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匯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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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想了!”何連長打斷了蕭淩虎的遐想。

    “為什麽?”蕭淩虎問道。

    何連長道:“你們想過的辦法,我們都想過了!昨天晚上的時候,我們就想過,乘著天黑,敵人可能不注意,便用小船將幾個敢死隊員裝著從黃浦江下水,然後從那邊的碼頭上岸,再摸到敵人的碉堡裏麵,把敵人幹掉。但是,等坐上了船,悄悄地劃過去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

    “那又是怎麽一回事呢?”蕭淩虎問。

    何連長道:“因為這些鬼子也在這一串的碼頭上,每隔幾百米就建了一個碉堡,而且也有燈光在江麵上來回得晃動,要想從江麵上上岸,除非那些鬼子都躲在碉堡裏睡著了。”

    “他們真得是麵麵俱到呀!”蕭淩虎恨恨地罵著:“他們怎麽不去死呢?”

    何連長也很無奈:“所以,昨天我們白白地損失了幾名敢死隊員,他們在靠岸的時候,沒有注意到那些隱藏在附近的暗堡,等他們發現之時,已經晚了。昨天晚上我們去了九個人,真正逃回來的隻有一個,還是船夫!”

    蕭淩虎也黯然了起來。

    “敵人還有暗堡?”孟繁偉的驚訝又好像是第一次聽說一般。

    何連長肯定地點著頭。

    蕭淩虎卻在考慮著,既然昨天晚上,何連長已經派人過去冒了險,那麽這個時候的敵人已經有了防備,一定會加強對黃浦江麵上的搜索力度,再想要跟昨天那樣,神不知鬼不覺地靠岸,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對這裏十分熟悉,我知道哪裏可以靠岸!”林驚寒知道蕭淩虎的為難,他胸有成竹。

    何連長看了他一眼,露不出屑地樣子來,道:“從虹河口過去,都是一個挨著一個的碼頭。離咱們最近的是招商局的中碼頭,如今也被鬼子強占;再向東過去就是順泰碼頭,順泰碼頭過去是公和祥碼頭,再過去又是商招局的北棧碼頭,然後是怡和華順碼頭,這才到匯山碼頭。嗬嗬,這麽遠的距離,你們劃船過去,隻要是有一個不小心,被鬼子發現了,隻怕連逃跑的機會都不會有的!”

    “是的,那是你靠岸劃船,當然會被鬼子發現!”林驚寒毫不示弱,一本正經地道:“如果我從江中心走,他們又怎麽看得到我呢?”

    “走黃浦江的中心?”何連長取笑道:“你以為這是在白天嗎?你的眼睛就可以定地標嗎?大黑夜裏,你哪裏知道劃到了哪裏?說不定轉到江岸上正好落在敵人的火力點上呢!”

    林驚寒看了他一眼,十分自信地道:“在黃浦江的航行,我便是閉上眼睛,也知道到了哪裏,沒有羅盤,沒有儀表,我一樣能夠找得到!”

    何連長上下不停地打量著林驚寒半天,然後笑了起來:“嗬嗬,我覺得吧,我這個人就好吹牛,但是今天看來,我是遇到了對手!你小子吹得比我厲害多了!”

    孟繁偉接口道:“依我看呀,你們兩個都是吹牛大王,大家彼此彼此,可別五十步去笑一百步!”

    林驚寒卻沒有一絲的笑意,他仍然十分得鄭重,看著蕭淩虎道:“淩虎兄弟,你相信我嗎?”

    蕭淩虎想了一下,道:“說真的,你在我的印象裏,還真沒有吹牛的紀錄!”

    站在林驚寒身後的燕飛接口道:“淩虎,你放心吧,寒哥是不會吹牛的,他說能夠辦得到就肯定能夠辦得到,如果辦不到,他也就會直說辦不到的!”

    “我也相信寒哥!”阿鵬唯恐大家把他遺忘掉似地,搶著道:“去年冬天上海的大霧,那可是伸出手來,都看不到自己的手指。黃浦江上的所有的輪船都停止了,不敢跑運輸。但是寒哥就不一樣,照跑無誤,而且速度也並沒有比平時慢多少,從吳淞口到董家渡,也就一上午而已!”

    聽到阿鵬這麽一說,蕭淩虎越發相信起來。

    何連長也看出耿蕭淩虎的心思,還是警告著道:“反正我的話已經說到了,你們願意去送死,我也沒有辦法阻攔,去不去的,你們自己決定!”

    蕭淩虎點著頭,又問著他:“你昨天晚上用的那條船還在嗎?”

    “在!當然在!”何連長道:“就是一條烏篷船,如今還停在黃浦江邊呢!”

    “那好,我便先借來一用!”蕭淩虎並不客氣。

    “啊?”孟繁偉叫了起來:“哥呀,你真得要去呀?”

    “當然!”蕭淩虎答應著,也是這般得堅決。

    “哎!”黃毛也歎息一聲,仿佛十分後悔一樣地道:“我怎麽就攤上了這麽一位不要命的連長呢?”

    蕭淩虎轉過頭來,瞪了他們一眼,淡淡地道:“現在還來得及,如果你們真得不願意跟著我去炸敵人的彈藥庫,我也不強求,你們現在就可以自己回師部去!”

    孟繁偉與黃毛對望了一眼,還是孟繁偉當先地應聲道:“我……我還是跟著你吧!”

    黃毛見到孟繁偉屈服了,也隻得點著頭:“反正我已經跟你冒了這麽久的險,都沒有掛掉,或許這一次,也不會掛掉吧!”

    蕭淩虎沒有再說什麽,當先地離開這片陣地,往南側的黃浦江岸走過去,雖然是在夜裏,他還是很快找到了何連長所說的那艘烏篷船,隻是剛剛靠近,他就聞到了一股嗆鼻的硫磺的味道,再走近時,打開手電筒照了一下,馬上被烏篷上的那一串串的彈孔所驚住,那些彈孔密密麻麻,卻又互不相連,隻是令這個可以遮風避雨的烏篷變成了四麵透風的篩子。

    林驚寒毫不猶豫的第一個跳上了船,他手下的燕飛緊接著掉上了船,阿鵬解開了栓在一塊江岸大石頭上的係船索,隨手盤起來,丟到了船頭上,對著還站在船邊打量的蕭淩虎道:“上船了!”

    蕭淩虎應了一聲,一個箭步便跨到了船上,轉回頭,看著孟繁偉和黃毛。

    孟繁偉有些猶豫,但還是伸出手來讓蕭淩虎將自己的拉上船,黃毛隨身一躍,與蕭淩虎一樣得瀟灑而上。

    阿鵬脫了鞋子,扔到了船上,赤著腳,卷起了褲管,使勁地將船往水中央推去,等到船底終於脫離了江底的淤泥,他也緊跑幾步,也顧不得自己的腳上還滿是泥,一縱身躍上了船頭,坐在船梆上,洗去腳上的泥土,找了一塊布擦了擦,穿上了他的鞋。

    燕飛搖著擼,烏篷船在黑漆漆的江麵上搖晃著,仿佛是跳著優美的舞蹈,往黃浦江的江心中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