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開門。”離月輕輕叩門，神色間流露著擔憂。

    逼走四名學長，及與陌讀的交談，並未耽擱他太多時間。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住所與應天學府的距離並不算近，且路徑一家餐廳，看到內部電子時鍾的時間，顯示為十二點三十分時，離月才回過神來。

    正午時分人多車多，離月絕無快步奔跑回去的可能，因此他擔心自己午餐的著落。

    “嗯。”門應聲而開，邪神高大修長的身影再次出現於離月麵前，不過他手裏拿著秒表。

    他一直在等離月，當外賣買回來以後。

    離月正要進去，但邪神卻說了句讓他哭笑不得的話。

    “你遲到了零點二秒。”

    “這你都要計較？”離月走進餐廳，坐到餐桌上，他看到了一碟普汀、豬肉雜燴，和一盆米飯。

    “給我的？”盡管清楚結果，但離月還是試探性問了一下，萬一邪神同意呢？

    “明知故問。”邪神靜靜地坐到餐椅上開始用餐。

    離月則回了房間看書。

    不出所料，邪神並未允許他入席吃飯，隻因自己遲到了零點二秒。

    邪神從不開玩笑，在任何事情上皆無比嚴謹的他，對時間計算的精準程度，較之上了發條的鬧鍾也不遜色分毫。

    同理，離月超時了，遲到了，就真的不會有飯吃，且不止是中午，今天一整天都將如此。

    至少，邪神絕不會為他準備任何食物。

    這樣的事情並非僅限今天發生，軍事基地裏離月一旦遲到便無飯可吃是家常便飯，而目的是為了讓他慢慢約束自己，不再如森林生活時那般隨心所欲。

    這做法並不人道，但對離月很有效。

    離月也並不介意遭受這樣的待遇，能被邪神帶出森林，也由此獲得了，調查曾經，自己身邊發生過什麽的機會，他已經很感激了。

    不過最主要的還是，離月很久以前就將挨餓當成習慣了。

    他們對都很了解對方，日常生活中的一切事情，隻需傾聽對方話語，便可得知對方所言是真是假。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他們的生活將會一直維持這般單調。

    畢竟無需解釋的對話並不會持續太久。

    十五分鍾後，離月估計邪神已用餐完畢，於是出了房間，走向已經靜坐沙發上閉目養神的邪神：“你知道陌讀這個人嗎？”

    回想起，他是繼洛星夜之後，第二位靠近自己一米以內，且自己並未產生任何反感的人，加上他在遭遇lè suǒ時竟意外的冷靜，離月覺得還是有必要詢問一下，即便他看起來並不強。

    而且，單獨行動後需要匯報自己那段時間的經曆，這是邪神說過的，想來再過不久他就會來問，那麽自己直接去說倒省些時間。

    “陌讀？”邪神那與離月極為相似的丹鳳眼並未睜開。

    離月回憶片刻，坐到另一側的沙發上：“他是七年級新生，外表文質彬彬，但從他身上我嗅到了危險。”

    他倒不是沒話找話。

    即使不認為陌讀對自己能造成威脅，可謹慎些並非壞事。

    聞言，邪神劍眉微皺：“他的特征？”他還是沒有睜開雙眼。

    離月亦不會無的放矢，在大事上該說便說，能讓他感到危險者自然，也不會是泛泛之輩。

    “相貌偏秀氣、雙眼靈動、嘴唇蒼白、小麥色皮膚、身高和我差不多。”

    “並非危險目標。”言畢，邪神集中起來的注意力再次放鬆，思維也開始放空。

    離去前，老爺子為了能讓他們二人安心上學，已做好萬全準備，其一便是一份不可輕易招惹者的名單，不過上麵沒有陌讀的名字。

    既然不在名單裏，便無需過於理會，留個心眼即可。

    反正能進應天學府的，沒一個常人。

    “嗯。”離月再次回了房間，他不似邪神那般有近乎無限的精力，且今早消耗的精神相當多，若不通過午睡彌補部分，下午他未必能控製自己。

    此外，他相信邪神。

    相信邪神的言語、安排，與謀劃。

    邪神說沒問題，肯定就沒有問題。

    因為他救了自己的命，把自己帶離森林，這給了自己一個尋找真相的機會。

    哪怕從他口中，聽到了那個塵封多年的名字。

    隻是個巧合？

    或許吧。

    ……

    下午兩點，離月從睡夢中蘇醒，走出房間他看到靜靜站在門口的邪神。

    想來已等待自己多時，他一直這樣。

    二人沒有常人間的相互問候，都保持著沉默，慢跑前往應天學府。

    下午烈日對他們的行動沒有絲毫影響。

    沒多久，邪神以看見一個熟人為理由，讓離月先行到校。

    離月有些意外，邪神竟會為一個熟人，暫時不繼續監視自己，這理由他並不相信。

    但離月並不在意，首先是幫不上忙，而且邪神一直不怎麽讓離月插手他的事情。

    除卻思維陷入死胡同之際，邪神需要一個支持者，使自己獲得動力的情況。

    ……

    兩點二十，離月帶著少許汗水輕喘著跑到了學校，步行穿越校門，才再度小跑起來，朝教學樓快速接近，不過在上樓梯時他撞到了一位突然出現在走廊的少年。

    他是在元都城裏，第三位接近自己，自己卻沒有任何反感的人。

    而且自己並沒有察覺到他的靠近。

    因為陽光灼烈，運動使體溫升高才大意了嗎？

    離月撞到他的瞬間便意識到這一點了，他有些擔心。

    倒不是因為怕惹到不該惹的人。

    離月的力量是毋庸置疑的，他又是奔跑著上樓梯。

    所以那少年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遭他一撞，結果是連退數步，直接砸到樓道邊緣的防護欄上。

