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章 偵察(一)

字數:3408   加入書籤

A+A-


    從嘉定往羅店去,不過十公裏的路,中間有一條公路連通,這條公路是從嘉定往東北去往寶山縣城的。

    而公路的東麵幾乎平行著,也有一條河,叫作練祁河,隻不過這條河是由西南往東北方向流淌,與橫瀝河在嘉定城交匯,是與橫瀝河一起,稱為的嘉定母親河。

    練祁河向東流到羅店之後,與從顧村過來的潘涇河交匯,往東麵的采淘港入長江。而潘涇河,南麵聯通著滬北的水運大動脈蘊藻浜,所以正因為地處在兩河交匯之處,羅店自古以來,便是滬北地區的水路交通的樞紐,羅店鎮也因此而發展了起來。

    雖然羅店離著嘉定不遠,但是實際上,在行政區劃上,它卻是屬於寶山縣的。

    沿著公路向東而行,因為已經聽說了公路上的一座橋被鬼子的飛機炸斷了,所以蕭淩虎隻好帶著自己的手下步行前往羅店,把他們的三輛敞篷軍車,全部放到了前敵司令部裏。

    剛剛從嘉定城出來,走過了護城河,河麵上的船隻看著也少了許多,很多的人家都是在河麵上生存的,便是以船為家,靠水吃水的,在岸上連一個茅草屋都沒有。也正因為在河中流動,所以他們能夠帶來的信息量也是巨大的。所以在出城之時,蕭淩虎特意地與由練祁河過來的船家敘話,他對這邊的鄉音還聽不太懂,好在有楊根生這個本地人當翻譯。

    原本,蕭淩虎的這個連過來的隻有十一個人,加上新入伍的少年楊根生,並且包括他自己,也就隻有十二個人,因為還有可能長官們要坐車,所以蕭淩虎放下了三個司機和小江、小楊這兩個機槍手,自己帶著六個人前往羅店。他本來也想將新兵楊根生留下來的,但是楊根生卻主動地要跟他們而行,最主要的是這個少年對這片地域十分了解,可以當作向導,又可以當作翻譯,所以蕭淩虎也就答應了。

    蕭淩虎所帶的六人個,包括林驚寒、張順、一枝梅、沙文華、楊根生和一個叫作周老六的機槍手。

    從護城河的船家處,蕭淩虎得到了一個十分有用的信息,那就是鬼子在昨天晚上的時候,就已經有部隊抵達了羅店的外圍地區,正是因為聽到了槍炮聲,這個在水麵上討生活的一家人,這才匆匆地搖著他們的烏篷船,順著練祁河來到了嘉定縣城,他們還準備往更遠的陽澄湖去,仿佛那邊就是世外桃源,可以脫離開戰爭的陰影一般。

    “既然昨天晚上鬼子已經抵達了羅店,如今都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我想鬼子可能已經把那裏占領了,我們還過去做什麽?”林驚寒不由得道。他的悟性很高,雖然跑到蕭淩虎的手下當兵才這麽幾天,便已經學會了分析。再加上他深刻地體會到了鬼子的戰鬥能力,作出這樣的判斷來,也便是情理之中。

    蕭淩虎點了點頭,卻還是道:“我也這麽想的,但是長官要我們過去偵察也是沒錯,就算是鬼子真得占領了羅店,我們總是要摸清一下敵人的部署,得到了確切的情報之後,再回來稟告,怎麽也要為十一師重新拿下羅店,提供一份確實的東西吧?”

    林驚寒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是從十一師出來的,看來,你是想你還是為了給十一師搜集情報,所以才過去的,是吧?”

    蕭淩虎一笑,點了點頭:“是呀,別的我也幫不上什麽忙,能夠給我的老部隊做一點兒小事,也是不錯的!”

    一枝梅在邊上鼓著嘴嘟囔了一句:“連長哪有這樣的?為了送給別人一個人情,就把我們的性命不當回事?讓我們去冒險?”

    蕭淩虎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嚴新,你要是怕死,現在就可以回去,我沒有讓你跟著,你自己非要跟著的!”

    一枝梅吐了吐舌頭,道:“嗬嗬,我剛才就是說著玩兒的,連長,可別往心裏去喲?”

    “以後不許再對我陰陽怪氣!”蕭淩虎警告著他。

    “是!連座!”一枝梅還特意地打了一個立正,可是那姿勢,站又站不直,腿並又不攏,活脫脫一個舞台上的小醜,逗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蕭淩虎沒有再說什麽,當先地走在了前頭。不管怎麽說,要真得把一枝梅教訓成一名合格的士兵,的確還需要時時的教導,如今他也算是初有成效了,最其馬一枝梅在喊他的時候,不再直呼其名,而叫他作“連長”了。他其實並不在乎這麽一個稱謂,他要讓一枝梅對他產生一種敬畏之心,隻有這樣,才可以在以後的戰鬥中,令一枝梅堅決地服從他的命令,而不是如他以前那般,做什麽事情都要討價還價,推三阻四。

    沿著嘉寶公路向羅店的方向行進,如果不是偶爾聽到遠處傳來的槍炮之聲,望著眼前一片片縱橫如網的水道,以及一眼望去連接到天邊無邊無際的稻田,令人頓時有一種心曠神怡之感。

    江南的水稻都是一年兩季,早稻四月插秧,七月收獲;晚稻八月插秧,十月收獲。此時的稻田裏,已經插過了秧,綠油油的一片稻苗正在努力地生長,如果不是因為戰爭的突然來臨,等到十月的時候,又將是一個豐收之年。

    練祁河的兩岸,風光如畫,水、田、船、天四色集在一起,更有遠處孤立在田野裏的幾棵柳樹,越發顯得高大挺拔;靠近河岸上的田邊,還矗立著無人的水車架子,邊上的磨坊還有一個大大的風車在緩緩地轉動著,仿佛一切都是美好而寧靜的。

    這一切都正如宋代的詩人吳惟信的古詩《泊舟練祁》中所寫:“片帆屢卷暫停船,東望微茫接巨川。幾簇人家煙水外,數聲漁唱夕陽邊。雁知黍熟呼群下,鷗為晴沙傍母眠。銀絲蓴今正美,且拚一醉曲江天。”

    美景再好,卻無法阻擋侵略者的鐵蹄,而這一切,又被遠處傳來的飛機轟鳴聲所驚擾,再不複寧靜。

    “鬼子的飛機來了!”一枝梅叫喊了起來。

    張順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大家都知道!”

    他的這一句話,其實後麵還應該再加上一句:“難道就你有眼睛,我們沒有眼睛嗎?”

    反問一下,也便是大家都那麽鎮定,就你一枝梅這般得害怕!

    被一個嘴上連毛都沒有長出來的少年揶喻,一枝梅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瞪了張順一眼,卻是對著他道:“我是在提醒你,別哭鼻子!”

    張順哼一了聲,並沒有答話。

    仿佛是一腳踢到了鐵板上,這令一枝梅有些憤怒。

    蕭淩虎回過頭,卻是告訴著他:“老嚴呀,人家順子可是用步槍打下過飛機的人,他怎麽可能哭鼻子呢?”

    這一句話,立刻令一枝梅大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