鼻息,村裏請來的郎中說他醒來的機會不大。大叔最後笑了笑說如果他再不醒他估計就要把他丟回去了。

    “這是哪裏?”

    “甘州。”

    “……”白木從北境跑到了甘州,整整百裏地,赤身露體在雪原裏跑了整整百裏。至於那些shā rén的強盜白木沒有印象。

    老街的宅子裏白木平躺在床上想著如果我把這個藥買個那些富人。告訴他們吃了藥可以得羽化成仙之感。估計可以掙好多錢吧。如果獻給皇帝估計可以弄個官當當?

    當然白木也就是想想。如果他真這麽幹估計最多也就再活三年活到二十五吧。

    睡覺睡覺。白木起身梳洗完畢躺回床上進入了夢鄉。

    沒有吊在樹上折了腿的老頭也沒有無邊的風雪和帶血的刀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