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陌生,卻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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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一隻碩大的拳頭未待來者話音落下便直接對準其太陽穴轟然擊去!而來者不閃不擋,坦然正坐,視離月的拳頭如無物。
離月的拳頭確實凶猛,在被激怒的情況下速度和力量也更盛幾分,可相比被藍色電弧強化後,他那將身體輕盈的洛星夜打飛近七米的一拳,卻遠遠不及。
瞄準太陽穴這種要害而打,按理說離月這一拳下去,普通人鐵定會當場死亡,身體素質稍微好些的也得落個重傷不治,總之脫不開一個死字。
可惜,麵對這近乎離月常態下的全力一拳,來者隻是頭一歪,挑著眉硬接下來,然後他微笑著看過去。
離月赤紅的雙眸頓時映入他的眼簾。
令人驚訝的,離月醒來以後並沒有回到曾經,被野性和本能驅使身體的狀態。或許是因為林芊瑩的死亡對他而言,打擊太大。
眼下,本就滿是悔恨、憤怒卻無所作為的離月,又遭這等程度的刺激,如何不會暴怒出手?
“有人殺了你林姐姐,你生氣嗎?”來者並不在意離月對自己的冒犯,他神色平靜接下了離月的這拳之後,按住離月肩頭並示意他冷靜下來。
“嗯。”離月輕聲應道,眼淚再次潸然而下。
最重要的人不明不白死了,還是在自己麵前,而且自己別說挽回,反而什麽都做不了,這怎麽可能不生氣?要是可以的話離月恨不得將殺死林姐姐的那人生生撕成碎片!
不過,就算那人真出現在離月麵前,而且被他撕成碎片……那人也不會感到多少痛苦便是。
“那你想fù chóu嗎?”來者繼續問,同時輕撫離月的肩膀。
這隻手蒼白而纖瘦,看起來並不算美觀卻仿佛充斥著神奇的力量。
在來者的輕撫下,離月雙眸中的赤紅漸漸淡去,紛亂複雜的情緒也緩緩平複。
所以,離月稍微安心了些。
“想。”離月正視來者,而後看到了一雙悠遠而平靜的眼眸,不過他瞳孔有些奇怪,是一種似藍而黑的顏色。
來者意外的年輕,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模樣,一身潔白衣物使他看起來很幹淨。
離月發現坐著的他比自己稍矮一點。
而且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睛。
離月敢肯定自己絕對沒看過這雙眼睛,卻意外覺得它們很熟悉,似乎早就見過。
來者,或者說白衣少年。
麵對離月略帶好奇的打量,他突然說了一句導致離月直接揪起他衣領的話。
“fù chóu倒是不用了。”
“你什麽意思?”突如其來的希望,到頭卻是句戲耍自己的話,離月霎時咬牙切齒,幾乎是竭盡全力壓製重新洶湧澎湃的怒意之後,方才從嘴裏擠出這句話來。
林姐姐死得這麽淒慘!這混蛋居然要自己放棄fù chóu?怎麽可能!
感受到他又不再穩定的情緒,白衣少年雙眼一眯,無法看清的一巴掌刹那間扇在離月臉上:“我沒別的意思。”
趁離月還未反應過來,白衣少年反手又是一巴掌,清涼的兩聲脆響,自然而然回蕩在空曠的客廳裏。
“fù chóu,有意義嗎?你該做的,是完成你林姐姐的遺願,查清真相和找回你母親。不然你林姐姐千辛萬苦逃出來,結果死了;你媽還有可能活著,結果你不去救你老媽反而去為林姐姐fù chóu?你在逗我笑嗎?”
