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章霧裏看鮮花 碧水為長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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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唐歸海有些失落道:“我與蘇兄一見如故,做個把人偶舉手之勞,蘇兄不必客氣的。”
“不客氣,不客氣”
蘇歧路一心想到長生殿裏看個究竟,無心再與唐歸海攀談:“有勞唐兄為我指路。”
“那好”
唐歸海將一塊刻有符文的竹鬼碎片交到蘇歧路手中:“碧遊宮就在那座小山後麵。我有一位叫做殷殷的師妹,此刻正在宮中挑選草藥,你遇見她把這個給她看,她會幫你的。”
蘇歧路接過碎片,道了聲謝,往小山方向走去。
唐歸海則蹲在地上,將竹鬼的碎片歸攏到一起。
蘇歧路走了一段路,回頭見唐歸海正借著月色心無旁騖地拚接那兩件竹鬼,悄無聲息溜向長生殿。
長生殿十分宏闊,隻是荒廢已久,如今隻剩了一個殼子。
殿頂上破了一個大洞,殿中草木叢生,與其說是個宮殿,倒不如說是個院子。
殿中霧氣彌漫,霧氣之中黑影幢幢,不知是人是物。
那個令蘇歧路心潮澎湃的聲音隱隱傳來,忽遠忽近。
蘇歧路站在迷霧之中,舉棋不定。
“我已經被玉虛宮弟子誣陷為登徒浪子色胚**,若是再被人發覺偷看姑娘洗澡,那真是跳進黃河中也洗不清了”
蘇歧路心中糾結:“尋找九天頂上救命恩人這種事,說出來恐怕也沒有人會信的啊……”
正在蘇歧路猶豫不決之時,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
“嘶嘶……”
那聲音很低,分明是個男人。
蘇歧路四下環顧,入眼的隻有一株一人高的枯樹和幾塊奇形巨石堆成的假山,半個人影也沒有。
“兄台,兄台”
那聲音又道:“這裏……”
蘇歧路擦了擦眼睛,看見那截枯樹的樹枝動了一下,似是對他招手。
蘇歧路握緊樹枝,輕手輕腳走到那截枯樹跟前。
“兄台,你站的地方太容易暴露了”
那截枯樹上生出兩隻眼睛,說話時眉毛位置的兩條樹皮一聳一聳的,十分有趣:“你站在我身後。”
蘇歧路站到枯樹後麵,低聲道:“有勞兄台。”
枯樹的樹皮扭了幾扭,出現一張笑眯眯的臉:“大家同道中人,互相幫助,何足掛齒……在下長生院許長青,兄台很麵生,是新近入門的弟子麽?”
許長青?
蘇歧路心道,不就是長生九子裏有千龍印的那個天才弟子……千龍印是木相真元,怪不得他能變成枯樹。
“我?”
蘇歧路道:“在下隔壁劍神宗大弟子蘇歧路,幸會許師兄。”
枯樹上那兩道樹皮眉毛一挑,做出個驚奇的表情。
“你就是蘇歧路?久仰久仰”
許長青道:“能在此處幸會蘇兄,真是三生有幸。”
蘇歧路道:“不敢當,不敢當。”
“蘇兄不必謙虛”
許長青道:“蘇兄名號早已傳遍玉虛三聖境五神宮。我入玉虛宮十年了,還沒有見過哪個年輕人有蘇兄這麽大的名氣。
長生院一千弟子中,有八百人歃血為盟,誓要取蘇兄項上人頭。
哪個先得了,會被推舉為年輕一輩的盟主。
現在蘇兄的人頭已經價值紋銀萬兩,跟一條小龍差不多。
不過蘇兄你不要擔心,我是你的知心人。
在長生院一千個少年弟子之中,隻有我知道,每一個被誣陷為色胚**的少年,心底裏,都是一位細膩敏感、多才多藝、熱愛生活的奇男子。
何況,歃血為盟什麽的,太疼了,我沒有跟他們摻和。
以後蘇兄有興趣到玉虛宮遊玩,盡管來長生院找我,包你大飽眼福。”
“細膩敏感、多才多藝、熱愛生活的奇男子……”
蘇歧路忍住笑道:“長青兄說的是自己吧……想不到蘇某人頭如此值錢,能與小龍相提並論,真是榮幸。”
“豈止首級,蘇兄你渾身都是寶啊”
枯樹眨巴著眼睛道:“蘇兄的雙手雙腳各值紋銀五千兩,雙眼各值紋銀八千兩……不過最貴的是蘇兄的小勾勾,今日最新的賞格已經到了萬兩黃金了。”
“我的……”
蘇歧路結結巴巴道:“我的……值黃金萬兩?我好感動。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出的賞金?”
