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天贈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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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不言風不語掉頭便走,不願在神像前麵久待。倒是桑餘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此時雖然劫後餘生,但是此處迷穀裏處處透著古怪,也不知結果如何。

    雖然他很希望,結果如同何不言所說那樣,此處能夠使得他的命運大改,但是理智卻告訴他,不太可能。

    何不言說的對與不對,暫且不作數。即便對了,他說“金”有從革之意,意思他們命運或許會因此改變,可是變得好還是壞呢?說不定就此殞命也是命運大改啊?更何況另外一個意思,“金”有殺伐之相。

    他心裏清楚,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此處在懸崖之中,若真的安全,為何寨佬他們對此有敬畏之意,即便那山臊都不敢近前?

    桑餘想到如果自己真的出不去,那麽剩下母親在臨湘城外,獨自倚門盼他歸來,會不會太過淒涼。她老人家身體不好,到了最後還得白發人送黑發人。

    他想起每次晚歸時,母親都會為他留的那盞燈,心中一酸。望著麵前神像心道,你要真是那麽無所不能,若是能夠佑我母親身體康泰,即便你是魔神,我桑餘都願將靈魂永世侍奉與你,說著雙膝一軟,直接拜倒在地。

    男子漢大丈夫,拜天拜地拜父母。

    每一拜,都誠心至極。人的脊梁,隻有在天底下挺立起時,才能使渺小的靈魂變得偉大;人的脊梁,隻有在神魔前彎起來時,才會讓膨脹的靈魂變得卑微。

    偉大與卑微,本來就不相矛盾。

    桑餘站起身,深深地望了那神像一眼,然後懷著他那顆卑微而又偉大的遊子之心轉身離去,在他身的後,瀑布衝蝕下的神像竟莫名的清晰了幾分。

    緊追幾步,桑餘跟上了走在前麵的二人。

    “黎...這位兄弟,你到底是不是白骨堂黎淵。”現在暫且脫離了險境,何不言又看見了桑餘跪拜邪神,這一問應該憋了很久了。

    桑餘與他並肩而行,此時也沒有那麽多隱瞞了。

    “不是,小弟其實是臨湘縣人,姓桑,名餘。”

    “哦,桑餘?好名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桑榆,桑餘。令尊給你取這個名字,應該有所由來吧?”何不言歪著頭,似乎想分辨桑餘的話可不可信,見桑餘誠懇,已經敞開心扉,二人間氣氛也輕鬆了不少。

    隻是何不言的問題,桑餘從來沒細想過,笑著答道:“這個...我倒不清楚了。”

    “既然你不是魔門中人,又怎會有儺殺門白骨堂的白骨令呢?”風不語這一問,聽起來漫不經心,卻是何不言與風不語心中的疑惑所在。

    “白骨令嗎,這個說來話長...”桑餘摸著手中溫熱的令牌,沉吟了一會兒,他與黎淵有約在先,現在又見到風不語他們的玄門中人與魔門如此大的嫌隙,最後還是選擇不說。

    何不言一笑,拍了拍桑餘肩膀,笑道:“沒事,我們師兄妹之前也有莽撞得罪的地方,黎...哦,是桑兄弟你不要放在心上。”

    桑餘回報以一笑,卻見何不言絮絮叨叨的說道:

    “既然桑兄弟不見外,那我何不言就有幾句忠告得講了,雖然兄弟你不是魔門中人,還是莫與他們走得太近,要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知道桑餘兄弟你秉性不壞,聽到這裏時肯定會付諸一笑,為什麽呢?因為也有人說出淤泥而不染嘛,如果桑兄弟你真的這麽想就錯了,因為...”

    桑餘腦袋有點發暈,心裏竟然有種待在何不言身邊,比待在苗寨裏都讓他難受的感覺,於是趕緊追上前麵的風不語,把何不言遠遠甩在後麵,身後的何不言張手呼喚道:

    “哎,桑兄弟,你怎麽走了,我還有個故事沒和你講呢?”

    三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約莫花了半天多的時間,把整個山穀探查了一遍,山穀四處都是懸崖峭壁,根本沒有出去的地方。即便有,還有飛鳥在上空盤旋來去,雖然不似什麽猛禽,但是有了湖心遊魚的前車之鑒,看樣子也不是善與之類。

    而更主要的,是他們三人之前來的石洞,也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線希望,難道又要落空了麽?

    即便很不想去麵對,可是現實就是如此。夕陽漸漸遠去,山穀中的黑夜來的比外麵的明顯早一些,三人無處可去,隻能暫且躲在一處岩壁下休息。

    他們也不知道夜裏山穀會變成什麽樣,所以由二人輪番守夜,本來風不語也強烈要求算她一個的,因為何不言心疼他這個師妹,被他聯合桑餘強行否決了。

    湖心的楓樹,火紅的枝葉彌漫了大半個山穀,隻能隱約看見漏下來的星光,此時風不語靠在岩壁上已沉沉睡去,她麵色蒼白,一縷碎發被夜風輕佻地一撩,散落在她白皙的額前,更添了幾絲憔悴。

    何不言身形瘦削,一身白衣即便在夜裏依稀的火光下,顯得有些髒亂,看見桑餘在看他,好心提醒道:

    “桑兄弟,你還沒睡?”

