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落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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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種無暇玩笑,反而煩悶地捏了捏右耳尖。“我要你警示一下那個女人,可不是要你用這種方式。阿斯戈是你殺的?”

    “是我,但我發誓我沒想在那天殺他!”商人苦笑著辯白:“我甚至已經計劃好讓那位鎖鏈人死在金色的床榻上了,但沒想列罪遊街上卻發生了變故。我確實帶了槍,但直到混亂高~潮我都沒扣過扳機!聽到第一聲槍響時我也很震驚,但那時我還沒想打死他,直到他的幕僚和護衛全被人蓄意打死空出他的頭時,我才動了殺心”

    被肅清黨羽之後再想殺他就難了,也難怪商人開了槍。銀灰色~貓咪思考著,但暗殺者為什麽還要留著阿斯戈這條命種下仇恨與禍根呢?是為了警示還是馴服?還是因為他的汙蔑大計被泄露,令同宗出現危機感?若是此番栽贓貓雜~種的罪名成立,他將大得人心,聲望也會逐步向太陽山頂靠攏。但警示者是否是來自太陽神教的爭權者也未可知。此番bào dòng的受益者可不止有鎖鏈人後繼者和神教內其他掌權個體,從紅爪監獄的權位變革和人員交替中不難看出,寸陰自治會議也在耶柯西威嚴折損後蹭到了不少好處,但這一步讓權的舉措是宗教人士為討好自治會議免受責難還是暫避風頭、以待後勢的權宜之計就無從得知了。畢竟這些島嶼的政治內幕和疑問對於即將遠行的雜~種而言沒有什麽意義,毫無歸屬感的貓咪尤甚。

    “殺了也好,免得那混賬痛失幕僚之後亂咬人。金色少女此番不死估計也嚐到了苦頭,這足夠了,餘下的事就不歸我管了”

    秋刀吳表情古怪地扯扯嘴角,他總能輕而易舉地讓人感到厭惡。“島嶼的爭鬥從一開始就沒有必要管吧?實屬罕見啊,貓的良善?”說罷,他欠揍地露出了板牙。

    雜~種默允了他的調侃,微微一笑。“隻是為了報答一位老人的養育之恩而已”

    島嶼從未對貓咪友善過。它是個用孩子為自己悲慘的人生遭遇泄憤的惡毒母親,為讓貓受盡折辱而孕育了她,她自然不必救它。隻是她的父親——那位第一個把她看作是孩子而並非雜~種的良善老人——還居於望神的峰頂、被層疊的偽仆從和善信者們圍困在陰謀的風眼裏,就算是為了童年時期甜膩的椰子糕,她也由衷的希望老人能壽終正寢,不必在風燭殘年的歲月中還飽受爭權者的欺淩、最終淪為可悲的犧牲品。金色少女因太陽仆從害死其愛~女一事憎恨太陽宗教已久,而女人的憎惡像是草原中的火,隻會隨著風霜挪移愈演愈烈。放任她和她身後的異~黨橫插到寸陰的權力網中,她的仇怨將如望神火山的火舌一樣直衝山頂第一個燒向無辜的老人。貓咪無法對此坐視不管,即使她與那位金色少女同病相憐。貓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報恩。

    “好了,談談正事吧!船準備得怎麽樣了?”她不想在島嶼的問題上浪費太多時間。

    “已經準備好了,四天後的淩晨出發,是從治安jǐng chá那兒花了錢買來的席位,安全可靠,就是環境有些惡劣。沒辦法,走私船的通病,隻好當作一次稀奇的體驗咯!”

    “四天後的淩晨?那不就是我被定罪前的幾個小時麽?”夏塵輕輕揚起了嘴角。“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總喜歡讓別人失望”

    秋刀吳狡猾一笑:“藝術家的趣味!”

    “我可不想在這種地方聽你談所謂的藝術。我的罪友呢,你去拜訪過了嗎?”

    “當然,在你飽受折辱卻拒絕我關愛的當天我就順著另一根排汙管道去看望他了,帶著昂貴的血膠。說真的,他可要比你受重視得多了,所以監獄裏妙手回春的獄醫隻給他拿了一管止血的藥膏、一團破舊的紗布和一盒止疼片,讓我吃驚地以為用上這些東西能讓他的右手重新長出三根手指頭來呢!”商人笑道:“不過他倒也是個怪人,平靜得好像當天被切掉三根手指的人不是他一樣,那哥們甚至都沒忘在接受我的血膠之後對我道謝,你們島嶼的屠夫全都如此嗎?”

    “離開的事你對他說了嗎?”沒有理會商人惡劣的好奇心,貓繼續問。

    “說了,但沒坦白。我告訴他有人有意要救他一命,他隻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木訥得讓人沒有多說話的**”商人眼球一轉,靠得近了些,神秘兮兮地問她:“不過你對他倒是很上心啊?舊識?新歡?”

