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歧路睜開眼，四下環顧，除了麵前這兩個絕色女子，再無其他人。

    紗衣女子的聲音雖然甜膩，但與九重天頂聽到的聲音相去甚遠。

    白甲女子的聲音雖然有些相似，但令蘇歧路奇怪的是，越是聽得多了，越是不像。

    難道是幻聽？

    可是長生殿裏傳出的聲音，千真萬確，與蘇歧路在九重天頂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

    蘇歧路本是到碧遊宮為李乘鋒討幾粒藥渣煉成的丹藥，緩解痛苦，一隻擔心被玉虛宮弟子們發覺，根本未想九重天頂的那個聲音，沒道理在這時出現幻覺。

    “喂喂喂，小淫賊”

    紗衣女子開口卻是故人重逢的語氣：“睜開眼睛，不要扮可憐啦。”

    不知為何，蘇歧路居然覺得紗衣女子的聲音也似曾相識。

    壞事了，蘇歧路心中暗道：我不會中了哪個上仙的幻術吧……

    他睜開眼，看見紗衣女子嘴角露出一抹狡黠：“你居然沒有死，枉我為你焚香禱告好幾日。”

    “怎麽，仙子與我……”

    那股熟悉的感覺轉瞬即逝，蘇歧路盯著紗衣女子精致的臉蛋良久，她依然是個美豔的陌生人：“是舊相識麽？”

    “歸元澗、紫雲洞……”

    紗衣女子邊說邊晃著手裏的短劍，寒光一閃，劍鋒全縮到劍柄裏。

    短劍的劍柄長愈一尺，是一支玉笛。

    紗衣女子繼續道：“靈芝草、大蟒蛇……還、有、一、個、小、仙、女！”

    蘇歧路沒聽過紫雲洞，但是對靈芝草和大蟒蛇記憶猶新。

    “你是……”

    蘇歧路驚道：“蘇眉！”

    “咳咳，仙女的名字也你這小淫賊亂叫的麽”

    蘇眉嗔道：“你要叫小姑奶奶。你叫我一聲，我看在曾經誤殺你的份上，給你解了九曜封神印。”

    這個蘇眉就是唐歸海的師妹吧，那白甲女子就是康樂郡王家裏的小郡主了，蘇歧路忖道：這小狐妖說什麽九曜封神印，隻不過亂拳錘了幾下而已。倒是小郡主的劍法和水遁很是厲害，眼下我手裏連根樹枝都沒有，若是再動手，恐怕要吃虧啊。

    “蘇眉，不要胡鬧”

    小郡主道：“你煉丹熬藥還可以，哪裏是練武的材料。你剛才那幾下，給人家撓癢癢還差不多。”

    “小謝姐姐……”

    蘇眉眨著一雙媚眼，揶揄道：“你看這家夥劍法好就替他說話，還說他能大有可為，完全不用在意他是小淫賊這件事啊。

    mèi mèi我知道你是女中豪傑，有大將之風，知人善用，不拘小節。換了旁人不知道的，看姐姐你如此回護他，還以為姐姐你喜歡上這廝了呢。”

    “他是淫賊這件事並無實據”

    小郡主道：“劍神宗與玉虛宮雖然同在岱輿山，幾百年不相往來，他若真是劍神宗弟子，又如何得知你放出的那個‘美人戲水’的消息？

    說他來長生殿竊玉偷香，我不信。

    我看，他隻是迷路的人。”

    蘇歧路聽了幾乎淚流滿麵：“小郡主冰雪聰明，神目如電，仗義執言，還我清白，請受我一拜！”

    “你路過長生殿，是去碧遊宮吧。你要偷的，不是美色，而是碧遊宮的仙丹！”

    小郡主美目中閃過一絲淩厲之色：“就算你洗清了sè láng的罪名，還是逃不掉竊賊的嫌疑。”

    “實不相瞞，我此來確實是為了碧遊宮裏的丹藥”

    蘇歧路道：“不過我是想借，而非偷。我二師弟李乘鋒是位謫仙人，他在天庭時吃慣了金丹，一日不吃仙丹便百爪撓心般難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聽說碧遊宮主煉丹的法術很厲害，可以把煉製金丹的藥渣煉成碧遊丹，雖然功效比不上金丹，但是色香味都與金丹相去無幾，我想借幾粒，為我那二師弟緩解痛苦。”

    小郡主盯著蘇歧路的雙眼，冷冷道：“你要去碧遊宮，應該繞過長生殿，而不是站在此處。”

    “眼下我是聲名狼藉的色胚**，渾身上下的賞金有十幾萬兩銀子”

    蘇歧路歎氣道：“我若說我是途經此處聽到一位故人的聲音，想進來與故人相見……你一定不會信的……吧？”

    “你說的故人……是蘇眉吧”

    小郡主美目一轉道：“蘇眉跟我說過，她在歸元澗紫雲洞前采藥時，遇到一個一絲不掛的少年，誤以為是通天教的妖魔，將他打下歸元澗。

    蘇眉知道你不會法術、是個凡人之後，非常懊悔，每日為你焚香禱告，希望你能來世能享盡齊人之福。

    你能入劍神宗，學到如此高超的劍法，未嚐不是這丫頭祈禱之功。

    你……還要找她報仇麽？”

    蘇歧路正在發愁如何向小郡主解釋他是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才過來，而那個聲音是一千年前在九重天頂聽到的，想不到小郡主居然已經為他想到了一個更好的理由。

    “我當時衣不遮體，形容狼狽，難免被人誤會，我相信蘇姑娘是無心的”

    蘇歧路道：“我知道以蘇姑娘如此……善良、溫婉的姑娘，不要說是殺一個無辜的人，就算是踩死一隻螞蟻，也會心疼好幾天。

    她以為誤殺了我，定然會寢食難安的。

    我死裏逃生之後，心裏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趕快告訴蘇姑娘，其實，我沒死。所謂擇日不如撞日……我就來了。

