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朝陽抬眸望向窗外隨風搖曳的榕樹葉，如瀑的青絲隨風飛舞，身旁的小婢女紅著眼低泣。

    “小主，洛兒沒有，請不來禦醫。”

    洛兒看著洛朝陽，心中真的難受得很，她正如太後所說的那般無用，連件小事也做不好。

    “無礙，洛兒你過來。”洛朝陽麵上風輕雲淡，完全不在意已經腫起老高的膝蓋，似乎痛的不是她一樣。

    看來太後是早一步下令去太醫院了，想讓她雪上加霜又豈是那麽容易的事。

    “洛兒你去把安婆婆請來。”洛朝陽說話用了個“請”字，表示她極為尊重這個安婆婆。

    安婆婆是宮裏年事尚高的宮女。原來，安婆婆還未進宮前，她父親是村裏的赤腳大夫，她也曾跟著學過幾招，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情，她便入了宮當宮女。

    安婆婆一直為人和善，在宮女中極為吃得開。如果有宮女在主子那兒受了罰有了傷，定會請安婆婆來幫忙看看。

    隻是現在安婆婆幹活不那麽利索了，便到冷宮當了個掌事的嬤嬤。

    “哦，好！洛兒馬上去。”洛兒呆呆地點了點頭，便急急地跑向冷宮。

    ……

    安婆婆隨著洛兒來乾寧宮側院時，就被太後的人攔下了。

    “安婆婆，今日怎來乾寧宮，是哪位婢女受了傷嗎？”太後身邊的心腹桂嬤嬤冷言道，心中對安婆婆頗為不喜，一個不識時務的老東西。

    洛兒一聽桂嬤嬤拿婢女和自家小主相提並論，氣就不打一處來。

    太後不僅讓小主受了傷還下令讓太醫院的禦醫不準來看小主的傷也就罷了，怎麽她找個人進去也得攔著出言不遜，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桂嬤嬤，這話說的。難不成隻有婢女會受傷生病。”洛兒在洛朝陽身邊多年別的什麽沒有學會，伶牙俐齒卻學了幾分。

    “嗬嗬，也隻有婢女受傷了才會找安婆婆，主子們受傷生病都會找宮中的禦醫，畢竟身份不同。”桂嬤嬤冷言相譏，眸光一閃惡毒。

    洛兒瞪大雙目，布滿血絲的眼睛將桂嬤嬤給嚇著了，心中咒罵，這小賤蹄子敢用這種眼神嚇她，看她以後不好好整治整治這小賤蹄子，她就不是桂嬤嬤。

    “桂嬤嬤，你所出此言，是不是打心底瞧不起我。曾經我這老婆子也是為當朝天子看過病的，你說這種話豈不是大逆不道！”桂嬤嬤說的話，就連安婆婆這種和善之人也聽不下去了。

    原以為桂嬤嬤也隻是嘴欠了點，如今看來心思也是挺歹毒的。

    安婆婆十分厭惡桂嬤嬤的咄咄逼人和仗勢欺人，說這話不正是完全看不起她們宮女，她就沒想過她也是個宮女。

    同樣是人，隻不過身份上有所差異。她雖是一名宮女，但同樣也是一名大夫，雖然不及禦醫的醫術精湛，但治療跌打損傷、感冒受寒的毛病還是綽綽有餘的，宮中不知有多少人被她醫治好過。

    當朝天子小時候，因為被蛇咬了一口，禦醫不能及時到達就由安婆婆代為救治的。如今，皇帝年紀她年少時的恩情，特準許她可以在後宮診病，七十歲高齡仍舊沒有趕出宮去，還封了個閑職給安婆婆，所以安婆婆在一眾宮女中可是身份最高的了。

    桂嬤嬤不敢再出聲了，站在一旁低著頭，心中更是懼怕不已。都怪她“心直口快”，若是這話傳到皇上的耳中，怕是太後也保不住她這條老命啊。

    洛兒得瑟地看了桂嬤嬤一眼，領著安婆婆朝洛朝陽的小別院走去，桂嬤嬤也不敢再攔著她們。

    芙蓉暖帳疊影重重，朦朧之間，那女子長發如瀑，一方煙影眉眼玲瓏，美豔不可方物。

    “小主，洛兒帶安婆婆來了。”

    “安婆婆來了？”清脆的聲音十分歡悅，軟榻上的人掀開暖帳走了出來。

    “洛小主，多日不見，怎又折騰自己了。”安婆婆走近便看到卷起褲腿下兩膝紅腫不堪的腿，安婆婆趕緊扶住洛朝陽，滿眼心疼。

    洛朝陽和安婆婆認識的事還得追溯到四年前。

    那時，洛朝陽方才十歲，與浩鴻公主兩人前去禦花園摘花時，路過冷宮時與浩鴻公主言語不和發生了爭執，冷不防地被浩鴻公主推下了臨冷宮較近的湖中，浩鴻公主也知道自己的失手會害死洛朝陽，恐懼地跑去冷宮找到了正在煎藥的安婆婆。

