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天》

    盛夏的氣息湧漲的厲害，卻被接連幾場雨洗斷了一個時間點，天空輕聲嗚咽，我遠遠望著濕濁不清的教學樓，它像奄奄一息的怪物在絕望哽泣。

    鬱悶的烏雲將所有漏洞裂縫縫合吞沒，水花繁盛的在地麵上開放，嘩啦啦的數不清數不盡的感傷，我也不知自己迎逢過多少場大雨，喧嘩的雨聲，淋漓的心情，快要散盡的體溫，朦朧的虛幻終將在雨境過後回歸平靜和存在感，不過也讓我虛弱的大病一場，仿佛是被冷硬擊打後的過度柔和。

    1倒帶的回想這一年。胃還在翻滾著疼痛，上顎被方便麵紮得流血，肺裏總是顫抖得積淤著痰，一上午一下午的黏在位置上成套成套的做題，頭頂的燈亮過三節晚自習之後，我不甘心的又在宿舍走廊裏奮鬥。夜裏經常失眠，頭發掉的嚇人。黑板一板一板的換，參考書一本一本的攢，千錘百煉，問題卻越來越多，明明會的題又忘了，明明想通了理解透了又陷入了費解的困境，往複的逼迫自己到極限，質問自己有能無能。

    2我暗自給孤獨一個定義，也算了結這一年，那種對學業執迷不悟又終究無成的孤獨，如果我不曾把一件事看的太重，我就不會在我將要放棄它時絕望到五髒六腑都難受，心情肉體都脆弱。朋友離散後，頓失所依的孤獨，就像淒厲的雨水終於將頑強僵硬的石頭打穿了，我也會迂腐的認為自己完蛋了。

    這一年表麵上看來並沒有多少起伏，隻是孤單，但實質即有發自內心的悲傷，也偷偷憎惡著很多人。一直裝著若無其事的，就像那些虛偽的人，裝久了，就習慣了，但成不了真。我經曆了一個學齡無言的漫長，麵對看的太重的中考，放棄了就輕鬆了解脫了，給自己一個可以停息的斷點站台。學了那麽多，複習了千百遍，積攢了長期蔓延在心裏的苦悶和隱忍，都被最近這幾場雨淋得幹淨了，剩下空蕩的絕望，輕風一吹就會撕裂般的疼痛。

    習慣了一個人難受，一個人傻樂，一個人百無聊賴的自言自語，總是念念有詞神神叨叨像憂鬱症患者，可我還是向往熱鬧和希望的，反抗無所事事的躁動來拯救不安，這是一年周而複始的感覺。對於安靜又沸騰的世界，我個人再強大的生命活動，都是蠅營狗苟，渺小的像微塵，雖然存在，但很難看到被顧及，沒有龐大的形狀，沒有磅礴的勢力，也可能就是因為渺小，才把小事看得那麽重要。複雜的車水馬龍人情世故總是嘀嗒幾下就瞬息萬變的物是人非了，再隆重強硬的表達都顯得虛弱無力。

    就是這樣緊張持久的堅持和絕望忽然中和釋然了，我很安靜的躺在不再煩躁的床上，像是男女激情過後的醒悟，或秘密難題的真相大白，更像病危臨終前一天的老人，在平和整理自己的過去。

    當我把一件事看得很重時，它往往是在摧殘我。一味順應僵硬呆板的教育，變得單調，卻也品味著孤獨萌生的眾多心思，它們在不經世的我心裏對立充斥，最終兩敗俱傷，我各有丁點收獲，整體卻一事無成，現在隻是處於一種暫時停火休戰的祥和中，我也不知道未來會被哪種可能主宰宰獲，也許消耗再多時間，還是枉費，還是一事無成，甚至搞到最後一無是處。

    3涼風透徹的晚上所有人都反常安安靜靜的睡著了，走廊，宿舍樓，整個學校靜得有種窒息的感覺，故意打開窗戶讓自己頭痛失眠，第二天，我以此為理由向班主任請假，他特意提醒我“已經沒剩多少時間了，你的成績一直都不樂觀。”接著又是一大堆勸我警惕我抓緊時間的話，但我還是義無反顧的請了假，因為這是我給我自己放的假，我真的需要逃離幾天這種越來越令我吃不消撐不住的日子。我真的要放棄自己努力了那麽久的事情了。

    初晴的天空藍得沒有真實感，油畫一般的白雲，絢爛多模多樣，似乎靜止。清爽的氣息貫穿公交車內的空間，車上人很少，沒有人說話，路上的車也很少，新修的大路沒有顛簸，安靜勻速的向前行駛。

