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上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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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
隻見是一條黃毛大狗嘴裏叼著一根骨頭從自己眼前優哉遊哉的走過,它兀自尋了樹蔭下一個陰涼位置,便舒舒服服的趴下啃骨頭去了。
“死狗,嚇我一跳!”司徒彥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
“好吃的骨頭,香噴噴的骨頭……”隻聽得那大黃狗哼哧哼哧的啃著骨頭以狗語說著,司徒彥搔搔頭轉過臉去。
他一直覺得自己與旁人不同,因為他自小便能聽懂百獸的語言,無論是貓貓狗狗,野雞山兔,就連蛐蛐夏蟬的鳴叫,他也能聽得懂。
他能感受到每一種動物的心情,也能感受到樹木的呼吸,可是當他把這些說給王遠他們聽的時候,他們隻當他是中了魔,久而久之,他便不與他們說了。
此刻在他身後走出來的王遠正抻懶腰打嗬欠,一副茫然的樣子問司徒彥道:“上仙來過了嗎?”
司徒彥自覺被戲弄了一番,心裏沒好氣的朝樹蔭底下努努嘴道:“喏,上仙在樹底下吃早飯呢。”
王遠瞪大了眼朝樹蔭底下望去,隻見大黃狗正在啃骨頭,當下明了司徒彥被放了鴿子,嘿嘿一笑拍了一拍他的肩膀道:“我早說過了,上仙就是逗你玩呢,也就你會當真,按我說啊,你偷了她的寶物,她當時沒要了你的命都算是好的了。”
“什麽叫偷!我那是撿!”司徒彥翻了個白眼坐落在稻草堆上,拾了根柴火往一夜不滅的火堆裏捅了捅,火苗迸裂,躥出零星火光。
“嗨呀,總之啊,咱們還是這樣安安分分的好……”王遠從懷裏掏出一塊幹硬的燒餅架在火堆上開始慢慢的烤。
司徒彥聞言卻更是心中一窒,忍不住拋下手中的幹柴,賭氣一般的又走到破廟的門簷邊坐下,跟那條大黃狗互相瞪視著。
繁華熱鬧的街市之中,兩個衣衫破爛髒兮兮的小乞丐宛如泥鰍一般穿梭其中,手裏捧著破爛的碗,遇見衣著華麗的大姑娘小媳婦便做出一副饑餓虛弱的模樣,互相攙扶著,倒令人不忍。
半天下來,倒也收獲了十幾個銅板。
臨近晌午,日頭漸毒,二人尋了一處小酒館外有屋簷遮蔽日頭的牆根坐了下來,在他們二人背靠之處,離頭頂高些許的地方恰好是一扇朱漆窗戶,裏頭設一張八仙桌,有人正在裏頭飲酒吃飯。
不時便有菜香溢出,二人坐在那兒聞的食指大動卻隻能幹咽口水,過了一會兒,裏頭的人開始談話,聽聲音倒像是幾個年輕的男子。
“周師兄已在蒼山上等候多時,我們用過飯便趕緊出發。”
“是!對了柳師兄,你聽說了嗎,有個邪教女子竟然妄圖裝扮成正派弟子上去蒼山竊取情報,被蒼山派的弟子當場識破她是女扮男裝,被人拿下!”
“如今蒼山上滿是吾輩正派修道之人,邪教竟然還敢前來,真真是不知死活。”
“就是就是。”
“嗨,不說這個了,來,你我師兄弟幾人幹一杯!今年我們終於可以看見其餘各派的前輩高人,即將大開眼界,理應慶賀一番!”
那幾人卻不知此刻蹲坐在牆根底下聽見他們談話的司徒彥的臉是一陣青一陣白的,昨夜等了半宿沒等到那位神仙姐姐,莫非她竟是上去蒼山被抓了?那可如何是好?
想到自己一腳還沒踏進的修道路就這麽生生的被砍斷,司徒彥心中實在是窒悶!左思右想,竟生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拉起王遠的手腕就道:“走!”
驕陽似火,以地為爐鼎,炙烤蒼生萬物。
遠離城鎮的郊外山清水秀之處,一座終年青翠,半山腰隱沒在迷霧之間的巍峨高山顯露在眾生眼前。傳聞蒼山的前身乃是樕山,在山後有一條大河,是上古時期東方食水源頭,傳聞原先那河裏盛產一種魚,名作鱅鱅,形狀像犁牛,發出的聲音卻像是豬叫。
如今大河仍在,卻改名喚溯河,河裏早已沒有鱅鱅魚,而是盛產一種通體銀白相間長而扁的魚,叫做“銀綢。”深受附近村寨的百姓喜愛,更有城鎮裏的酒樓出高價收購。
“這就是蒼山啊……”王遠抬頭望著仿佛沒有山頂的蒼山,不禁瞪目結舌久久無法移開目光。
司徒彥來之前也萬萬沒料想到這山竟如此之高,遠超乎他的想象,果然是仙人聚集的地方,但既然來了,他就不會打退堂鼓!他早已想好,如今蒼山上盡是東雲國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如果找不到那位冷若冰霜的上仙,那麽他就轉投蒼山派門下,若是蒼山派不收,他就拜入其他門派底下,總之,他一定要修道!