    安婆婆連忙吩咐一個侍衛將落水的洛朝陽撈起。當時她已經氣息奄奄，陷入了深度昏迷，需要急治，根本來不及找禦醫，便由安婆婆著手先救治的洛朝陽。

    若當時沒有安婆婆，洛朝陽在當時可能重則溺水而亡了，輕則身體落下病根，哪裏還能像站在這般活蹦亂跳的。

    在那之後，安婆婆便時常送一些補藥給洛朝陽，以便洛朝陽調理身體。從此，洛朝陽一生病也隻找安婆婆來醫治，在禦醫和安婆婆之間，她更相信後者。

    “安婆婆，近日怎麽沒來院子裏坐坐喝喝茶？”洛朝陽遞給洛兒一個眼神，示意洛兒去泡壺上好的茶來。

    “還不是後宮那些妃子，動不動就懲罰宮女，近日來找老婆子醫治的宮女多了不少，哪裏有空來喝喝茶。這不，聽洛兒這丫頭說你腿受傷了，便放下了手中的事過來看看你。”安婆婆將洛朝陽扶去榻上，蹲下來察看洛朝陽的傷勢。

    “其實這傷也沒什麽大礙，休息幾天便好了，是洛兒太誇張了。”洛朝陽揉了揉眉心，淡淡笑道。

    “又胡說不愛惜自己。這骨頭都錯位了，怎麽休息幾天便好。洛小主，你可別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安婆婆輕輕一歎，這丫頭，著實愛逞強。

    “忍一下！”

    隻聽安婆婆話音剛落，手一動，將骨頭接好了。

    洛朝陽倒吸了一口氣，膝蓋傳來的疼痛令洛朝陽紅了眼眶，額頭冷汗直流。

    安婆婆從懷裏摸出了一個什物，滑潤無暇，正是安婆婆自己特製的消腫止痛藥膏。

    洛朝陽驚訝地眨了眨眼，卻不是詫異於安婆婆會有如此貴重的玉盒，而是安婆婆竟然自己真的研製出效果如此好的藥膏。

    “這便是安婆婆苦心孤詣研究了二十多年的藥膏？”在這之前。洛朝陽便聽安婆婆說起過這藥膏，這藥膏療效顯著，是個難得的上等藥品。

    她看著玉盒，心中難免會有些好奇。

    “嗯，沒想到第一個試藥的便是你。”安婆婆歎了口氣，這藥膏花費了她太多時間和精力才研製出這麽丁點，她一直認為這藥膏怕是不會用了，沒想到卻用在了洛朝陽身上。

    “嗬嗬嗬，朝陽真是榮幸，能做這個藥膏的第一個使用者。”

    “洛小主，你就不怕這藥有副作用？”她就是怕這藥不完美，才一直不敢使用。

    “不會，我信你！”洛朝陽回答得十分篤定，安婆婆在她心中是個極愛醫學的聰慧之人，研究了二十多年的成果又能差到哪裏去。

    許是洛朝陽的回答太過於肯定和信任，安婆婆心中生出幾分感動也生出幾分不自信。

    安婆婆輕咳了一聲，將洛朝陽的腿平放在榻上，她打開玉盒，將藥膏挖出半點，輕柔地抹勻在事先準備好的繃條上，然後蓋在洛朝陽紅腫的雙膝上綁好。安婆婆的動作十分溫柔小心翼翼，生怕稍微下手重點就傷到洛朝陽。

    “安婆婆。”看著安婆婆慈祥和善的側臉，洛朝陽思緒萬千，忍不住輕喚道。

    “咋了？”

    “你可真像我娘親，小時候我很是調皮，經常摔傷，娘親也是這般溫柔的給我上藥的。”

    燈火餘暉映亮著雙眸，眸光含著幾分思念和傷感，如今離家已有十餘年，也有十餘年沒有見過娘親，雖時常寫信，但也不清實況。

    “那便當老婆子為幹娘好了，隻要洛小主你不嫌棄有個年紀這般老還是宮女身份的娘親就好，也不怕臉上無光。”安婆婆心中著實心疼洛朝陽，四歲大的孩子入宮後便再也沒有見過父母家人，那得多可憐。

    安婆婆這生都沒有嫁人，更別說有過孩子，見洛朝陽這孩子，心中也歡喜得緊，也將她當自己的孩子來疼愛。

    “有個如此美好的娘親，也是朝陽的福分，從今往後朝陽便喚婆婆為幹娘。”洛朝陽笑如暖陽，心中早將安婆婆當做自己的親人。

    春夜寒涼，洛兒站在院外端著茶並不著急進屋。站在院中靜靜地望著殘月，忽然細聲喃喃：“今日的月夜真冷，入寢時可要為小主多加一張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