如果不是那兩道久久不散的巴掌聲,任誰也不會相信連扇離月兩巴掌的白衣少年,這平靜的一番話竟然是攜帶怒意的嗬斥。
因為白衣少年的神態實在太平靜了,他悠遠的目光仿佛是上蒼俯瞰世間萬物的雙眼,沒有任何顏色,也不偏袒任何生靈。
雖然拿上蒼與他相比是完全沒理由的。
有些懵了的離月聽罷白衣少年的話,微微一愣。
“母親……”思緒隨著依然在回響著的詭異耳光聲,回到昨天傍晚和林姐姐相聚之時,林姐姐死之前說過的話。
對啊,要先把媽媽救回來,不能辜負林姐姐的希望。
“我該怎麽做?”離月渙散的意識,在白衣少年微不足道的刻意引導下終於完全恢複至平常的狀態,他抓住肩上白衣少年的手,表情如同落水時抓到救命稻草,於絕望中見得曙光的人。
白衣少年點頭輕笑,離月的這反應才符合他原先的預期。
本來,白衣少年應該是不會出現的,卻因為過去有相應經驗所以,他不得不出現,畢竟離月可是由於某些原因,忘卻了昨天發生的某件事情——林芊瑩說過的話。
“你該怎麽做?”抽出自己的手,白衣少年倚靠在紅木沙發,微微仰頭。
“首先,搞清楚你不知道的東西。例如你林姐姐為什麽會淪落到以偷竊為生,最終被槍殺的地步的理由。如果是對付一般人,即使不打算留下證據,也不會這麽大費周章地處理掉。好了,我就給你留這麽個線索,要想fù chóu,對你而言還太早。”
白衣少年的話如一桶冷水,澆滅離月心頭那熊熊燃燒的烈火,隨即還不待離月露出失落的表情,下一句話卻宛若滿滿一桶汽油,直接潑在奄奄一息的火苗上。
“如果,你能查清真相並fù chóu成功,我就告訴你,你林姐姐的名字。”
巨大的喜悅頓時將離月刺激地充滿鬥誌,以至於他忽略了白衣少年話中一個顯而易見卻被他刻意不提的內容。
白衣少年本想講明這一內容,不過在離月那一模一樣的希冀且充滿鬥誌的目光下……
他終究將那些話咽回了肚子裏,並自然而然地轉移了話題。
而且,離月並沒有發現自己,居然毫不猶豫相信了白衣少年的話。
這是他自回歸社會以來,第一次毫不懷疑地去信任一個“人”。
看了一眼門口,隨後再看目光灼灼的離月。
“邪神已經偷聽好一會兒了,所以我該走了。”
白衣少年話音一落,不等離月再問便起身走向門口,而後那完全由金屬製成卻意外輕靈的防盜門也突然打開,英武挺拔的邪神赫然走進來,目視眼前這有能力打開自己專門定製的防盜門的詭異人士。
“你如何進來的?”他沉聲問。
高大修長的身軀、嚴肅的表情配上如此沉凝的口吻,以及那淩厲的雙眸,這個瞬間,邪神身上迸發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
換作正常人與邪神對視,多數皆會感到不小的壓力。
白衣少年卻不以為意,忽然輕佻起來的眼神掃視邪神那除了渾身漆黑,其餘皆與自己一般無二的穿衣打扮,聳肩微笑。
“這你不用管,你好好看著離月小鬼頭就行。所以別擋路,借過借過。”他並未正麵回答,且開口就是與先前,他自己那平靜話音產生強烈反差的戲謔語調。
與邪神漆黑如墨,若無底幽淵的衣著相比,一襲白衣的他是那麽奪人目光。輕鬆戲謔的話語同樣與邪神的嚴肅沉凝產生極大反差。
一時間,不明所以的離月隻覺眼前兩人此景,仿佛世間兩大極端存在偶然見麵時針鋒相對的局麵,看似平如鏡水、涇渭分明互不接觸,可離月敏銳地感知到,邪神赫然將精神集中到了自己前所未見的程度!
見白衣少年這番態度,邪神便也不再多語,看他這表現分明是不打算回答。
但有關係嗎?他若不說,自己製伏他即可,上一次是身受重傷,在與他戰鬥方才落敗,而這一次,邪神自信不會重蹈覆轍。
可就當邪神出手試圖擒拿此人的瞬間,其伸出那快如閃電的手頓時被白衣少年輕而易舉捏住手腕,那動作自然嫻熟圓融如意,不僅時機判斷異常精準!力道也拿捏得恰到好處!
邪神還未來得及掙脫,白衣少年便一帶一推,完全無法卸去的力道直接將邪神砸到沙發背上!從帶起邪神沉重的身軀到順勢輕推一把,整個過程輕鬆寫意,東勝最頂尖的戰士邪神,在那一刻好似被人捧在手心裏的小雛雞。
全無反抗之力。
見此,離月同樣漆黑如墨的瞳孔霎時收縮!
一招製伏邪神!這什麽概念!這白衣少年身材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啊!光是體重上的差別他想拉動邪神便已經是件難事,更別提邪神在深諳多種古武的同時,戰鬥經驗也同樣異常豐富!