然而理想很美好,現實卻有一個問題擺在眼前。
蒼山上山途徑有兩種,一是天梯,由山腳環繞山腰再至山頂,無法計數的青石雲磚鋪就成一道上山的樓梯,若是尋常凡人,能走到半山腰已是極為不易。故而這成了蒼山派每逢六年選拔弟子的考驗之一。檢測他們是否具有大毅力與心性是否堅定。
第二種,則是借助法器或靈獸,這是修道之人以及蒼山派弟子最為普遍的上山方式。
望著那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樓梯,司徒彥跟王遠的小腿肚都有些發顫,但前者顯然更為堅韌,當下便邁出十數步,絲毫不允許自己有退縮的念頭誕生,而王遠則是哭喪著臉緊跟其後,累的哼哧哼哧直喘氣。
好在登上天梯的一路以來綠樹成蔭,交錯縱橫為他們擋住了烈日,帶來了一抹陰涼。
不知爬了多少級階梯,王遠忽然頹喪著臉坐在青石板上大口大口喘著氣道:“我爬不了了,司徒彥!我們回去吧,再爬一天一夜,你也到不了蒼山山頂!”
司徒彥感覺自己的小腿也是酸痛難忍,一直打顫,他艱難的又爬上一級階梯後,身上的汗水早已將他周身衣物打濕。
他二人帶了一小壺水早已喝完,這會兒饑渴難耐,腿肚子酸的直發脹,盡管如此,冥冥之中他感覺心裏有個聲音在說,不能停下來,一定要爬上去,不要停下來!
“我一定要上去!”司徒彥嘶啞著嗓子說道,隻是說一句話都讓他覺得非常的費勁,因為喉嚨幹渴的不得了。
就在這時候,身側忽然橫出來的一條樹枝上,一隻通體藍綠相間頭頂殷紅的奇怪鳥兒正停在樹枝上啄食樹上的殷紅果子,但見那株大樹像是棠梨,但樹葉卻是圓的,那樹頂上還有許多這樣子的果子,一顆顆殷虹如寶石般的果子,仿佛在跟他招手一樣誘人。
看起來,似乎汁水很飽滿的樣子啊。
司徒彥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摘一顆嚐嚐,就在他伸出手的刹那,那隻怪鳥忽然轉身撲簌著羽翼狠狠地啄向他的手背!
“---嗶!”它說滾。
怪鳥不僅外形奇異,就連叫聲也與別的鳥兒有所不同,但司徒彥仍然聽懂了它的意思。
“哎呀!”司徒彥見手背已被啄出了一個紅印子忍不住輕呼,那怪鳥卻還瞪視著他,怒氣洶洶,展開雙翅竟有點像隻鶴。
司徒彥暗道這怪鳥模樣怪異,如此護食,頗有靈性,該不會是個魔獸吧?
其實他卻是猜對了一半,隻不過這鳥兒是靈獸而非魔獸,身份尊貴,是蒼山派之中某一個頗有身份之人所養,他特意在這天梯沿途栽遍古櫰樹供這鳥兒食用。
隻因這鳥身上有一絲上古異獸畢方鳥的血脈之力,極為適合火係修道者簽訂血脈契約,傳聞畢方鳥隻有一隻腳獨立,其所在之處便會出現怪火,是火神的侍寵,而這隻鳥兒身上的血脈雖然已十分稀薄,更衍生出了雙足,像一隻丹頂鶴,但終究十分高貴。
隻不過現下這隻畢方鳥後裔不過是方初生的幼鳥,十分的弱小,除了鳴叫聲有些特殊以外與尋常的鳥兒沒有太多差別。若是待它成長起來,其強大足以令人側目。
“鳥大哥,我就吃一顆,成麽?”司徒彥見那隻鳥兒狠狠的盯著他的手,十分的警覺模樣,忍不住開口求饒道。
“----嗶!”它說不行!
怪鳥再次振動雙翅,怒氣衝衝的準備啄向司徒彥的手背!就在它的白喙再次向司徒彥的手背啄來之時。
“啪!”一塊石頭猛然拍下!
司徒彥瞪目結舌的看著被拍倒在石頭底下奄奄一息的怪鳥,站在他背後氣喘籲籲的王遠一擦汗道:“這鳥傷人,肯定不是什麽好鳥,打死了幹淨。你還跟它講道理?”
司徒彥聽罷深以為然,當下兩個人也不管別的,解決口中幹渴為重,伸手便摘下了果子往嘴裏送。
隻見二人席地而坐,青石板上陰陰涼涼正好緩解了一身熱氣,那紅色果子入口清甜,滿是汁水,更為神奇的是,吃罷這幾個果子,身上的疲憊感似乎也隱隱消退了一些,渾身上下忽然生出了許多力氣來。
二人對視一眼頓時喜上眉梢,隻見司徒彥脫下衣服來裝了滿滿一兜,二人這才心滿意足的繼續往山上走去。
留下那隻畢方鳥後裔被壓在石頭底下淒淒的嘶鳴:“—嗶!”它說苦也。
金烏西墜,燦爛紅霞不過一瞬即逝,夜風緩緩卷走漫山雲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