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　　這邊，他雖然著手思考起如何回應洛星夜等人，卻不知不遠處圍觀了整場打鬥的，算是離月朋友的人們，和他的想法並無多大差別。

    清塵和池歸城的目光已經呆滯了，盡管原先早有猜測，並親眼見識過離月的實力，可今晚發生的這場打鬥，絕非上次離月單方麵毆打王哥四人那回能比！之前離月表現出的速度實在快得嚇人，每拳每腳都沒加特技，真真正正的自帶音效！

    但更令人震驚的是，不顯山不露水，不苟言笑默默跟隨離月身邊的邪神，竟然能與離月戰得不相上下！最後甚至成功製伏了他！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苦笑起來。

    自己這些年的訓練成果，和他們兩位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啊……

    陌讀的表情稍微好些，他並不驚訝離月、邪神二人那非人的戰鬥力，隻是產生了比驚訝更甚的難以置信而已。然而他更關心的還是，那突然消失的一地鮮血，以及無頭屍體。

    相比前麵三人，林鈴倒是鬆了口氣，畢竟從表麵上看兩個人都沒受傷。

    雖然同樣好奇屍體的突然消失，但她此刻隻希望離月不要太過感傷，想開一點。

    盡管在場人員中，林鈴的感傷程度其實僅次於離月，她覺得自己一定失去了很重要的人。

    不是仿佛，是一定。

    而在場圍觀的五人中，唯有洛星夜是最為平靜的，她並未準確地預想到離月的“實力”，對邪神應對離月時的表現，她倒是早有猜測。此外，關於離月今晚的怪異，以及邪神帶著**和行李箱回來一事……

    讓洛星夜對他倆留了個心眼。

    然後，她舉起雙手，可看似纖弱實則異常有力的一雙前臂，輕輕一動的瞬間，劇烈的疼痛自手肘傳出，令她深深皺眉，且麵色也微微發白。

    “大概骨裂了。”她這麽判斷自己的傷勢。

    看起來，洛星夜在離月手裏近乎不堪一擊，不過能正麵接下當時，力量與邪神等同的離月一拳而沒有當場骨折，足以證明她的實力。

    不是她太弱，隻是被不可視藍色電弧強化後的離月。

    太強。

    作為正麵與離月對抗的邪神，在與離月交手時，發現離月的力量竟然比自己多出接近一倍。當然，這力量實際上與洛星夜接下的那一拳並不符合。

    隻是因為他先去應付了發福局長，然後才來對付離月，所以錯失良機。白衣少年先前說“晚了”的理由，就是如此。

    如果不是林芊瑩的屍體“毫無理由”的消失，致使他失了戰意、情緒隨之轉變，而後令藍紅兩種電弧漸漸消散，否則最終結果，將是邪神死在離月手裏。

    至少按之前的實力對比，如果離月一直壓製邪神，不給他去取出風衣裏那件物品的機會，那麽邪神，絕無生還可能。

    察覺到遠處景觀花卉裏投來的八道目光，邪神先是眨了眨眼，三秒之後又快速眨了兩次。

    “暗處的人，你讓他們走了？”突然，清塵淡漠的雙瞳直視邪神，他沒有半分懼色，鄭重詢問。

    他發現了邪神眨眼頻率的不同尋常，可由於搞不清楚狀況，加上忌憚邪神的實力以及其未知的背景，於是直接開口，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無論邪神的背景再大，隻要它身處東勝，就不可能正麵敢與四極世家之三同時作對，清塵深信這一點。在各種不確定因素的逼迫下，他下了重注，賭在場所有人對邪神產生警惕之後，邪神不敢對自己等人出手。

    至於理由……

    雖然邪神和離月認識，卻因為離月對邪神出手，誤導了清塵，讓清塵以為邪神一直潛伏在離月身邊，現在時機到了所以要抓走離月。而剛才邪神那與暗號相似的眨眼頻率，似乎也變相證明了什麽。

    為了避免目睹此事的自己等人，不明不白全滅在此，清塵故意大聲詢問以引起全員的警惕。在他的預想裏，就算邪神再怎麽強，隻要自己等人往不同方向逃開，他絕對無法一一滅口，即使用那柄**也一樣。

    就算最後，自己或其他人死傷大半，隻要有一個逃出去，那就夠了。

    哪怕是身份最普通的陌讀。

    清塵倒不是好心地想去救離月，兩人之間的交情還“不至於”深厚到這種地步。

    清塵隻是不想死而已，畢竟這世上還有一件事，他要親手去完成。

    而邪神聞言，心中暗道不好，果然事情不會那麽順利。他深不可測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五人的雙眼。

