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彌勒相落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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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州自古以博物而為世人道哉。
除十四國之外,鄞州疆,莽州六堡,其內茶樓青宇皆有說書道事一輩。
放眼九州,明有天下武榜,大宗大派,玉人所評,暗有嗜血刺客樓,伏世毒物冊之談,從裏到外,皆是說書人道不盡的故事,豈止是他們愛說,那九州的聽客,言道此處,趨之若鶩。
無憂身材矮小,並非是先天殘疾所致,而是他年紀尚小罷了。
區區十載年華,獨持一柄摹王劍,登上刺客樓樓列天字一等的寶座,讓九州人聞而喪膽的恐怖刺客,一人一首,要價便直衝千兩黃金。
摹王劍,一柄落棠香,生溝槽回,內嵌天山寒棠,劍氣過後半刻鍾,乃是棠香四溢時。
刺客樓天字一等有子喚無憂,佩六眼彌勒相麵,持摹王劍,劍名落棠香。
劍氣過,高雲蘭咯血連連,除卻那血液的腥澀之外,卻是嗅到一縷額外的芬芳,如夢如幻。
“厲害。”
六眼彌勒相下吐出二字,肩頭骨骼倏爾挪縮移位,矮子劍客反握長劍離了溫軻的掌,如飛鴻貼地竄出數丈後傾身觸石,抬首,繪麵似笑非笑。
溫軻掌尚在半空,虛握了握,貌似知道了戾氣對矮子劍客沒有壓製,烏黑的戾氣此刻稍緩,他壓眉冷視那丈外劍客寒聲道:“不得不說,你這家夥真是會製造驚喜,先是這殺氣,再者明龍步,現在又是楊圖笙的蝶縮掩骨功。”
鬥笠被少年自頭頂取下懸在指間,溫軻低眉緩緩吸氣:“蝶縮掩骨功,捉不到便殺不到,殺不到便欺不得……”
“當初殺張囤的時候的確費了不少功夫,可誰說,捉蝴蝶,便一定要用這對腳!”
話音剛落,那破鬥笠自少年猛地甩出,如被狂風吹搖輔佐,像是先前穀下冷鏢貼地旋轉,一時間排塵碎石!
舉頭,佩六眼彌勒相麵的矮子直驅一劍,勢劍若長虹貫日般刺出,恰好與那旋轉鬥笠撞碰在即,劍刃彎曲如勾月,後振顫彈直震鳴,方才勉強打偏了鬥笠飛轉的軌跡。
“很硬。”劍落,腕發麻,劍客不由又吐出二字,字眼裏有略微的傾佩。
鬥笠先近而後偏,溫軻傾身速衝,勢如破竹的亂拳銜接極好。
悍拳近身,劍客竟毫不猶豫地棄劍,落棠香脫而出擋下溫軻第一拳,拳風將之掀飛,劍落遠處,六眼彌勒口角開合,殺氣通天的矮子而後腳齊用,一一接下少年的掌招,格擋間隙破天荒一口道了六字:“無憂,你也,難辦!”
“不會說話嗎!”溫軻百招轟出,終是找到半道契,一腿自高空掃下,正劍客雙臂交織之上,氣力爆裂下周圍風流紊亂,波動練練。
那抵觸住溫軻一腳的雙臂此時忽然軟如漿泥,生生塌下,溫軻似是知曉般冷笑一聲,微微撤了幾分力後一掌自下而上拔地而起,掌氣罡風轟在劍客下盤,將他整個身子拍飛到半空。
矮小的身子盈盈騰空,彎曲如弓,而後扭轉若遊魚,絲毫不見得有半點傷狀。
溫軻仰麵,劍眉低壓,眸子直刺那半空人,再次咧開了嘴。
那鬥笠!?
觀戰的高雲蘭半跪在地上,她恰好看到那道飛旋的鬥笠,美眸充斥著不可思議。
鬥笠隱於山水,而後繞了一大圈飛了回來,恰好正對著被溫軻拍飛的劍客的背脊!
“有線!?”陽光傾斜,幾道不易察覺的亮絲忽閃,六眼彌勒麵下發出驚呼。
可惜為時已晚,不止是那一根根絲線在收攏,鬥笠也被拉扯,攜著罡風眨眼便至,毫無懸念地旋斬在劍客背後,素麻短衫瞬間炸裂開來,大片猩紅下一刻如牡丹盛開綻於天際。
少年垂,退步而立,那血珠似驟雨潑灑在側,恰好沒有近得了身。
旋轉的破鬥笠緩緩落在溫軻腳邊,鬥笠帶血,他俯身拾起,毫不在意地戴在頭上,先瞥了一眼身後不堪入目的山楂碎屑,而後走到劍客癱軟的身體前,指尖發力,隔空挑了一道,六眼彌勒相脫離劍客麵門。
“咦?”miàn jù滾落遠處,令溫軻驚訝的是劍客的年貌,眉眼清秀,唇紅齒白,相當年幼。
瞅著那張稚嫩非常的麵孔,溫軻歎了口氣:“都告訴過你了,捉蝶不用腳,竟還是傻乎乎地硬接了我虛打百招,不曾注意我衣袖。”
少年言語間抬,抖了抖短了一大截的錦衣袖子:“那唐門弟子沒有做到的,我倒是用了用,效果不錯,挺好使。”
高雲蘭使勁壓住持續不斷的劍鳴,她支起身子,衝著溫軻含怒道:“他還是個孩子,你好卑鄙!”