    “睡不著。”桑餘望著稀疏的星光

    “要是睡不著,咱們聊會天吧,白天我還有好多話沒和桑兄弟你講完呢。”何不言精神一震,準備長篇闊論,他這眼露精光的樣子著實嚇了桑餘一跳,搞得桑餘急忙把身子一偏,頭靠著石頭上,隱隱有鼾聲傳來。

    “這麽快睡著了?哎,無聊,那下次再同你講吧。”何不言又轉過身去。

    假裝睡著的桑餘渾身一震。

    本來隻是裝作睡著,好借以逃避何不言的囉嗦的,卻不料假戲真做,就這麽睡著了過去。

    迷蒙中他又回到家裏,那間破落的草房外麵懸著一盞鬆油燈,燈後麵站著一個佝僂的身子。

    “母親?”桑餘看不清她老人家的麵容,於是站了起來,往那邊走去。

    誰料他越追,老人家的身影越遠,即便他後來奮起直追,依然趕之不上。

    “母親...”桑餘心中一跳,猛然坐了起來,發現自己身處穀中。

    原來是個噩夢,桑餘鬆了口氣。

    此時已是半夜,風不語靠在一旁,睡得正香,何不言也不知何時睡了過去。桑餘笑了笑,然後站了起來,想伸個懶腰。突然發現遠處黑暗中隱有白芒閃爍,那方向,正是神像的位置。

    桑餘心下好奇得緊,本來想推醒何不言,但是想著他也累了半宿,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於是也不打擾他們,隻身一人往神像位置走去。

    等到他走的近了,才見那白光原來是從神像頭上發出來的。

    神像前麵有溪水淌過,桑餘避開溪水,繞到了一邊。

    白天因為有瀑布遮蔽,所以沒有看真切。如今在深夜裏,白光把一切都映照出來,原來那神像後麵,居然有一跟棍子模樣的東西,插在神像的背後。

    瀑布飛瀉而下,然後在神像上濺射開來,寒氣逼人的水霧附著在桑餘的身上,讓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桑餘咬了咬牙,踩著溪間碎石,來到神像後。

    神像有三丈之高,而且又長滿了青苔,根本沒有著力之處,若想從下麵攀爬上去,當真是艱難至極,桑餘四下探查,最後眼神落到了身後的岩壁上。

    因為瀑布從高處傾瀉而下,相反瀑布後的岩壁卻比較幹燥。桑餘用手在崖壁上突出的石頭上扳了一下,發現可以一試,於是一手扳著突出的地方,用腳踩著一處,然後一點點爬了上去。

    桑餘費盡九流二虎之力,終於爬了上去,他艱難的瞄了眼身後不遠的神像,然後縱身一躍,空中身子一轉,雙手掛在神像手臂上,高處的瀑布當頭而下,打的他渾身作痛。

    他踩上神像的手臂,然後順利爬上它的肩頭,那根發光的棍子近在眼前。

    也不知它是什麽材料鍛造,一頭插在神像脊柱裏,露出的半截盡頭有一處手柄,原來這並不是一根棍子,而是一把鐵鐧。

    桑餘輕輕摸到鐧身,用力一拔,那把鐵鐧應手而出。

    還沒來得及細細查看,腳下的神像突然開始龜裂。

    桑餘心道不妙,他想要從神像身上滑下去,卻不料腳下一溜,整個人重心失衡,就從神像上摔了下去。

    山穀中傳來轟隆之音,四處搖搖欲墜,桑餘趴在地上,耳朵裏嗡嗡作響,還隱約有人呼喚聲,還不待他撐起身來,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桑兄弟,桑餘...”聽起來像是何不言,與風不語的呼喚音,隱約透著幾許焦急。

    身下震顫的感覺不減,桑餘猛的睜開眼,發現自己睡在火堆旁。

    “桑兄弟,快起來,情況不妙。”何不言伸手來拉桑餘。

    “這一切,難道還是個夢?”

    不,桑餘很快就否定了心中所想,因為就在他手往地下一撐的瞬間,摸到了一個冰涼涼的棍子。桑餘撿起來一看,這不是那神像背後的鐵鐧又是什麽?此時它再也沒有一點光亮,在旁邊的火堆映襯下,黑沉沉的鐧身反射出幽幽的光。

    “快看,那是什麽?”一旁的風不語驚呼一聲,吸引了桑餘的注意力,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遠處的湖水聚集在那棵巨大的楓樹上,樹枝瘋狂的四處蔓延,枝頭的楓葉通紅無比,就像是焰火一般,雨打似的往地下打來,落在地上砸出來一個個巨大的坑。

    “跑,快跑。”桑餘驚慌失措右手拉著風不語就要跑。

    可是在這個山穀裏,又有何處可去?

    桑餘看了眼左手中黝黑的鐵鐧,想到了神像處的瀑布。

    堪堪避過飛襲而來的天火,那火見物就著。即便何不言,風不語憑借著周身的罡氣護體,依然一觸就著,若不是他們見勢不妙,立即扔掉被點燃的外衫,怕早就化做了一堆飛灰。

    反觀三人中處境最好的竟然是桑餘,本來是無心之念,就在他避無可避時,他下意識的將手裏那根毫不起眼的黑鐧隨手揮過,竟將迎麵潑來的火雨一一蕩開。

    滿以為眼前隻是傾盆的火雨而已,卻又馬上有了別的變化,當地上草木燃盡,那散落在地上黑灰裏漸漸長出一棵棵青綠的楓樹苗,那樹苗迎風便長,還不待多久,已然有一人之高了。

    如果根據這麽個情況下去,整個山穀都要被這片楓樹林燒為灰燼。

    此時瀑布近在眼前,桑餘率先繞到瀑布之後,身後拉著風不語,何不言緊隨而至。

    “呼,總算安全了,你們怎麽樣?”桑餘緩了口氣,轉頭去看風不語與何不言,卻見二人麵色蒼白,臉上結著一層白霜,身子一軟就昏倒在地。

    何不言在昏倒前,望著眼前瀑布,眼裏滿是驚訝:

    “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