    “若不說出個所以然來，你們必會調查我……隻不過，此次事件，請諸位務必不要流傳出去。”邪神說。

    清塵、池歸城、洛星夜、林鈴對視一眼，徒留陌讀一人不明所以地四處張望。

    “嗯。”清塵應著，並先一步提出自己先前百思不得其解的數個問題：“你之前去了哪裏？**和行李箱從何而來？離月懷抱的屍體是誰？你剛才為什麽眨眼？”直視離月，他淡漠的目光裏夾雜些許警惕，因為這事由不得他產生半點鬆懈。

    有問題的不僅是他，池歸城、林鈴二人在聽了清塵的話之後，也都以希冀的目光看向邪神。唯獨洛星夜，她的湛藍美眸一直鎖定在邪神肩上的離月，但澄淨的雙眼卻古井無波。

    “你們先別急，離月學長遭遇了那種事情，肯定很難過。然後阿邪學長親手打暈自己失控的朋友，心情應該也好不到哪裏去。所以讓他先緩一下吧。我相信阿邪學長會說明這件事情的。”

    陌讀似乎很會讀取環境氣氛，眼下邪神和清塵隱有針鋒相對的模樣，他急忙打圓場，而且也不按池歸城說的，不用敬稱了。

    另外有一點，陌讀在不經意間歪打正著，無意識點出了離月可能是因為失控，所以會無差別攻擊任何靠近他的人的可能之後，清塵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

    盡管依舊對邪神異常警惕便是。

    表麵上看，普通人都會覺得自己，隻是遇上了一件很普通的槍殺案，不是什麽特別複雜的事情。

    但清塵認為其中牽扯到的事情，似乎遠非表麵顯示的那麽簡單，於是以眼神提醒池歸城，讓他注意邪神的動向，而清塵自己則開始思考各種線索。

    第一，也是最值得斟酌的一點——屍體憑空消失。不過已經屬於靈異事件，所以暫且不論。

    第二，同樣值得懷疑的一點，被殺者的身份以及和離月的關係。離月竟然摟著一具無頭屍體，為了不讓別人踩到地上的鮮血，甚至對昔日好友毫不留情地拳腳相加。

    第三，邪神攜帶著**和行李箱。如果邪神突然離開，並用**射殺目標，然後回到這裏打算把離月也幹掉，那麽這一切就完全說得通了。

    但重點是，邪神有槍卻不對離月使用，難道是打算活捉？可如果要活捉，自然不能留下任何目擊者，而自己等人現在還活著。

    第四，離月和邪神都是轉校生。清塵看過新生表，沒有發現兩人的資料，那麽兩人是否是從外郡來到元都，暫且不論。

    從離月和邪神初到遊樂園時，邪神能接觸離月身體的表現，說明他們認識，而且關係不錯，畢竟離月身手不凡，所以警惕心絕不會太低，那麽應該不會讓才認識幾天的人，和自己有直接身體接觸。

    如果雙方互為陌生人，那麽邪神完全可以在其它地方追蹤離月並活捉他，沒必要特地帶他到遊樂園裏，然後先拿**幹掉可能對離月很重要的人，然後才活捉離月，這是第五點。

    第六，遲遲不出現的城警；第七……

    簡言之，這一切事情似乎都有跡可循，卻缺少了最基本的動機。

    反正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任何頭緒，而線索也越來越亂，清塵的思考有些跟不上於是他再度直視邪神，希望得到一個合理的dá àn。