“好多人……不過第一個當然是被你猥褻的顧大xiǎo jiě”
許長青道:“顧家富可敵國,你猥褻顧大xiǎo jiě的事不僅傳遍了岱輿山,恐怕也傳遍了人族的三洲。
顧大xiǎo jiě出資黃金五千兩,懸賞你的子孫根。
玉虛宮的弟子都知道,砍了蘇兄的子孫根,不但有五千兩黃金,還有顧大xiǎo jiě的青睞,萬金不換。
玉虛宮年輕弟子中勢力最大的小侯爺王朔方發出一張英雄帖,除他之外,禁止旁人染指蘇兄的小勾勾,違者格殺勿論。
不過五天之前,小侯爺以黃金六千兩的價格將這個英雄帖賣給了對顧大xiǎo jiě一見鍾情的上官驄,準許上官驄砍蘇兄的小勾勾。
這上官驄也是個聰明絕頂的人物,他見這英雄帖有利可圖,坐地起價,開出八千兩黃金的價碼,公開叫賣。
顧大xiǎo jiě號稱“長洲第一美嬌娘”,又是四大家族之一的掌上明珠,天下不知道多少人磨刀霍霍,惦念著蘇兄的小勾勾。
而這張可以砍蘇兄小勾勾的英雄帖的價錢也是水漲船高,今天早上剛好漲到黃金一萬兩。
蘇兄你一定要護住子孫根,那張英雄帖的價錢還能再往上漲。”
“花擦,小弟我隻聽過賣樓花的,想不到這裏居然可以賣雕花”
蘇歧路得知自己的小勾勾如此貴重,被天下的屠刀惦記,不禁覺得胯下一陣一陣的冷風吹拂,打了個哆嗦。
“長青兄啊,這裏霧氣如此大,什麽都看不清楚”
蘇歧路道:“我們要傻站道什麽時候?”
許長青道:“你知不知道色中餓鬼與奇情男子的區別在哪裏?”
蘇歧路道:“願聞其詳。”
“色中餓鬼,饑不擇食,急不可耐,不分場合,不擇手段,對國色天香不知細細品味,猶如餓虎下山,茹毛飲血,暴殄天物,毫無情趣可言,毫無風度可言,是要下地獄的”
許長青道:“奇情男子乃是癡情種子,為了一親芳澤,要等到天時地利人和。
見有天姿國色,如飲名茶,細細品尚,手段千姿百態,可用耳、用眼、用手、用唇舌,最要緊,是要用心,縱然隻是驚鴻一瞥,也能譜寫千古佳話。
我昨日夜觀天象,再過半個時辰,就會起風,到時濃霧散去,大飽眼福,此乃天時;
霧中美人聲響忽東忽西,似在水中翩翩起舞,我站在的位置,不高不低,以我多年欣賞舞姿的經驗,唯有站在此處,方能將女子身段之美一覽無餘,此乃地利;
所謂獨樂了不如眾樂樂,今夜天公作美,令我與蘇兄你這名動天下的色胚相遇,一麵欣賞美色,一麵切磋心得,此乃人和!
所以說,我願意在霧氣裏站三個時辰,隻為雲開見月明那一刻。
看一眼,死之可也。
眼下我們站在這裏也並非一無是處,蘇兄不覺得隔著水汽聽裏麵鶯聲燕語,浮想聯翩,也是樂事一樁啊!”
“哎呀,長青兄!小弟自負巧舌如簧,論胡說八道,足可以縱橫江湖,今日一見長青兄,方知強中更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
蘇歧路擊掌讚歎:“長青兄能把tōu kuī女人洗澡這種臭不要臉的事說的如此理直氣壯、美輪美奐,小弟佩服、佩服!”
