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碎瓷驚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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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子衿手中的梅瓶最終沒有落到小王爺頭上。

    當她氣勢洶洶朝前奔去時,沒有發現他麵前那個姑娘已經用目光鎖定了她。某種天生的敏銳和直覺令沈瓷意識到她不光是想來吵架的,還得實打實做點發泄的事兒。就在朱子衿掄起梅瓶狠狠朝小王爺頭上砸去時,早已繃緊神經的沈瓷突然躥了過來,伸出手來用力推了朱子衿一把。可奈何速度太快,力道太足,她沒能完全把朱子衿推開。那高高的梅瓶砸了偏,落在她的額角。隻聽得器物“啪”的一聲脆響,伴隨著沈瓷癱軟的身體,統統跌落在地上……

    沈瓷的額頭上被砸出一個血窟窿,血液一股股地往外湧。護衛們上前,把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的朱子衿拉開,大力扭送了出去。朱見濂腦中一陣空白,他顫抖著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的女孩,伸手想要捂住她血液外湧的傷處,卻隻感到鮮紅的液體不停從指縫間溢出,連著他的心也似被砸得鮮血淋漓。

    他總是欠著她的。

    最初的時候,他在沈家的店鋪門前遇見了她,因著幾語胡謅,無意間令她父親命落黃泉。這原本並不算他的錯,但是他仍在她有難時出手相助,以為如此便可再無虧欠。但是現在,女孩額角的殷紅鮮豔如火,命運用絲絲縷縷的血色圖案再次將他們捆綁在一起。而這一次,他欠她的,已然是一條命。

    朱見濂這樣想著的時候,人正僵立在緊閉的房門前,沈瓷躺在屋內塌上,好幾個郎中圍著她打轉。小王爺發了話,若是救不了這姑娘,便讓他們全部吃不了兜著走,人人都不敢怠慢。

    兩個時辰後,屋門終於再次被打開,朱見濂火急火燎地趕進去,看見沈瓷頭頂纏著一圈圈紗布,臉色蒼白,還沒有醒來。他瞧著她濃密的睫毛還在微微顫動,緊凝的力道終於鬆懈下來,跌坐在床邊,渾身上下的氣力都被抽光了。

    幾個郎中站在他身後,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走出來,恭恭敬敬道:“姑娘福大命大,傷口不深,並無性命之憂。隻是……”

    朱見濂的心被他半截話提到了嗓子眼,斜睨著他道:“恕你無罪。說。”

    郎中這才開口:“隻是,這傷口,恐怕會落下疤痕。”

    朱見濂提起的心終於掉落下去,他看了看沈瓷受傷的額角,平素裏若用頭發遮住,便也瞧不出什麽。他如今願望很簡單,便是她能醒過來,安然無恙。別的,都沒有她的命重要。

    見小王爺並無太大反應,郎中留下了幾味藥,齊齊退了出去。原本在外購置擺飾的秋蘭聞訊,也是匆匆趕回。她聽說那梅瓶原本是要砸到小王爺頭上時,魂便被抽了去,入了裏屋,看見床上還昏迷不醒的沈瓷,心裏簡直後怕得緊。她沒吭聲,卻是含著一口怨氣,轉身邁出了房門,快步朝淮王的住所行去。

    淮王自然也得到了消息,隻不過因為朱見濂無恙,便沒再放在心上。此刻見秋蘭竟不請自來,當下皺起了眉頭。

    “王爺,”秋蘭跪在淮王麵前,聲音微顫:“今日子衿小姐欲置小王爺於死地,奴婢鬥膽,敢問王爺如何處置?”

    淮王輕睨了她一眼:“秋蘭,你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

    “奴婢隻是憂主心切。這次恰好有沈姑娘替小王爺擋下,若再有下次,奴婢不敢去想。”

    淮王念她一心為朱見濂著想,又有前程往事做積澱,麵色緩和了些許,道:“子衿是本王唯一的女兒,無論怎樣,終歸是沒有傷到濂兒的。”

    這言語敷衍,便是不準備采取什麽措施了。

    秋蘭心中梗塞,想到小王爺將繼續與那對隨時可能發狂的母女同處一府,有些話便脫口而出了:“王爺,您這般放任傷害小王爺的舉動,令他時時處於危險之中,如何對得起夏蓮?”

    “放肆!”被戳中了軟肋,淮王圓目瞪視:“我保他世子之位,替他在府中樹立威信,這樁樁件件,還對不起夏蓮了?”他冷哼一聲,嗤道:“濂兒是我的孩子,難道子衿就不是了嗎?我知你與夏蓮情深意重,因此才格外放縱你,你可別蹭鼻子上臉,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秋蘭心道,地契之事,您借小王爺的名號出手,還不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可她雖是心慌,卻仍存有理智,並未把這話說出口,隻哀戚道:“奴婢不敢。奴婢隻願您能保小王爺安康周全,這亦是夏蓮去世前委托給奴婢最後的遺願。她死得冤枉,來不及說些什麽,這麽些年沒名沒分陪在您身邊,到頭來也隻希望小王爺無恙而已。”

    淮王心裏一震,過去那蝕心般的悲痛再度湧上,他靜默良久,終是歎息道:“杜氏雖挪用錢銀,但數額不大,免去王妃之位已是重罰。子衿雖驕縱善妒,但生性單純,今後本王會派人好生看管,不讓她們母女倆有任何接近濂兒的舉動,同時增派濂兒的貼身護衛,此種事件,不會再有下次了。”

    他這已是退了一大步。秋蘭聞言,終於慢慢舒出一口氣,不敢再做更多要求,叩首道:“謝王爺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