“你懂什麽?”溫軻對於高雲蘭的控訴不以為意,反而有點沾沾自喜地卸下鬥笠,擦拭著笠麵上染的血跡,“這小子使得是我烏潭的絕學之一,準確點說,是那長老楊圖笙的蝶縮掩骨功,莫不是借助巧計,還真難捉住他,他若是跑了,我便會很難過的。”
“烏潭?”
“不過他與張囤一樣,明明碰不過,偏要以卵擊石,給我會下。”少年笑麵自語。
“再說了,你覺得他還是孩子嗎,且不說他先天自擁的殺氣,單單是後天殺戮所囤積下來的氣勢,便稱得上千人屠氣了,”溫軻俯身,單揪住男孩那素麻衣領,把他提了起來,血水沿著衣角不斷滴落,可溫軻動作卻沒有絲毫的停頓,“我在他這個年紀,或許都沒他厲害呢。”
“別,求你了,無論如何,他還隻是個孩子!”高雲蘭以布包劍作拐,近了溫軻身前,蹙眉道。
鬥笠少年輕描淡寫地掃了女子一眼,笑道:“哪怕他先前要殺你,你也照樣堅持你的無論如何?”
“是的,鬼佬曾說摹帝劍劍主皆會成為九州的未來,”女子目光堅定,她柳眉橫豎,英氣逼人,凝視著溫軻的眸子道,“我高雲蘭一生沒有求過人,請你給我一個麵子。”
溫軻搖了搖頭:“你以為你的麵子很重要嗎,在我眼,不拔劍的你,也隻不過是螻蟻罷了,不過我不會殺他,從某方麵來說,他可是個寶,我怎麽舍得殺他呢?”
“至少不是現在。”鬥笠幹幹淨淨,少年抬眉。
“看來和先前零零碎碎的明龍步不同,這家夥修的是完完全全的蝶縮掩骨功,身體內的經脈自主逆走,及時封住了命血,本來還想著替他先止止血的,看來是我想多了。”溫軻撇嘴,隨將那男孩一丟。
男孩的傷口已不再湧血,被溫軻拋出後歪頭倒於地上,依舊不省人事。
拍了拍,溫軻對著滿臉氣憤的高雲蘭道:“看著他,這個狀態,哪怕是醒了,你也能壓住,我先下去辦點事。”
少年言罷,隨拾起那張裂開幾道縫隙的六眼彌勒相,縱身往那穀內躍去,鬆枝搖曳幾處。
“蝶縮掩骨功……”高雲蘭走到男孩身邊蹲下,注視著暴露在外傷口的變化,喃喃道,“當真神奇,拳腳對招下如此厲害的武學,我怎麽從未聽說過,還有什麽明龍步,那個奇怪姿態作起式的飛快步法麽?”
自語過後,高雲蘭抬首,她看到遠處有一劍斜入側岩內,劍刃內鑿回勻槽。
摹帝劍,落棠香。
女子凝視了那劍一會兒,又看了看懷裏的布裹劍,頗有幾分英氣的眉皺了皺,若有所思。
八屠山,硬要說的話,還真沒有一個人不是劍癡的,遇到了好劍,私心定然是有,這高雲蘭自然也不例外,不過她除了此般想法之外,似乎還有別的打算。
西齊不同於大梁,出了國界便能看出此間有天壤之別,溫軻眼銼,倒是沒能注意到這般變化,陰雨渡後萬裏朗空,明眼人兒自然看得出來。
北麵白石灘上有一對兒大小光頭,一個暴露於陽光下,一個躲在油紙傘內,明暗有別,可依舊鋥亮如日。
“師父,西齊的太陽好生毒辣!這可都快十月了!”唇紅齒白的小光頭支著油傘跟在趙升宣身側,滿頭大汗,吧唧著嘴道。
“與你說了多少遍,心靜自然涼,玄律啊,你的清心經還是念得太少了,晚上要好好抄一抄了。”
“啊,師父您說什麽呀,西齊天氣真不好,這風聲緊呼哦!”
黃衣赤足渾身清透,不曾有半點汗跡,聞言笑罵道:“你這家夥,前些日子口口聲聲說什麽大梁陰雨一點都不好,現在晴空萬裏,也不好了?”
“太熱了太熱了,師父,咱們走林子多好,為何非要走這毛都沒有的白石灘子?”小和尚伸出小,一麵抹著汗,一麵抬首望向自家師父那顆有些晃眼的光頭。
“因為白石灘內有一物,雖說不是主藥,可也是殘春入江必備的副藥,尋到了便在南下小鎮寄給那梁國皇子去。”趙升宣含笑道。
甩甩汗漬,小和尚見師父沒注意伸在他那huáng sè禪衣上蹭了蹭,大眼睛一轉:“師父你說的是那身負王氣之人麽,他身上王氣雖足,可命輪缺了,原來是生病了啊,這副藥苦不苦啊?”
“苦不苦是一回事兒,當下最主要的是配不配得出的問題,”黃衣赤足慈眉善目,伸探在傘麵道:“玄律啊,師父今天的衣服就由你來洗了。”
小和尚有些尷尬地笑道:“嘿嘿,師父看見了啊?”
趙升宣歎氣,重新合上眉眼,輕聲道:“這天下萬物,有什麽是我看不見的?”
“天書頂!”小和尚聞言,立即大聲附和道。
稚嫩的嗓音清朗無比,響徹了整個白石灘。
被打了臉的趙升宣不由麵色一紅,他不動聲色,臂偷偷繞下傘麵,敲了自家徒弟一個暴栗。
“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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