    如果沒有這東西，少年會被直接撞下樓。

    離月擔心的正是這點，他怕少年受傷了。

    “抱歉抱歉，你沒事吧！”

    意識到自己太過大意還可能撞傷了人，離月趕忙上前道歉。

    當然，他不會忘記仔細觀察，被自己撞到這人的相貌和身材。

    那是位少年，比離月略高一些。

    留著一頭黑色碎發，裸露在外的皮膚很是白皙。

    虹膜與常人略有差異，是茶黑色的。

    他鼻梁英挺、薄嘴唇，表情異常冷峻。

    完全能與洛星夜那宛若萬載寒冰般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一拚高低。

    但最令離月重點關注的，是他那仿佛看穿一切的淡漠眼神。

    那是久經世故，開始對世事感到厭倦的上位者才會有的，難以想象它會出現於一位少年身上。

    雙手反撐護欄，少年重新站好。

    看向離月，他神色平靜：“沒什麽，是我沒注意。”

    語氣也異常平靜，似乎自己才被撞飛一事完全沒發生過。

    說完，走向樓梯，邁著穩定的步伐離開了。

    他沒有受傷，離月也鬆了口氣。

    “現在快上課了，下課後你有時間嗎？要是有，我們就到文化廊聊聊天吧，我得好好跟你道歉才行。”

    跑到樓梯口，離月在樓梯下仰頭看向即將走到另一樓層的少年，道。

    他忽然想起來，老爺子的規定裏，有一項——道歉時將對方約到某個地方詳談。

    離月對這項規定很感興趣，倒不僅是從未試過的緣故，若道歉時與對方談得攏，或許會多出一位關係不錯的好友。

    這對人生地不熟的離月而言，利大於弊；且即便談不攏，或對方不願意與自己到文化廊聊天，也沒什麽損失。

    他試探性的詢問迎來的，是少年平靜的一聲：“嗯。”這讓離月心裏暗自高興了好一會兒。

    此外，離去的少年有些不解和驚訝。

    不解之處，是離月竟不知道自己是誰。

    少年在校內的名聲很大，但凡老生幾乎無人不識；而新生不認識他，倒是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瀏覽了新生考核名單的少年，回想名單後並未在其中發現有關離月的資料，因此可以排除撞到自己那人，是新生的可能。

    “轉校生嗎……”坐回教室，在同學們恭謹的目光下，他自衣袋裏拿出一個迷你相冊，開始追憶一些事情。

    驚訝之處，是少年發現，離月向他看來時的眼神，有一種異樣的熟悉感。

    但少年沉思許久之後，肯定自己從未見過離月。

    ……

    下午第一節課是生物，這是離月最擅長也最感興趣的一科，因此他在這堂課上表現得尤為活躍，積極程度令他在生物老師眼中，留下了相當好的印象。

    當然，課程的過於簡單，以及老師隻是循規蹈矩進行授課，令離月有些失望。

    即便自己的“傑出”表現，與回答問題時的精準，讓老師連連讚揚，離月還是開心不起來。

    好在有件事情還是可以期待一下的，畢竟接下來要去赴約，離月想試試看，能不能在應天學府結交自己的第一個朋友。

    盡管在元都城認識的第一個人是洛星夜，但離月可不認為在她眼中自己擔得起“朋友”二字。

    ……

    下課鈴準點響起，老師剛說下課，離月便立即衝出教室，往文化廊疾跑而去。

    在一上午的時間裏習慣了教室氛圍之後，對周圍的同學們已經產生了熟悉感，被靠近時不再特別抗拒了，反感雖有，但已經降低到了可控程度。

    他沒忘記回頭看邪神的位置，然而那位嚴謹的存在並沒有在座椅上好好待著。

    那熟人有那麽重要嗎？居然讓邪神曠課了。

    甚至能讓他拋下看管自己的工作。

    莫非邪神真不想看管自己，於是決定違背老爺子的命令，直接離開元都了？

    以邪神的性格應該不會這麽做。

    腦中閃過萬千思緒，離月覺得應該先顧好自己的事情，再考慮這件有些稀奇的事。

    來到文化長廊，離月四處張望，尋找少年的身影。

    然後他發現少年正坐在廊外的長椅上，且表情一如剛才般冷峻。

    與先前不同，此刻這位冷峻的少年滿頭大汗。

    “來得好快啊。”離月不解他為何不擦汗水，朗聲開口的同時小跑過去。

    少年循聲望來，見了離月，他點點頭後平靜地看了一眼操場，那裏有幾位正收拾著體育用具的學生：“嗯，剛好是體育課。”

    “累嗎？”離月坐到少年身旁。

    少年搖頭：“還好，跑了半節課，接著打籃球到不久前，這點運動量不算什麽。”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話比往常多了不少，是因為身旁離月有著令他感到熟悉的眼神嗎？

    “這樣啊，”離月說著，露出一抹微笑，“之前的事，我不是……”

    “沒什麽，是我沒有注意。”少年打斷了他。

    “呃……不擦擦汗嗎？”離月尷尬地撓了撓頭，心道這人真是一點道歉的餘地都不留給自己啊。

    少年沒有接口。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見少年沉默起來，離月隻能主動找話。

    至少和他聊比和洛星夜聊要好得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