離月的天賦很高,無論智力還是體能,但在軍事基地裏親眼目睹過邪神的訓練之後,他曾自問,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否比擬邪神實力的二分之一。
是將邪神的各項指標數字化以後的二分之一。
不過現在,這不知身份的白衣少年竟能視邪神如無物!
而邪神,在被推開的瞬間神色亦是凝重起來!由於直麵白衣少年,他比離月更能理解白衣少年的可怕!輕易推開自己,並恰到好處讓自己背部堪堪觸到沙發,而自己竟然完全不能在倒退的同時強行站住腳!這說明了什麽?
白衣少年在出手時,必然有所保留,且絕對不小。
這般想來,他若打算殺死自己,恐怕眨眼之間便能做到!
被差距極大的實力,以及白衣少年恢複悠遠平靜的目光所懾,堪稱億萬裏挑一的冥刺隊長邪神,竟不敢主動出手了。
“邪神你等等,他沒有威脅,他是來給我tí gòng情報的。”有些看呆的離月終於回過神來,急忙朝邪神解釋道。
驚疑不定看著白衣少年的邪神劍眉微皺,也不回頭看離月:“你確定?”
不等離月開口,白衣少年就率先瀟灑地拍了拍手,將兩人的注意力同時吸引過去。
然而他那模樣,仿佛是為了拍掉手上,被邪神衣服所沾染的灰塵,頗具挑釁意味:“邪神,好好看著離月,別讓他死了啊,我有空就來看看你們。”
說完,淡定轉過身去,絲毫不懼邪神背後偷襲的模樣無比超然,那及足的白色風衣隨門外吹入的風輕輕揚起,很是瀟灑。
“離月,接著。”突然,白衣少年頭也不回,伸手向後一拋,一個灰白色的圓柱體,兀然出現在他掌中隨即高高飛起!它看起來不過拇指長短,小巧纖細。
離月還好奇這是什麽東西,可白衣少年接下來所說的話令他直接神情大變!
“這是你林姐姐的所有骨灰,有點重,接穩了啊。”
如受驚的兔子般彈跳而起,雙手舉起後接下那個灰白色的圓柱體,而後被其慣性帶得身體移位,離月跌坐在地。
顧不得磕到頭的疼痛,離月看著被自己緊抓手裏,小巧卻意外沉重的灰白色圓柱體,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之色。
邪神目光一凝,被圓柱體帶偏的目光刹那間回到門口,卻隻聽一聲輕響悠悠傳來。
白衣少年在兩人都看不到的時候,抿嘴笑了,接著快步離開了,他在門口化作點點白光瞬間消散。
並順便替邪神關上了門。
莫名其妙地來,說了一堆讓人捉摸不定的話,然後莫名其妙地走了。
白衣少年的舉動讓離月和邪神都弄不清任何頭緒,但至少他留下了一些線索,而線索的關鍵似乎在於離月。
不久前,邪神聽到屋子裏傳出細微但清脆的兩聲拍打,以及自己從未聽過的聲音。他急忙附耳聆聽,確認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結果,自己的住所裏除了離月以外,居然還有別人,這讓邪神不由得謹慎起來,並未直接開門。聽了一會兒,居然還獲得了讓人意外的內容。
但是那人竟然知道自己在門外偷聽!這就不簡單了。因此他一說要走,邪神當即開門進了屋子,然後還沒交談幾句就被直接製伏了。
雖然嚴格來說,單純地被推開並不能算被製伏,隻是相對於邪神這種強人來說,一旦被拿住身體的某個部位,且還來不及掙脫或反擊就遭到對手的攻擊……那跟被製伏也沒什麽差別了。
連夜趕回軍事基地進行任務匯報,未免遲則生變因此不顧聞老爺子命令,於上午重新登機回到元都並一路趕回住所。
可以說,邪神是在全身帶傷,還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狀態下忙碌了近一天。
雖然這並不會對他造成太大影響而且,在強悍的恢複能力下邪神基本恢複了四成傷勢,隻需要好好睡一覺,第二天醒來後他身體就將恢複如初。
可眼下,離月竟然接觸了一位邪神非常熟悉,熟悉到近乎日思夜想地步的人,邪神渾身上下一個激靈,疲憊頓時盡去!
理由無它,隻因眼前這渾身白衣的少年,“正是”那動用rpg轟炸冥刺小隊車輛,並導致冥刺小隊第一次在完成任務後體會铩羽而歸心情的!
淩!蒼!茫!