    蘇姑娘，幾日不見，你變化好大，我幾乎認不出來。我記得紫雲洞前相遇時，你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

    “我是仙女啊”

    蘇眉道：“你怎麽能用看凡人的眼光看我呢。無論是仙是人，哪個女子不想永遠都是十**歲的模樣，白白嫩嫩，漂漂亮亮。

    以前那個樣子是因為修為不夠嘛。你以後見到我，再過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我都是這個樣子啦，好不好看？”

    蘇眉欣喜地原地轉了一圈，紗衣翩翩，果然更加美豔。

    蘇歧路心道：看你這樣子，還是個要人稱讚的小姑娘，哪裏有修行幾千年的仙人的風度？

    “既然誤會冰釋，蘇姑娘又是碧遊宮弟子”

    蘇歧路道：“請蘇姑娘幫忙為我二師弟拿幾粒碧遊丹。”

    “碧遊丹雖然是藥渣煉成的，也比黃金還貴，你紅口白牙一張嘴就給啊”

    蘇眉道：“那可是我的口糧哎。你得拿些貴重的寶貝來跟我換……

    本來呢，我覺得你那根法杖不錯，可惜被小謝姐姐給打爛了……喂，你願意為了你的同門師弟做些犧牲麽？”

    “師兄弟，如手足。何況我是劍神宗大弟子、代掌門，救治師弟，我義不容辭”

    蘇歧路道：“隻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我都可以做。”

    “好”

    蘇眉道：“以後我去采藥，你做我的跟班，苦活、累活你要搶著做，凶險之地你要爭著去。有人欺負我，你幫我打他。我要欺負人，你幫我打他。你若是足夠乖巧，我一開心，就會分些丹藥給你啦。”

    凶險之地……蘇歧路心道：那個住著大蟒蛇的紫雲洞應該算是凶險之地了吧。想當時我一絲不掛，手無縛雞之力，怕那些怪獸怕的要死。如今我劍法初成，八方禦神劍可以斬開金石，該輪到那些猛禽異獸怕我了。

    “好”

    蘇歧路伸出手道：“我們一言為定！”

    蘇眉伸出玉手，剛要與蘇歧路擊掌，猶豫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那根法杖是件寶貝，不過，你是有tōu kuī嫌疑的，打爛了也就打爛了，不可以再向小謝姐姐討要。”

    蘇歧路毫不猶豫將大手拍在蘇眉的小手上，笑道：“那根本就是一截樹枝而已。我的四王杖早被我二師弟給打碎了。”

    “一言為定！……哈哈，我這就去告訴阿爹，以後出門，再也不用帶著唐師兄那塊木頭啦！”

    蘇眉歪著頭道：“小淫賊，以後你幫我做事，我給你丹藥，那我就算是你的主人了。我呢，出手是可以很大方的，不過你要隨傳隨到才可以。”

    蘇歧路略一沉吟道：“還請蘇姑娘每日給我留出幾個時辰練劍。”

    “可以”

    蘇眉道：“不過，你若是以此為借口偷懶的話，我是會扣工錢的喲。”

    一直默不做聲的小郡主臉色微變，對蘇歧路道：“你剛才說，你與我交手時，用的隻是一截樹枝？”

    蘇歧路道：“是。我是不速之客，在玉虛宮的名聲又不太好，若是帶著兵器，恐怕惹人誤會。”

    小郡主怔了一下，認真道：“我希望，你能帶兵器來，我們再比過。”

    “小謝姐姐！”

    蘇眉在一旁眨眼道：“玉虛宮裏那麽多年輕才俊，劍法高超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你偏偏選這個旁門左道的小子陪你練劍，別人會說閑話的。”

    “玉虛宮修煉的是長生之術，我要練的劍法卻是殺敵之術”

    小郡主正色道：“修煉長生，即是貪生；若是貪生怕死，如何身先士卒，破陣殺敵。

    玉虛宮的劍法華而不實，不是破陣的劍法。

    若不是陛下有旨，不過人仙kǎo shì不得入軍為將，我才不稀罕來這裏呢。”

    小郡主用手上的冰劍挽了個劍花，道：“今日與幾個號稱天才的玉虛宮弟子過了幾招，招式倒是挺好看，可惜不堪一擊。倒是你這個外人，劍法更加實用。”

    “實用也要為我所用了”

    蘇眉忙道：“他剛剛跟我立下契約，要給我做事的。小謝姐姐，你身邊的家丁、侍衛還少麽，個個英俊神武，何必跟我搶一個小淫賊呢。

    你看他，一雙賊眼，色眯眯地亂瞄。在這裏呢，有我管教，保管他老老實實。

    若是你把他帶到赤練原上去跟妖族打仗，一準兒被人家用sè yòu給拿下，豈不是會損害謝將軍的聲譽？”

    “兩位姑娘！”

    蘇歧路實在聽不下去，抬高聲音道：“不論是為蘇姑娘做事，還是與謝姑娘切磋劍法，都可以從長計議。我是來尋藥，治病救人的。

    懇請蘇姑娘以慈悲為懷，先賞我幾粒碧遊丹去救我師弟，別的都好說。”

    “好！”

    蘇眉當即道：“小謝姐姐，那我就不陪你練劍啦。你……”

    蘇眉一指蘇歧路：“跟我走吧。”

    蘇歧路向小郡主拱手施禮，剛要抬腳，一道金色光芒破空而至。

    蘇歧路微一轉身，金光落在地上，赫然是一支羽箭。

    長生殿四周一陣窸窸窣窣，腳步嘈雜，不知道湧來多少人，紛紛喝道：“淫賊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