    每次回家下車後都要走一條必經之路，大約40分鍾的步程。

    雨後沒有塵埃，或者丁點灰塵跌入無邊無際的蔚藍。

    滿鼻腔的泥土清香，風活躍在麥田中，膁動成波浪，麥子開始發黃，和我一樣半黃半青。麥穗輕微鏽跡密密麻麻的被風吹著，迎冽無數日漸堅硬的尖刺。路邊的花繁盛多彩，幾年前的大樹被砍伐之後又栽些小樹，以及那一片春天裏枯死的樹，我沒有見證，隻是路過。

    今天大多數樹的樹骨被盎然綠意包攬，樹葉沙沙的像是用筆在寫卷子，隔著麥田的遙遠村莊藏進高大寬廣的樹域中，天地間單薄而明亮的陽光，這一條路，這一片天下，我走過很多次，或者很多年，在每次星期放假回來時。

    4時間改變，季節變換，有太多畫麵和心情。我在生硬的回憶，痛苦的暢想，用力的走下去，直到思緒幻滅，成了空殼，沒有猶豫沒有念想，自由的孤單著，在一片天下。

    因為要爭取，所以隻好奮力承受，因為要承受，所以隻好不顧失去，這一年的這一條路，我走了一年，承受了一年，掙紮了一年，難受了一年，沒有成效的不安，總覺得學業無為，好像考不上的話要被槍決一樣，有太多苦都吃了，有太多氣都忍了。我本想轟轟烈烈的告別，讓狂風暴雨攆走堵在胸口梗塞在腦子裏的情緒，能做了斷的就到此再見，什麽考試，什麽升學，什麽希望、人生，統統……我本應該這樣告別，但眼前卻太過平靜寧和，實在難以借景抒情。

    沒有仔細的去想，一切卻很明白，我不想用“如果”造句，這不是厭世，不是自嘲，不需要啟發，也不需要同情，也沒有說生無可戀的絕望，總之不勉強自己，也不想被別人期待，放空思緒，不再去積攢小悲傷和小打小鬧的反思。什麽後患之憂，可恨之處，包括白熱化重要階段，和畢業照、紀念冊，字母數字都去死吧。

    5我沒有處在風口浪尖，隻是眼前的路碎了崩裂了，也不是什麽有沒有危機感，隻是如此風和日麗下實在提不起什麽危機感。一個個沉重的日子複製到了今天，我並不習慣就地解除拋到腦後，但不明不白的東西還是沒有真正明白，很多沒有骨頭的話吐不出來也咽得沒有味道，所以幹脆就不去猜度折騰了，這一刻沒有顧忌，也不在裹藏自己。

    我經常在想那些高興過悲傷過的事，還有好多逐批出現在我生命裏的人，像路邊的花草無法回步的過去了，所以最多也隻能漸行漸遠得回望他們。我想過這個月過後的自己，隻是現在沒辦法體會那種該到來的失敗心情，三年如一日，散亂的情節草草而過。這個月就是盡頭，人家說自由之日便是墮落之時，不知道準不準呢？！現在我不以為然的向前行走，不想再愚蠢的去感受，就好像和人事沒有愛恨，和世界沒有幹係一樣，就算這是逃避，也稱不上消極。

    聽著周圍的人七嘴八舌的一年過去了，我那些心事都掖著藏著沒有爆發出來，所以回首起來，一切是孤單的流暢自然，連我自己都會被嚇一跳，我從來沒有想到曾誌氣風發的自己到了今天會迎接一個創痛。

    我現在沒有特別的在想什麽，無望，但不覺得那麽累，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對待，因為我現在沒有心情存在，不是快樂而是輕鬆，不是悲痛是真的無奈，雲淡風輕，我走在一條路上，走在一片潔淨的藍天白雲下。

    凹凸不平的破碎地麵硌腳，抖落掉太多無聊的固執和堅持。失意累積到一定程度，像這場豐沛的雨過後的晴空，太多懷念與衷腸就在一片天下曬太陽。沒有回程走下去，沒有柳暗花明，也不是怡然自得，不必倉皇，沒有表麵上的狼狽憂愁，自然的輕風繞耳。

    薄風和嘹亮的光穿堂而過，微弱卻不可抗拒。不去說失去，雖然曾經擁有，不再去說難過，即使曾經快樂。沒有炙熱，沒有溫存，空蕩卻清晰明亮，一步一步的走，邁開。

    6徹悟這條路這片天，我清楚放棄堅持很難，但也很簡單，至少不那麽麻煩了。我不會在自己不喜歡的樹上吊死。前方的路還有，它依然在一片天下，我會把自己的渴望不甘用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上去。

    對於走了很多遍很多年的路，感情有曾經的也有如今的，但不喜歡了終究不喜歡了，我對原有的態度和事情懷舊也向往，難過也欣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