理了理淩亂的思緒,邪神取出鑰匙鎖門,可就在他剛剛動彈身體的瞬間!
“傷好了。”原先為了製伏離月所受的傷,不再傳來輕微疼痛,這比預想的恢複速度快了不少。
當下卻不是在意這點小事的時候,邪神鎖好門,而後馬上轉身看離月。
“你與其有何交流,可否表明?”
重新站起身來,離月鄭而珍之地,將那個灰白色圓柱體放在茶幾上。
同樣看向邪神,他開口了。
“請先做頓飯給我吃。”
不是那種帶玩笑性質的wěi zhuāng語氣,而是平和溫柔的話音。
邪神眸光一爍,微微點頭後二話不說便去冰箱裏取食材了。
雖然不清楚白衣少年來此的目的不過,離月恢複正常了。
這足夠了。
不過因為這小插曲,邪神卻忘了為離月講述自己,在與他的戰鬥中被正麵壓製一事。
或許這不會是唯一一次。
……
東勝北方,草原深處,明月高懸、風梳翠草,某座深藏其中的神秘基地裏,兩道身影相對而坐。
“那個cold bullet完成了任務,然後他死了。”坐在左邊的人開口,平靜的聲音攜著幾分怒意和嘲弄。
“我知道。但他收錢辦事,對我們的秘密也一無所知,而最後一個知情逃脫者死了,無須擔心。”雖然說著輕鬆,但坐在右邊的人臉色卻不太好看。
可見事情並不像他說的那麽簡單。
“他死了,我們的底牌少了一張。”左邊的人說。
此話一出,場內的氣氛忽然壓抑起來,隱有即將劍拔弩張之勢。
左邊的人沒有明說,質問的意味卻很是明顯。
“我明白。不過東勝裏能殺‘冰冷子彈’者不多,總能查出來的。”右邊的人臉上沒什麽表情,述說事實的模樣無端令人心生敬畏。
“不多?就算不提龍王、鷹隼,東勝裏能殺他的人同樣多了去了!你也知道,這明目張膽的事絕對已經引起了那個老頭的注意!他不知道吃錯什麽藥!這一年多來一直在全世界範圍內調查我們,如果不是我們每次都能收到風聲,很多地方都會被一鍋端了!”
“我告訴你滕新旻,如果我們寶貴的研究資料暴露出去,輕則被撤銷職務,變成掃廁所的;重則被首領親自下令處罰,甚至我倆都要死!你知道我們幹的這事情決不能有半分馬虎!被發現了別說東勝!全世界都要剿滅我們!盡管我們根本不怕!”
左邊的人越說越激動,最後怒火攻心,氣急之餘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昂貴的真皮沙發,而後轟然巨響隨之傳出。
可右邊的人卻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那又如何?”不知從哪來的底氣,右邊的人態度一變,滿臉都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模樣:“塞勒斯先生,你們西華分部疏忽大意放跑的知情者已死,剩餘知情者盡在掌握,沒有證據,那老頭如何能派遣冥刺殺我?”
他開始反諷這位與自己相隔萬裏之遙,卻仍要來“興師問罪”的同僚。
“哼,”左邊的人冷冷一笑,沒再多說什麽“希望事實如你所說。”
“現在我們並不缺乏戰力,缺的是時機,時機一到我們什麽都不用擔心。隻可惜都是些殘次品,目前最多也隻到半成品的地步,距離成功品和超越品還很遠。”右邊的人見左邊的人不再有追究此事的模樣,頓時安撫道。
“殘次品?就算是殘次品,隻要數量足夠,照樣無懼曾經的‘天道’,更別說模仿他們而建立的冥刺、龍王、鷹隼。閑話不多說,你必須先處理好完整品的問題。”
同樣是不知從何而來的底氣,左邊的人開始叫囂,並下達了指令,隨後他的身影,連帶那張昂貴的真皮沙發一起,消失了。
“你沒資格命令我。”右邊的人起身離開了房間。
“哼,‘天道’?在神的麵前,你們又算得了什麽?”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重新倚靠在又一張昂貴的真皮沙發上,他在腦內規劃著無盡美好的未來。
而另一邊,與東極洲相鄰,在遙遠的西華洲,剛才還與滕新旻針鋒相對的塞勒斯先生卻攤在自己的座位裏。
他明亮的,不失威嚴的雙眼,此刻湧現著無比深邃的忌憚——或者說恐懼。
他在畏懼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