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二山莊的院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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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山,有你的一封信。嶺南來的。”

    齊小山的身後,有人喊著他名字,送來一封書信。那人灰白衣衫,毛巾搭肩,看形容也是一名小二。

    “辛苦你了,張平。多謝。”

    “說這幹嘛,客氣了。”

    放下掃帚,齊小山展開信紙,靠著杏樹讀了起來。

    這是一封家信,信是在嶺南服流刑的父親寫的。

    “小山,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

    齊小山心情沉痛,卻沒有放浪失態,仿佛他早已知道這一天的到來。

    是的,他知道。當數年前,他的父親齊大牛參加科舉,應考結束時,他就知道。

    在會考的卷子裏,齊大牛不避朝廷威嚴,直言諷刺,一通粗言俗語,淋漓斥罵當朝萬貴妃,垂垂老牛吃聖上嫩草的可恥行徑,更有因自己不能生養而打掉其餘嬪妃胎兒的殘忍手段。

    事發後,齊大牛被逮捕入獄。萬貴妃心腸狠毒,恨不能將他剁成肉餡,做成福祿包子喂狗。然而成化皇帝雖是懦弱,卻也明白自己常年沒有子嗣,乃事出有因。在避開阻難終於生育皇子後,下旨恩賜齊大牛流放嶺南。

    齊大牛莊稼名字,書生體質,在嶺南熱障多發之地,受盡老苦,等不到太子登基大赦天下,便客死異鄉。

    齊小山折好信紙,放入懷中,抬頭看向新綠的杏葉,想了會往日父親的教誨。而後閉上眼睛,掩麵而泣。

    父親曾說,做人隻求,問心無愧。

    既然父親離世,那麽有些事情——

    總是要去做的。

    ……

    姬旦青和駱花生來到小院的時候,守門的人正準備掛牌打烊。看見兩人神色,問清來意,便讓了進去。然後將刻著“本院打烊”的木牌掛在了門旁牆上。

    駱花生一邊打量著守門人,一邊指向院內。

    “敢問這位小哥,青陽分舵的院主在哪個房間?”

    “客官你看,正對著院門小路的這間就是。”

    姬旦青跟著謝過守門人,留了拜禮,隨駱花生走進院去。

    院內簡樸,小路也不複雜,一橫三縱連接著五個房間。中間一縱正對著院門。

    路邊花草盆栽不多,都是些常見易養的品類。師徒二人不多作欣賞,徑直順小路上前。

    門是半掩的,姬旦青隨手叩了兩下,聽到有人回答,便抬腳踏入屋內。屋內有一人,中等身材體型瘦弱,肩上搭一幹淨毛巾,手裏拿一抹布,正擰幹水擦著屋中的四方八仙桌。

    姬旦青掃了一圈,滿屋的陳列擺設,隻有這個四方八仙桌是紅木所製,這個小二應該是負責擦洗收拾的。

    見有客人進來,那瘦弱小二將桌邊水盆端走,抹布放下。拿毛巾搓了搓手,憨笑著彎腰點頭。

    “客官,請問你們找誰呀。”

    姬旦青向前一步行禮。

    “說書人一脈,姬旦青,前來拜見小二山莊青陽分舵院主,有事請教則個。”

    瘦弱小二還禮。

    “在下張平,正是小二山莊遣派青陽分舵的院主。”

    “兩位先請坐,我去準備些茶水。”

    “你就是院主,這個院裏管事的!”姬旦青不禁詫異。

    “是的,小人調來這池州府也有年頭了,門口的杏子樹,結出果都有**次了。”

    姬旦青和師父坐下來。看著張平端茶倒水,一副技藝嫻熟的店小二模樣。駱花生沉得住氣,接過茶水道聲謝。姬旦青還是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

    “你,真的是院主,怎麽覺得不像啊!”

    “哈哈,小兄弟玩笑了。那在小兄弟看來,怎樣才算是一個院主呢?”張平收拾停當,陪坐在桌邊,恭敬的說著。

    “不說是錦衣白袍,威風凜凜,怎麽也得有兩個手下侍候著,總不會還要親自擦洗打理吧。”

    張平喝了口茶,“聽小兄弟言語,也是走慣了江湖的。不知對江湖第一大幫乞巧幫,有沒有了解。”

    “乞巧幫就是丐幫,雖說幫主吳有糧不曾見過,但和副幫主苟無牙,卻是一起摸過雞燒過鵝的。”

    張平看向姬旦青,“小兄弟見識不淺,那麽依你看,苟無牙和吳有糧是錦衣白袍呢,還是手下成群呢?”

    姬旦青恍然一笑。

    “我明白了,正所謂,乞丐中的霸主,還是乞丐。”

    張平略一頷首,舉杯敬茶。

    “不錯,在下雖是小二山莊的院主,但本分仍為小二。如果舉止行為在旁人看來不像小二了,那倒是我失職了。”

    姬旦青點頭稱是。一杯茶盡,張平望向駱花生。

    “不知駱先生前來,所為何事?”

    “你認得我?”

    “在下並未有緣見過先生,隻是認得桌上的這把定遠扇。”

    “嗯,我們此行,別無他意,隻是想托小二山莊幫忙送個人。”

    ……

    天光漸漸暗淡,已到晚飯時分,杏花巷裏家家戶戶起了炊煙。小院的周圍傳來了陣陣飄香,左鄰在做的芝麻油悶白飯,右舍下鍋的尖辣椒炒雞丁。家常飯菜的味道慢慢濃鬱,讓姬旦青心神微蕩。

    想起那個看書成癡的杜書人,居然不食人間煙火,那該是多麽痛苦的事啊。

    姬旦青想著吃飯大事,又聽見隔壁房間已響了碗筷,料得張平這屋也該上些食物,卻遲遲不見動靜。

    張平蓋了茶碗。

    “敢問駱先生所要托送何人,又要送往何處。”

    “川東楊春雪,送回川東。”

    張平略顯疑惑,“楊少俠成名英傑,武功高強,想要返回川東,獨行何妨,又怎會需要人送。”

    “楊春雪他手腕受傷,一月之內不能動劍。我受朋友所請,托人陪送他回川。還望院主遣派一人,與楊春雪扮成主仆,一路上照顧其起居,助他平安到家即可。”

    “那,先生為何不托四通鏢局相送,就在右邊街上,你聞,這在炒辣子雞丁的,就是他們鏢局。”

    “隻是簡單回鄉,不願張揚。”

    “如若隻是送其回川,先生本是說書一脈,也可相伴而行……”

    駱花生失笑:“縱然有心,但不同路。”

    “請問院主是否有合適人選。暫時沒有的話,也不著急。楊春雪就在回風客棧,哪日尋得人來,前去表明情況,相送也不遲。”

    張平沉思少許,開口言道:

    “眼下剛好有一人。”

    “他叫齊小山,半響時候接到家信,說是父親在嶺南離世。你們進院之前,他已請求調遣,準備前往嶺南,乞回父親屍骨,帶回家鄉安葬。”

    “前往嶺南途中,經過四川,就將這個任務交給小山,讓他和楊少俠作伴而行,也有個照應。”

    “如此,多謝了。”駱花生站起身來,掏出一件物事,“另外,這張羊皮卷,煩請齊小山先行保存,到了川東,再交給楊春雪。卷中有信,他到時看後就會明白。”

    駱花生說完,放下三兩二錢銀子,收了宣紙折扇,拉著姬旦青出了小院。

    院外,夕陽如蟠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