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後，氣溫漸漸低了下來。西方那一輪橙紅色的太陽懶懶地掛在天邊，染紅了周圍的雲朵，染盡了江楓鎮的勾欄瓦舍。前方的那棵老槐樹搖曳著枝幹的細枝末節，孤獨地屹立在寒風之中，就像等候遊子歸來的老人一樣，翹首遠望，卻不知良人身在何方！路旁的江麵寬闊無垠，翻滾的白色浪花點綴其上，如那天邊的銀河一樣美麗，璀璨。

    鎮上的店鋪陸陸續續地撐起了門板，掌櫃的點了銀錢，拿在手中晃了晃。那‘叮叮當當’的聲音才會讓他們露出親切的笑容。夥計關好鋪子，抬頭望了望陰沉的天空，縮著脖子小跑著回家去了。

    一位白發蒼蒼，佝僂著腰身，挑著扁擔的炊餅大爺快步從沐白身邊走過。突然停住了腳步，轉身對沐白嚴肅道：“年輕人快些走，這天怕是要下雨了！”

    沐白愣了下神，對老大爺笑道：“大爺您先走，我腿腳利索，不礙事。”

    賣炊餅的大爺搖了搖頭，轉身加快了腳步往家趕去。

    小街上基本沒有幾個人了，店鋪也都關門了。前幾個時辰還熙熙攘攘的小街，此時已是冷冷清清的。

    ‘啪嗒’

    豆大的雨點如斷線的珍珠般，密密麻麻地砸了下來。沐白苦笑道：“江南的天氣果真是如此的多變啊！”

    快步回到朋滿樓，沐白被雨淋得跟落湯雞似的，長發濕漉漉的粘在後衣背上，衣衫濕溚溚地貼著內襯，下擺滴答滴答地往下淌著雨水，鞋靴更不用說，走一步，地上就留一個鞋印狀的水窪。

    朋滿樓的小二也是機靈，快速拿了一條白巾，嬉笑道：“客官，快些擦擦吧！”

    沐白笑著接過，道了聲謝，往樓上走去。

    “哎！再給我打盆熱水來。”

    “好的客官，您稍等！”

    天色已晚，沐白換了身幹爽的衣物，躺在床上聽著大雨敲打窗棱，聽著更夫趟過泥水，聽著雨落大地。想著衣塚的老父，家裏有沒有下雨？父親是不是早已休息？這幾日有沒有人來購置衣物？想著少英雄，名彌，想著前半年江湖上的慘案。不知不覺中沐白已沉沉睡去，他實在是太累了，晶瑩的涎水淹沒了大半個枕頭。

    今夜風雨交加，夜色如墨，平日裏皎潔的月光都被嚇得不敢出頭。所謂月黑風高shā rén夜，恐怕就是今夜了。

    約莫醜時，全鎮的人都沉浸在美好的夢鄉中無法自拔，就連平日裏勤快的更夫在這個雨夜也躲在了家裏偷偷懶。整個江楓鎮像死了一般，除了風聲，雨聲。還是風聲，雨聲。

    鎮子的最西邊，一個頭戴鬥笠，身穿黑色夜行衣，手持一柄bǐ shǒu的男子半蹲在一戶人家的屋瓦上悄悄地潛伏著。從他那一雙古井不波的雙眼中可以看出深深隱藏的一個字：“殺！”

    bǐ shǒu寒芒四射，雙目如龍如電。

    霎時，那人動了。他如一個斷了線的風箏，有如一隻離群的大雁。時而踏風而行，時而踏著屋瓦借力，快速移動之間不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就連那無孔不入的雨點也淋不到他，黑色的夜行衣依舊光鮮亮麗，頭上的鬥笠不見絲毫雨水滴落。shā shǒu？還是高手？

    五息之間，他已從鎮子的西邊來到的鎮子的東邊，穩穩地落在了蕭員外家的屋頂上。

    他停留了片刻，也許在喘氣，也許在觀察。

    蕭員外家裏是有護衛的，但那些護衛今日恰好不在。有些時候，人的命運就是如此奇妙。

    他早知道了這一切，調整了呼吸，將自己的手眼恢複到最好的狀態。其實他根本不需要這樣的，偌大的宅子裏就蕭員外和他的五位老婆，外加一個三歲的孩子。但他是一個異常謹慎的人，眼裏揉不得一點沙子。

    輕輕地落在了院中，院中的雨水瞬時淹沒了他的腳踝。雙腳猛一蹬地，身姿展開，如鷹般輕捷，濺起的水花緩緩落下，輕微的滴水聲霎時被漫天的雨聲淹沒。

    開門，進屋，挑簾，手起，刀落。

    一顆人頭滾了下來，睡在旁邊的女子感覺有一股溫熱的液體噴在了臉上，伸手抹了抹，睜開雙眼正欲看看是怎麽回事，卻見一抹銀光乍現，再然後自己什麽也不知道了。

    關好房門，他輕輕一躍，幾個起落間便消失在了茫茫的雨夜中。

    現場不會留下任何東西，因為所有的一切都被熱烈的大雨衝唰了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