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章赤膊殺鬼趁夜半 竊玉偷香長生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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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初升。
劍神宗高聳的石牆內卷起一陣赤色旋風。
一個黑色身影筆直攀上十五丈高牆,又筆直地走下,疾行的細蛇一樣,在玉虛宮的山石樓宇之間一閃而過,徑直來到一座破落的宮殿前。
通往宮殿的石板路年久失修,石板風化碎裂,已經成了碎石路。
蘇歧路以風火無間咒催動神行法,步履如風,居然能攀上十五丈高的石牆,雖然與禦劍飛行相比尚有不足,卻也另他大為欣喜。
蘇歧路走得興高采烈,就在快到長生殿前的一段路上,被一塊凸起的石頭絆了一跤。
這一跤若是換了一般習武之人,隻是趔趄一下。
蘇歧路走得風一樣快,全然不顧腳下,這一摔非同小可,一連滾了數丈,直到撞在一株大樹上才停下來。
大樹巨震,稀裏嘩啦落下來不少枯枝敗葉。
蘇歧路將頭頂的落葉拿掉,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看四下無人,稍稍安心道:“還好沒人。弄得這般狼狽,萬一被人見了,臉都丟盡了。”
長生殿雖然破敗不堪,但是門前兩尊貔貅石雕卻十分精神,月光下泛著美玉的光澤,一絲塵土都沒有。
蘇歧路朝著殿門走了兩步,隱隱聽到裏麵有水流的聲音和柔媚的女聲。
“不是說這裏是供奉長生大帝的麽,怎麽會有人戲水?”
蘇歧路搖搖頭:“是了,辛巳六曾說,神仙的壽命比凡人長一千倍一萬倍,**也比凡人強烈一千倍一萬倍。肯定是玉虛宮的神仙眷侶在這裏快活呢。
月下戲水,真是逍遙。
還是玉虛宮的仙人快活,不像師父和二師弟,一個靠看幻想、一個靠木雕派遣寂寞……
神仙的**強烈,想必脾氣也更大。被人打擾好事,又要打架。我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快些到碧遊宮拿藥才是。”
蘇歧路剛要離去,忽聽長生殿深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渾身一震,邁出去的一隻腳竟忘了落下。
那個聲音雖然細微,卻如一根鋒利的、飛快的針,未等蘇歧路反應,便刺入他的腦海和心髒,令他無法動彈。
那個聲音,竟然與蘇歧路在九重天頂聽到的一模一樣。
“難道……”
蘇歧路內心顫抖不已:“她輪回轉世,已經到了這裏?”
九重天頂那片白光在蘇歧路腦中閃過,劍神宗、碧遊宮、師兄弟、解藥,統統在白光之中消融不見。
那隻抬起的腳落下,卻換了個方向。
蘇歧路鬼使神差一般徑直向長生殿走去。
長生殿前鋪滿枯葉,每一步下去都吱呀作響。
蘇歧路走到離殿門還有三四丈的地方時,腳下發出哢嚓一聲。
那聲響絕不是枯枝枯葉能發出的聲音。
接著哢哢數響,長生殿前那兩隻石雕的貔貅動了。
其中一隻貔貅脖頸發出一陣機括轉動之聲,將鬥大的腦袋對準蘇歧路,兩隻眼眶不再是青石顏色,而是黑洞洞的窟窿。
有機關!
滿心綺念化作冷汗,蘇歧路不自覺向後退去。
又是一陣機括轉動之聲,兩道寒光自貔貅的眼窩中射出,直取蘇歧路雙目。
蘇歧路一閃身,兩道寒光射在大樹上。
樹幹一震,有落下不少枯葉。
那是兩支純鋼打造的弩箭,隻露不到半寸長的鋼羽在外麵。
蘇歧路心裏一沉:“好強的勁道!”
陸吾奮迅說長生殿荒廢有數百年,不但人跡罕至,連有零星的蟲蛇都不會來這個破爛地方。
居然有人在這裏設如此厲害的機關!