    “算不上舊識”雜~種不願多說:“隻是心血來~潮而已”

    “那麽你是打算逃出島嶼後將他放飛還是放在身邊同行呢?”商人追問。

    雜~種挑起眉梢。“你有話說?”

    “隻是有些好奇”商人的回答毫無誠意。“如果他隻是個不曾擔任執刑鬼麵人、沒有跟尖刀和鮮血相處得那樣融洽的普通人,也許我會認同你的心血來~潮。可現在我無法不去緊張這些,因為你急需人手擴張隊伍,而他頗富殘忍的經驗。但你知道當初他是犯了什麽罪才被嫠麵的麽?”

    “這跟我的打算無關吧?”

    “是性向之罪”商人打斷了雜~種的話。

    雜~種聽聞稍稍眨了眨眼,沒有多餘的情緒起伏,墨綠色的眼眸毫無波瀾地滑向商人嚴肅的臉,道:“我不記得你有性向歧視。‘如果世上沒有**者,三分之一的藝術家都將不複存在,曆史也會索然無味’這話不是你對我說的麽?況且隻有貧瘠的島嶼才會把這定為罪名吧?”

    “我當然不會歧視,但軍隊容不下這個,包括雇傭軍”商人說:“你應該還沒忘記羅馬諾尼上校最終為何被部僚謀殺吧?”

    夏塵沉默。

    沒人能忘了那個。那是一位無與倫比的領袖,擁有驕傲的眼眸、發色、閱曆和雙籍,令人信賴的睿智與勇敢,還該死的體恤部下、寬以待人。他戴著東蓬最年輕上校的光環來到貓刺客營帳,短短三年勢力便擴展到營帳三大軍團之一,是一位走到何處都會被人致敬的王者。銀灰色的貓曾視其為標榜,但他最終卻慘死在了自己的帳下。

    他的部僚不為弑主篡位,羅馬諾尼死後龐大的傭兵團就地解散,沒有人獲利。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他不愛~女人,甚至還找了個男性~伴~侶常伴軍中。他的部僚無法再忍受恥辱便手刃了他。據說他們還切下了這位曾經廣受愛戴的少校的生~殖器和卵蛋,令他不得不以女人的姿態滿含屈辱的下葬。

    “你的罪友在處理血與罪的方麵別具一格,性格也算沉穩冷靜,但除此之外便沒什麽長處了,何況現在他還丟失了三根手指,原本持刀拿筆都無比靈巧的右手隻剩下可憐的拇指和小指,除了掏耳朵和按手印,我實在想不出這兩根手指還能做些什麽”商人歎了一口氣。“以羅馬諾尼的威信和豁達尚且不能感化軍隊,何況是一個失了三根手指的沉默妖精呢?招收他所帶來的負麵影響要比正麵利益多太多,這不值得”

    “你從未因值得的事誇獎過我”

    “但這次不一樣”秋刀吳強調,麵容冷峻。“沒人會愚蠢到去挑戰軍隊的偏見的。想想你自己的遭遇,曆來軍隊都排斥女人和雜~種,你應該深有體會,受歧視的家夥們要走向戰爭並得到同僚的認可是無比艱難的,但**在戰爭中根本就不具翻板的席位。軍人或許會因為心底的小小優越感跟隨有能力的女首領或是雜~種首領,但沒人能忍受**首領或是同伴為自己帶來的難堪,其中也包括我。我擁有許多性取向不同的好友,我願意為他們排憂解難傾盡全力,但要我同他們一起走向戰場,我可能會成為一個逃兵”

    “偏見無法消除嗎?”雜~種下意識地盯著滑落到自己胸前的恥辱銀灰色,又想到了安格瑪所說的話——光輝善變,恥辱永存。

    “這是事實”商人毫不避諱:“就像雜~種的身份會跟你一輩子,你生來就比別人矮三分,而這三分的落差是你用多少金錢和榮耀都無法彌補的。夏塵,這些年來我協助你做了不少不值得的事,我從沒後悔過。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這樣做是因為你的果斷,而不是固執。那位先生是一位勇士,但僅此而已。他不值得。”

    他的麵龐呈現出鋼鐵樣的棱角,那絕不是商人的臉,商人不會如此強硬。夏塵望著他的臉思慮許久,最終點了頭。“我知道了,我會深思熟慮的,你先回去吧”

    商人的嘴臉瞬間融化,恢複了往日的奸態。他不懷好意地提起了嘴角,說:“別急著攆我走,我特地帶巨犬和他的沙羅花過來探望你,他們還給你準備了一個特別的小禮物呢,絕對會讓你大吃一驚!”

    說著他扭開了牢門,一名高大壯碩的巧克力色男人擒著一名少年來到雜~種的監牢,他的身後跟著一個還不及他腰高的鼠灰色小女妖。

    那名少年骨骼纖細、皮膚白~皙,全身洋溢著稚~嫩的輕狂與勇敢,擁有夢一樣的亮橙色眼眸和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