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同病相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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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感覺奇怪,是因為這血鐧本是死物,既沒意識也不會言語。除了在落魂淵下曾有異變外,幾乎與自己從無交流。對了,自己這是什麽了,怎麽會突然這麽悲觀消極?桑餘猛然間警醒,方才的念頭可不太像自己才能有的。難道這一切跟那履冰閣有關係?

    耳邊風聲簌簌,陡峭的崖壁在桑餘麵前一劃而過,而它的終點,那裏長滿了綠色的死亡。桑餘知道,不管那片土地如何,終究都是自己的歸宿,但關鍵的是,不是現在。

    他怎麽會忘記臨湘郡外的那個夜晚,他怎麽恁忘記落魂淵下的黑暗。本來已經偃旗息鼓的仇恨又在心中發芽,空乏的血脈裏漸漸有了些許氣力,就在與一顆青鬆交錯而過的時候,桑餘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在樹幹上一搭,然後就順勢抱在了樹上。

    因為腳底下意識的踏在懸崖上,幾塊風化的巨石嘩啦啦的滾落山崖,最後摔成了渣滓。

    桑餘暗自捏了把汗,吃力的爬上這根伸出來的青鬆上,後怕不已。現在身上一點氣力都沒,包括之前那麽消極,難道是與那履冰閣有關係?

    他此時也隻能這麽猜測,因為目前最緊要的,是怎麽上去。

    這根青鬆是從旁邊斜斜往上伸出來的,根部紮在山體的縫隙裏。而山體上既無洞窟也無藤蔓。想到這裏,桑餘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想起小的時候聽說的一些奇俠誌怪的故事,不是主角跌落山間都會有什麽奇遇的麽,例如什麽不世秘法,絕世神兵之類的。

    怎麽自己跌下來,除了這顆青鬆之外,就是根上凸起的位置,用雜木堆砌的一個小巢了。

    這東西不用看就能知道,肯定是山中飛禽所搭的,隻不過這時正值寒冬,所以不用猜就是個空的。順著樹幹爬了近過去,突然眼前似乎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桑餘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直到到了近前才猛然發現,這窩裏並不是什麽都沒有,而是臥著一隻毛發雜亂的鳥兒。

    它似乎有些萎靡,此時因為桑餘的出現所以格外警覺。

    “送你到我麵前,是不想讓我做個餓死鬼?”桑餘打量了這隻鳥兒,它身形不小,隻是因為毛發淩亂,又加上瑟縮成一堆了,所以才看不出來,尤其是它那一雙眼睛,雖然有些無精打采,但是底子裏的不屈卻一如自己。

    也許是同病相憐,它渾身雜亂的毛發竟然桑餘想到了自己,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道:“算了,別說我現在不餓,就算餓了,真吃了你也隻是多撐幾日。”

    言語間,桑餘把手伸了過去,像是以前逗銀背雙頭蛇小白一般,想要撫撫它身上的毛發。哪知手剛伸到麵前,它脖子猛然一伸,口喙如鉤直接往桑餘手上叨來。

    桑餘被它叨了個措手不及,一股鑽心的疼從手背襲上腦仁,因為桑餘本身就沒有一處好的皮膚,所以這傷口也看不清楚,隻能看見鮮血就這樣順著手背,滴滴答答的淌了下來。反觀這隻叨了桑餘的鳥,脖頸一仰,似乎就把什麽東西咽了下去。

    它一直在這窩裏,突然咽下去的東西哪來?難道是手上的皮肉?桑餘心中一驚,把手湊到麵前細看,果然滿是傷疤的紅色皮肉間,被硬生生的撕掉了了一塊。

    “你這恩將仇報的東西。”桑餘之前還想著放它一條生路,誰知卻又被它叨了一口,心中惱怒不已,揚起血鐧就要砸去,但是看它這個樣子,抬至一半的血鐧又被他收了回去。

    桑餘突然想起了自己。在這陽符宗裏,他從來不主動去與人相處交際,盡可能的把自己的一身傷疤藏在長衣裏。平常麵對的,大多是異樣的眼光,可若真是有人要接近他,桑餘的第一反應就是,他有什麽目的?他要圖我什麽?就好像第一次見到丘如雁,就好像遇見莫攸。

    一念及此,看到這隻滿是雜毛的鳥兒,此時以這種態度來對待自己,他一下子也能釋懷了。桑餘望著它的眼睛,喃喃道:“你這麽落魄,肯定和我一樣,之前是遇見了什麽不幸的事情吧?”

    大鳥歪著頭,眸子裏倒映出桑餘的影子,似乎在思考。桑餘意識到這裏,不禁為自己的念頭感到好笑:“你隻是一隻鳥兒而已,怎麽聽得懂我的話,罷了。”

    天色漸漸晚了下來,山風吹得更勁了,但是從桑餘跌落至此,陽符宗上的人沒有一個下來找過人。難道他們是忘了自己麽?桑餘心中不禁有些神傷,別人不來他能理解,他也不奢望。但是百裏嗣音,還有守一真人,怎麽沒有看到他們的身影?

    夜空中並沒有什麽星辰,唯獨一彎殘月,孤零零的掛在半空,以及朝元峰下的一個廢人,一隻叫不出來曆的雜毛大鳥。

    桑餘抱在樹上,全身都有些僵硬了,他看了眼雜毛大鳥,對方似乎還沒有睡意。

    從桑餘出現到現在,對桑餘這個外來著的提防一如既往。桑餘本來還想對它感慨一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這都是小白害的,怎麽可能所有動物都如它一般有靈性。”

    夜裏雖然涼,但是陽符宗的各峰上會有朝露晨霜。它們凝集天地精華,而不沾凡垢,是修習心決,辟穀內視前的絕佳食糧。而這朝露晨霜又分又分九品,以旭日將升,紫氣當空時最佳,此處雖然沒有那等上品,但是八九之等還是能采集得到的。桑餘雖然沒有習到陽符宗的符法,但是這餐葩飲露的辟穀之法,多少從百裏嗣音,丘如雁那了解些。

    當腹中饑餓感稍稍退卻,桑餘將腰帶解下,把血鐧係在一頭,掛在樹上,然後再把自己與青鬆捆在一起,然後就著一個斜斜的樹幹,就這麽睡了過去。

    等到醒了的時候,日頭已經當空了。今日裏不似昨天,沒有那麽大的山風,是臘月裏難得晴好的天氣。桑餘下意識的去看虯結樹根處的那處鳥窩,它好像還伏在窩裏,桑餘正打算取下腰帶,好坐直身子,就在他一動的時候,頭附近的樹枝上掛著的一個東西砸了下來,血淋淋的直接砸在桑餘懷裏。(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