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幾步，姬旦青見四下無人，有些疑問，便說了出來。

    “師父，那張羊皮卷，不是楊春雪從關中盜墓賊手裏奪回的嘛。我記得，他還給買提掌櫃了，怎麽在師父你這呀？”

    “是買提師傅給我的。”

    “哦，羊皮卷上寫的什麽。”

    “一張藏寶圖而已，畫的是高昌古國的寶藏。”

    “藏寶圖……”姬旦青聞之一驚，“那，買提掌櫃，就這樣送人啦。”

    “你以為寶藏是什麽，金銀珠寶，古董玉器，還是神功秘籍。”

    駱花生悠悠一歎，輕輕言道：

    “羊皮卷上的寶藏，是當年大唐向高昌古國輸送的農具水車，絲綢茶葉，以及書籍典藏。大唐皇帝希望自己恩澤四海，德化萬物，因此將中原的先進文化傳向高昌。然而——”

    “高昌人民覺得，沒錯，這些東西都是極好極好的，可是，我不喜歡，那又能怎麽樣呢。”

    “所以，高昌人民把這些大唐送的寶貝全都放在一起，藏在山洞裏。等到高昌滅國，洞裏的東西卻被傳說成寶藏，引得世間爭搶，真是可悲啊。”

    “原來是這樣，可憐那些貪心尋寶的家夥，就算東西弄到手，怕是還不如自己在街頭集市買來的好呢。”姬旦青取笑道。

    “誰說不是呢，買提掌櫃這次將羊皮卷還給楊春雪，也是希望有一天他將寶藏取出，斷了世人的癡心念想。”

    駱花生走在前麵，手握折扇背在身後，輕輕搖晃不時敲打。

    姬旦青走在後麵，盯著師父落寞的背影，起了些戲謔的意思。

    “師父，我覺得你剛才說的，很有道理。就比如當年黃山的采茶姑娘，金陵的非煙xiǎo jiě，對你來說，也都是極好極好的吧。可是，你不喜歡，那又能怎麽樣呢。”

    “……大人的事，你，你懂什麽。還敢挖苦我，找打……”

    “哎呀，師父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姬旦青躲閃開師父的定遠扇，突然覺得肚子空空，咕咕欲叫，不禁一臉愁容帶著怨氣。

    “師父，你說那個小二山莊的，到了飯點，也不留我們吃個家常飯，太小家子氣了吧！”

    “別這樣說，他們小二都習慣了單獨進食，或者和其他小二一起吃。這有點像丐幫的弟子，一般也是乞丐和乞丐一同用飯，可能是他們門派的規矩吧。”

    “那上次，我和丐幫苟無牙，還一起……”

    “你還說，那不是你自己湊上去的，人家可沒願意。”

    “他還不願意，我還嫌棄他呢，身為丐幫的副幫主，烤雞的本領那麽差勁。”

    師徒走著說著，不覺夜色降臨，天邊的蟠桃，像是被猴子啃了，隻剩下個桃核，黑不溜秋的。

    姬旦青見師父不似來時的東張西望，又開始話多理多，便湊上去悻悻問道：

    “師父，你記得回去的路啦。”

    “額……記不清，又忘了。”

    姬旦青頓時覺得腦子有些亂。

    “那，那你還對我說教了半天，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我以為你知道路的。”

    駱花生停下腳步，負手而立，低聲回了一句。

    “師父錯了，師父認罰。”

    “嗯，讓我想想……”

    “有了，那罰師父待會回去，吃牛肉煎餃不能蘸醋。”

    ……

    農時四月二十四日，小滿。

    夏季的第二個節氣，沒有風，蒙蒙細雨。

    雨是一大清早下的。姬旦青起床疊被，開窗透氣的時候，天空已是洗得湛藍，房簷上隻偶爾有水珠滾落。姬旦青洗漱下樓，打算陪萱草等人用點早飯，卻看到小楊桃和萱草坐在桌邊，忙著什麽。

    走的近些，才發現兩個女孩是在收拾幹糧。而王雲坐在門口，如往常的雨後一樣，呼吸著新鮮空氣。

    小楊桃紮了單馬尾，雖稚氣猶存，卻比雙馬尾多了幾分利落。萱草長發散開，隻梳了個簡單發式，相較之前的英氣絕俗，倒是明亮喜人許多。兩人身上穿著一樣的水青色煙雨裙衫，正是昨日逛街所買。

    看著小楊桃拿起油紙，包著做好的糍粑，饅頭和肉餅，一一放在布袋裏。姬旦青踮腳來到她身後，揪了揪她的單馬尾。

    “小楊桃，你們兩這是幹嘛呢。收拾幹糧，準備離家出走啊。”

    小楊桃喊了聲疼，縮下脖子，轉頭白了一眼姬旦青，又咧嘴笑道：

    “旦青少爺，你起來啦。今天是小滿，你忘了。”

    姬旦青微怔，仿佛沒有睡醒。那邊萱草又丟來一句。

    “臭雞蛋，快過來，把幹糧都搬到外麵大車上去，咱們今天去挖苦苦菜。”

    小滿時節，靡草盡死，苦菜漸秀。挖苦苦菜食用，是中原人在小滿時節的習俗之一。姬旦青記了起來，卻仍是皺眉。

    “可是，我還沒吃早飯呢？”

    萱草一把將整理好的幹糧布袋，塞入姬旦青懷中。

    “拿著，路上吃。”

    門口的王雲，聞言也過來幫忙搬運。姬旦青無奈，隻能抱著幹糧袋子，走向門外的大車。

    幾隻布袋堆疊整齊，小楊桃又找來了挖菜的竹籃與鏟子，放入車中。姬旦青望著車前的那匹黑馬，喃喃自語。

    “咱們誰會駕車。”

    “當然是駱師父啦。”王雲拍了拍姬旦青肩膀，示意不用擔心。

    說話間，駱花生換了件藏青短衫，拿著根長竿出來了。招呼大家都上車坐好，然後自己錯身靠在車頭，手拉韁繩，趕起車來。

    大街上馬車行不快，有幾隻小狗調皮的追在後麵。萱草坐在車尾，攬著小楊桃。小楊桃看著隨車而跑的小狗，咯咯直笑。

    姬旦青和王雲坐在前麵，壓著車頭的重量。駱花生趕起來也覺得車輕，那黑馬又是熟路，不一會兒便出了城門。

    王雲斜身側望，欣賞著城外的遠山田野，姬旦青則不管車外事，隻低頭，顧著先吃早飯。

    城門左側，修城牆的人已在忙碌。馬隨塵和周行空更是早早到來，和泥打漿，搬磚糊牆。兩人記著三xiǎo jiě的吩咐，隻盼早早的幹完活，好趕回黑草嶺做些布置。累的喘氣擦汗時，看見馬車從城門出來，看見三xiǎo jiě坐在車尾，看見她本來明亮的臉上閃過一絲憂鬱。

    馬隨塵和周行空相顧無言，惟有皺眉數行。

    出了城，自是大道朝天，行路不難。馬車越趕越快，約摸過了半個時辰，來到一片小湖停下。駱花生喊大家下了車，把馬拴在湖邊的桑樹上。

    新雨過後，湖麵澄澈。沿湖邊散開，是兩畝見方的田野。一大片地中，除了林立的桑樹，便是各樣的野菜。

    姬旦青拎著竹籃，王雲拿了鏟子，叫來小楊桃和萱草，開始分發工具。

    小楊桃搓了搓手，準備找到苦苦菜，大挖一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