    “莫說你，即使身為當事人，我亦理不清個中因果。此外箱中是我抓回的狙擊手，你若不信，自己查看即可。”踢了踢沉重的行李箱，邪神解釋道。

    有過過數十次實戰經驗的邪神怎會看不出清塵的想法？隻是這件事涉及麵太廣，且離月和他的身份都屬於機密，未免節外生枝邪神並不想解釋太多。

    但至少，邪神必須先證明自己並非凶手，否則真會被清塵聯合池歸城調查自己的身份，因為他們兩個現在的表情看起來當真很不妙！

    清塵確認了一下行李箱，然後發現裏麵，真裝了個半死不活的人。

    而邪神不再解釋什麽，他隻是靜靜等待著自己的隊友們到來。

    “先回去吧。”池歸城的話為這次出行畫上了句號。

    本來好好的一次遊玩，就這麽不歡而散。

    清塵和池歸城頭也不回地走了，他倆身後跟著陌讀。

    洛星夜和林鈴也離開了，前者同樣頭也不回。

    林鈴不時回頭看向被扛著的離月，眼中浮現出哀傷與心疼。

    隨即她打diàn huà通知洛星夜的家族，沒多久便有一輛轎車開到遊樂園入口，兩人坐入其中，離開了。

    冥刺小隊其餘四人，和邪神一同休假，由於所受的傷相比邪神並不嚴重，恢複得快，於是在探望過家裏人之後，他們也來到了元都。

    當然，是聞老爺子的命令，而且他們聽到隊長有難之後馬上就來了，可見邪神的人格魅力。

    看著不遠處，因為離月的朋友們終於離開，所以小跑過來的四名戰友，邪神無奈地笑了笑。

    “抱歉啊，你自己找到的回家機會，被我浪費了。”他沒再以那種半文言的形式說話。

    喃喃自語的同時，他歎了口氣。

    隻因為自己遲疑了片刻，於是導致了這件事的發生。

    明明說過要送離月回家的。

    唯一的線索就這麽斷了。

    ……

    離月來到元都的第四天，同時也是他被停學的第二天。

    二零四五年，九月七日的下午。今天周四，再過一天就是全國上下學生都盼望著的周五，由於停學的第三天恰好就是周五，因此離月將再次獲得兩天假期。

    換做平時，他肯定會就此向邪神吐槽一番。

    但那是平時。

    本來，安心地等這五天過去，離月便能回到應天學府，體驗對他而言既新奇又有趣的校園生活，還不用擔心被同學們疏遠。

    在開學第一天就被停學，這在整個東勝都是極為罕見的例子。本來大多數被停過學的學生，都不會被老師看好，更不用說某些性格惡劣的同校學生，會拿這件事對其進行人身攻擊。

    而且，開學第一天被停學，意味著最好的jiāo yǒu時機就這麽錯失，還會因此給同學們留下“這個人品行不好”的印象，致使被停學學生可能遭遇到同學疏遠自己的情況。

    雖然應天學府裏，大多學生都喜歡jiāo yǒu和互助，不排擠、漠視，且少用有色眼光看人，可也並不是完全沒有。

    ……

    九月六日晚，當邪神將昏迷的離月帶回住所以後，第一次正式開始分析這三天來，他和離月所遭遇的一切，於是從離月被停學一事，他得出了這個結論。

    為什麽偏偏是停學？打架鬥毆致人重傷住院，以離月的下手程度足以構成防衛過當，但城警沒有介入這件事，校方的處罰也意外的輕，輕得有些不正常。

    還有自己兩人剛到燕京的第二天，離月就遇到了對他而言絕對很重要的人，並親眼目睹對方死在他麵前，於是離月的身體能力突然暴漲！強得可怕！是因為情緒變化所導致的？離月遭受外界的重大刺激之後會變強？

    如果自己二人遭遇的這一切，都是場極為縝密的計劃，那麽是誰泄露了自己二人的行蹤……不！如果隻是單純地被泄露行蹤，就絕無可能達成“讓離月重要的人死在他麵前”的條件，除非對方知道離月的身世。

    然而離月長期在原始森林和軍事基地，已經與世隔絕九年，假設他是被投放其中並被時刻監視著……那麽冥刺小隊帶他離開時，如果遭到監視者或監視設備的追蹤，自己不可能發現不了對方。另外讓離月失控又有什麽理由？

    他失控起來確實很可怕，卻也並非殺之不死，難道是為了進行實驗？測試離月失控後的性能？

    缺乏動機、線索的情況下，即便邪神知道的遠比清塵更多，思考角度更為豐富，卻也實在推測不出來，就算想到了各種可能性，可在無法判斷其是否正確的前提下，自然也無法當真。

    無論如何，回校上課這事必須得耽擱一段時間了，即使聞老爺子利用人脈，獲得了那起遊樂園槍擊案的調查權，在沒有絲毫線索的情況下也完全無從下手。

    “叮——”短信提示音響起，邪神取出手機，見是隊友發來的信息。而看完以後，他的心情更是沉到了穀底。

    “令其癱瘓後，一切拷問手段皆無法使用，而其餘人等不過收錢辦事。”邪神神色平靜地放下手機，目光看向身邊昏迷不醒的離月。

    “食物充足。”起身，確認冰箱裏的食物儲備後，邪神離開住所，並鎖上了門，門外是等待著他的四名隊友。

    由於監管離月不利，對社會造成惡劣影響，以及抓到狙擊手一事，邪神將被連夜召回軍事基地接受檢查。考慮到邪神先前匯報的，離月突然強得可怕，為避免沒必要的人員損失，聞老爺子決定暫時靜置離月，任由他留在邪神於燕京的住所裏。

    因為離月恢複神智前，除了覓食以外隻會發呆，這是聞老爺子親眼看過的。

    “希望那人的相貌能查出些東西。”