“能得蘇兄欣賞,小弟也十分欣慰”
許長青道:“小弟混跡岱輿山十年,欣賞過的師姐師妹不計其數,有的入皇宮做了妃嬪,還有不少上了天庭做了神仙。
小弟為這些傾國傾城的女子著書立說,名為《仙宮奇情錄》,蘇兄乃同道中人,有機會一定要幫我斧正。
唉,可歎我一代奇男子,淪落在一般俗人堆裏,多少故事,無人分享,一身本領,無人欣賞,今朝得遇蘇兄,真是相見恨晚啊。”
蘇歧路見長生殿中的霧氣也不散,連個人影子也看不見,連剛才令他魂牽夢縈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有些不耐煩道:“長青兄,你再看看天象,那風到底何時來?”
“你我知己,小弟不給你賣關子了。我站在此處,跟天象沒關係”
許長青道:“實在是因為那位小郡主是幾百年以來玉虛宮裏劍法最為厲害的一個女子。
她的劍法乃是家傳,與玉虛宮的伏魔劍法、丁甲神劍大不相同,淩厲狠辣。而且這妮子生性好鬥,白天跟長生院的師兄弟們比武,已經打傷了十幾個人。
大家雖然垂涎於她的美色,可是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白日裏好幾個自誇膽大的師兄弟,都說晚上要來長生殿觀摩小郡主戲水,挫一挫她的氣焰,真敢來的,還不是隻有小弟我一個。”
“看來長青兄是藝高人膽大咯……”
蘇歧路道:“那小郡主劍法如此高強,聽聲辯位的功夫想必也不差,你猜她會不會聽到我們的交談?”
不遠處傳來一聲怪響。
那座兩人高的假山忽然變作人形,伸手將自己的頭扯下來,呼一聲向許長青丟過來。
“聽你們兩個嘰嘰歪歪半天了,還不給我閉嘴!”
假山上一個窟窿變成嘴巴形狀,壓低聲音忿忿道:“你們說夠了沒有!你是怕霧裏的姑娘聽不見麽?”
枯樹樹幹一扭,許長青避過石塊,將樹枝一轉,指著假山道:“嘩,石家兄弟,你們也在!我倒小看你們了。”
霧氣擾動,一大塊汙泥從地麵飛起,一半砸在枯樹上,一半砸在假山上。
汙泥飛起處,一個黑漆漆的身形從地麵升起,壓低聲音道:“噓!噓!噓!”
“那邊的假山是石化文、化武兩兄弟,會些土遁”
許長青一一為蘇歧路介紹:“還有那個用泥的,是今年新來的弟子上官驄。他是有兵主印,居然還能用土遁,真是少年天才……”
“許長青,你這王八蛋,居然敢報我們的姓名”
石化武氣急敗壞道:“回頭跟你算賬!”
蘇歧路對石家兄弟和上官驄一一抱拳:“幸會,幸會!”
“淫賊閉口!”
石化文、石化武兩兄弟齊聲惡狠狠道:“你不要囂張,你的兩隻眼睛我們要下了!”
“蘇兄你看,這些俗人,敢來偷看,卻不敢報上姓名,偷偷摸摸,畏畏縮縮,哪像你我這般坦蕩”
許長青道:“蘇兄不必擔心。石氏兄弟出手向來以穩準狠著稱,他們要挖你的眼睛,保準你無痛無覺,總比落到別人手裏好。”
蘇歧路道:“聽長青兄如此說,我倒要先謝謝這兩位仁兄挖我的眼睛了。還有這位上官兄弟,多謝你將小弟的小弟弟的價碼抬到一萬兩黃金那麽高。”
“無恥**,還不閉口!你淩辱我家女神,小爺誓要將你的小弟弟碎屍萬段”
上官驄低喝一聲:“隻要小爺還有三寸氣在,你的小弟弟就不屬於你!”
蘇歧路見那個泥人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又不敢大聲,低聲笑道:“上官兄開口閉口都是小弟的小弟弟,這樣會被別人誤會的。”
上官驄呸了一聲,正要罵人,黑漆漆的臉上露出一絲恐懼,哧一聲,沒入地麵,消失不見。
霧氣之中,傳來數聲輕響。
許長青化成的枯樹忽地一震,那兩條樹皮變成的眉毛緊緊扭在一起,似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一道寒光斬斷霧氣,將枯樹攔腰截斷,哧一聲沒入長生殿的圍牆之中。
蘇歧路向後仰頭,躲過那道寒光,直起身來時,許長青的木頭腦袋已經在地上亂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