不容蘇歧路多想,令人頭皮發麻的機括轉動聲中,兩隻貔貅全做出撲擊之狀,將四隻黑洞洞的眼窩對著蘇歧路。
嗤嗤嗤嗤……
那兩隻貔貅的肚子裏似乎藏著數十個神射手,頃刻之間,已經射出數十枚弩箭。
幸而蘇歧路整日與李乘鋒、潛元先生和揭諦交手,對這種陣勢早有準備。
兩隻貔貅眼窩中射出的弩箭雖然淩厲,但卻不會拐彎,並沒李乘鋒的飛劍那麽難纏。
月光之下,破敗的大殿之前,兩頭猛獸分進合擊,眼窩中不斷射出寒光。
寒光飛舞中,一個黑衣少年繞著一株大樹翩翩起舞。
蘇歧路手中無劍,隻得以神佛無蹤步法繞著大樹跑,躲避純鋼打造的弩箭。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那兩隻貔貅體內的弩箭終於射光了。
哢嚓一聲,兩人合抱粗的大樹生生折斷,樹樁上密密麻麻全是弩箭。
銀白的鋼羽在月色下閃閃發光,那截樹樁像是一個身形魁偉披著銀甲的武將。
隻不過這員猛將的腦袋被打掉了。
射光弩箭,兩隻貔貅停了一瞬,齊齊亮出利爪,一左一右,躍起丈餘高,向蘇歧路猛撲過來。
“輪到我了!”
蘇歧路從倒地的大樹上折了一截四尺長的樹枝,以樹枝為劍,迎向兩隻貔貅。
“一意孤行!”
樹枝發出一聲尖嘯,刺入一隻貔貅的喉嚨。
一股勁氣在樹枝一頭炸開,將那隻貔貅的頭炸的七零八落,散成一地碎片。
樹枝一鼓作氣,刺在第二隻貔貅胸膛,穿胸而過。
蘇歧路將那隻貔貅挑起來,發現這隻肚子裏裝滿弩箭的怪物並非石雕,輕的很,放空了弩箭之後,一隻手便可將其挑起來。
蘇歧路一揮樹枝,將貔貅摔在地上,上前細看,發現除了一些小巧的機括不知是何物所造,兩隻貔貅大部分竟是竹片和木頭製成,隻不過在外麵塗了一層奇異的漆,顯得渾然一體,月光下看起來像是石頭。
長生殿上傳來一聲異響。
蘇歧路不假思索,轉身將手中的樹枝投向聲響來處。
“啊呦!”
樹枝落處發出一聲慘呼,一個黑影從大殿上摔了下來。
蘇歧路怕這東西又是裝了厲害暗器的機關,後退幾步,又折了一截樹枝握在手中。
那黑影從地上爬起來,整了整衣衫,拱手朗聲道:“閣下何方高人?”
蘇歧路心道:居然叫我高人,真是沒見過世麵。這家夥被我用樹枝砸下來,身手很稀鬆平常,說話也沒有理直氣壯,難道也是來碧遊宮偷丹藥的?大家同道中人,那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蘇歧路不答反問:“閣下又是何人?”
“我?”
那人道:“在下唐歸海,碧遊宮狐丘先生門下弟子。”
“哦……原來是唐兄”
蘇歧路看唐歸海麵相憨厚老實,對自己這個身份不明的不速之客居然如此客氣,正合陸吾奮迅所說的“不會法術、天真爛漫”,果然是碧遊宮弟子。
蘇歧路有心結交唐歸海,當即道:“好名字。唐兄的名字暗合天命:百川東到海,何時複西歸。”
唐歸海聽後上前一步,接口道:“碧血鑄神鋒,天命猶可違。”
蘇歧路見唐歸海憨直木訥原本想笑,待他說完這句話,再看他雖然身上還有些塵土,但坦坦蕩蕩,目光如劍,說出“天命猶可違”時鏗鏘有力,大有英雄氣概,再無取笑之心。
“在下劍神宗大弟子蘇歧路”
蘇歧路正色道:“本是來碧遊宮為師弟討幾顆丹藥,想不到在此處結識有違逆天命氣概的英雄。”
“劍神宗?”