    ……

    九月七日淩晨，離月準點醒來了，而時間是淩晨兩點半。

    平常邪神起床的時間。

    他躺在沙發上發呆，不言不語，不吃不喝，餓了快一天。

    冰箱裏有熟食，稍微加熱一下就可以吃了，但離月沒有那麽做。

    他隻是潸然落淚，追憶自己童年那深烙心底的東西。

    雖然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可離月依然記得她，記得自己和她的約定。

    因為她是自己最親愛的林姐姐啊。

    在離月剛剛出生，林芊瑩也還隻是個少女的時候，相差十五歲的兩人就這麽相遇了。

    後來，兩個人一起長大。

    林芊瑩看著離月從懵懂無知的小鬼頭，在煥發天賦後化作童年老成的小男孩，這其中還有她的一番教誨、鼓勵，與陪伴。

    離月，也看著林芊瑩，以青春少女之身，將大好年華的時光用以侍奉自己，授予自己知識，引出自己的情感。

    兩人都見證過對方的歡樂、苦惱、憂愁，並相互幫助，以及開導。

    時間讓離月成長，讓林芊瑩成熟。

    離月的知識量越來越多，林芊瑩則更加青春靚麗。

    他們兩個都在變化，卻一直相伴身旁，比起少爺和女仆的身份倒更像忘年交。

    雖然年齡差距並沒有那麽大。

    不過在林芊瑩眼裏，離月一直是她的弟弟，聰明帥氣，散漫卻不惹人嫌。

    然而在離月看來，林芊瑩又何嚐不是一個不更事的小女孩兒？他其實知道林芊瑩離開家族，自降身份照顧自己的理由。他覺得那個理由笨拙又可愛，所以不自覺把林芊瑩也當成和自己一樣的小孩子看，並向她吐露自己的心聲。

    隻是現在……

    無論過往歲月多麽溫馨，多麽美好；離月再如何開心，如何痛苦，也沒有辦法和林芊瑩分享了。

    離月再也沒辦法見到自己的林姐姐了。

    在遊樂園裏，毫無預兆的重逢時那麽突然；也那麽短暫。

    方才還在林姐姐麵前好好表現了一下，然後眨眼間便天人永隔。

    這些年來僅剩不多的單調過往，與數之不盡的心緒，如今隻能在回憶中流連。

    直至離月在某一天將它們忘卻。

    他舍不得。

    為了活下去，為了追尋真相，離月在森林深處徘徊“七年”之久。將殺生適應到習以為常，將生死漠視為單純的能量循環，本來應該已經可以麵不改色，接受萬物的逝去了。

    但麵對這場生離死別，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那是和我一起長大的林姐姐啊！突然就這麽走了。”

    側躺著，離月雙手抱膝，將自己脆弱的一麵毫無保留展現出來。

    “我甚至連林姐姐的名字都不知道。”

    沒有抽泣、沒有哭嚎，僅有無聲滴落到，珍貴紅木沙發上的清淚。

    “叮咚——”門鈴響了。

    清亮悠長的回聲漸入離月兩耳，他恍若未聞。

    見無人開門，來者嘴角一揚，輕微的金屬摩擦聲忽然想起，隨兩道機括聲先後響起，片刻過去，厚重的全金屬防盜門被拉開了。

    “你似乎不太開心。”輕輕合shàng mén，走入客廳後，來者在離月身邊坐下。

    離月看也不看他，依然靜靜地落淚。

    眼下，來者很自然地闖入了離月那範圍一米的安全距離以內，可他卻沒引起離月的絲毫反感。

    這說明離月默許了他的存在？不。

    嚴格來說，是他默許了離月的存在。

    來者，個頭並不高，身材和離月相仿，不過肩膀稍微窄些，相貌的帥氣程度與離月相近，隻能說有點小帥。

    他和燕京的多數人一樣，在這白露時節穿了件外套。

    不過他的穿著相比常人而言，卻有些古怪了。

    全身上下的衣物是最純粹的白，可光澤並不刺目，相反還很是柔和。

    一襲立領風衣在站立時足足垂至腳腕，內襯一件純白t恤，長褲無口袋，膝蓋以下被一雙長靴包裹。這些衣著的光澤，看起來很古怪，質地有一種說不出是什麽材料的感覺。

    可惜離月目前心不在焉，哪怕屋子裏闖入了陌生人，他也沒看一眼。

    記憶缺失的緣故，離月認為自己沒有見過他，所以不會知道這個陌生人是誰。既然他能開啟邪神花費不少錢，特別定製的全金屬防盜門，說明他絕不簡單，換作以往估計離月已經開口喝問，或是直接動手製伏他。

    但現在離月心如死灰，種種負麵情緒環繞他的身心，就連往昔一直保持的最基本防範心理也早已淡去。

    見離月沒有回應自己，來者失笑搖頭。和離月一樣，他也不認識他，但他知道離月是誰，也知道離月的種種過往。

    於是今天閑著無聊，特意到此看看離月處於什麽狀態，而到場之後，離月的表現確實在他意料之中。

    不過他知道怎麽“喚醒”離月。

    “你林姐姐死得活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