唐歸海道:“劍神宗已經幾百年都沒有收過一個弟子了……
不過蘇兄適才所施展的步法和擊毀這兩隻竹鬼的劍法,迅捷剛猛,一擊必殺,與玉虛宮的伏魔劍法迥異,確與傳說中的八方禦神劍法類似。”
蘇歧路見唐歸海絲毫沒有要動手的意思,這與他之前遇到那些居心叵測、一言不合便痛下shā shǒu的仙人、凡人大不相同,有些難以置信。
“蘇某深夜不請自來,還出手打壞了唐兄的兵器”
蘇歧路試探道:“唐兄似乎並不生氣,也不當我是歹人。”
“玉虛宮弟子之中能與蘇兄劍法相提並論的,屈指可數。我對武功法術一竅不通,若是蘇兄真有歹心,我焉能站在此處?”
唐歸海指著一地竹鬼的碎片道:“我原想用這兩件兵器到焚心穀中捕獵異獸,今日經蘇兄一試,才發現這兩件家夥的機括運轉並不如意。
若是我遇到的不是蘇兄,而是猛獸,恐怕我也早沒命了。說起來,我倒要感謝蘇兄。”
蘇歧路見唐歸海對自己並無戒心,忍不又往大殿裏看了一眼,惦念著到裏麵一看究竟。
“我師弟為我指路時,說長生殿早被荒廢,小弟行經此處,聽到裏麵有人說話……我聽說近日有妖人要對碧遊宮不利,本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蘇歧路道:“沒想到中了唐兄的機關……”
“不是妖人”
唐歸海又是歎氣又是搖頭:“是女人。”
說著俯下身撿起幾塊竹鬼的碎片,放在手中端詳:“康樂郡王家的小郡主駕臨玉虛宮,在長生殿裏開了一方池塘,正在裏麵戲水……
她是洞玄真人的客人,也是師父的客人。
師父不但命師妹作陪,還命我在此守護。
我的竹鬼本是用來獵殺山中猛獸的兵器,卻用來給洗澡的女人看門……
女人有什麽好看?
戲水有什麽好看?
女人戲水又有什麽好看?
世上還有比兩個十六七歲的姑娘戲水更無聊的事情麽?
世上哪個有理想、有誌氣的大好男兒會如此窮極無聊、不務正業、虛度光陰,來看兩個女子戲水?”
“哎呀,唐兄!”
唐歸海一連串疑問令蘇歧路哭笑不得:“唐兄的說法灑脫清奇,小弟還是頭一次聽說,受教了。
據我所知,唐兄所說的窮極無聊、不務正業、虛度光陰的人可不在少數。”
“怎麽?”
唐歸海道:“蘇兄也喜歡看女人戲水麽?”
“實不相瞞,小弟近日精研本門劍法,領悟到天地之間萬事萬物,一舉一動,都符合劍道”
蘇歧路一心想到大殿裏看個究竟,信口胡謅道:“小弟還知道玉虛宮弟子精通五行遁術,可以將水火化為刀劍,無堅不摧,無魔不破。
兩女戲水,很有可能是在切磋劍法。
小弟愛劍成癡,唐兄不介意我去裏麵觀摩一下吧。”
“這……我與蘇兄不打不相識,朋友所需,應當鼎力相助。不過……”
唐歸海略一沉吟道:“裏麵戲水的女人是師父的客人,她說不許旁人看,師父才命我放這兩隻竹鬼在此看守。
我受師父之托,不能隨便放蘇兄進去。
不過,我倒是可以做兩具一模一樣的人偶來給蘇兄欣賞。”
“唐兄你……”
蘇歧路驚訝得合不攏嘴:“這……我……其實……”
“蘇兄不必客氣,一幅皮囊而已。男人女人、飛禽走獸,拆開來,都無非是皮毛、筋骨、血肉”
唐歸海道:“我雖沒有駕馭真元、元神的法術,做不出活人,但是做的假人,舉手之勞,模樣足以亂真。
蘇兄容我幾日,待我將這兩個竹鬼修好,一定給蘇兄做兩具栩栩如生的人偶,帶過來給蘇兄表演戲水,看能不能演練劍法。”
“不必了,不必了”
蘇歧路連連擺手:“我開玩笑的。我此來純是為了給我那二師弟拿些丹藥,還請唐兄為我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