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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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一鳴用了一夜的時間想清了許多事情,明白了許多道理,所以今天看到公告欄上吳畏和自己的名字,雖有一絲悲憤,卻也可以做到最基本的淡然處之。



    所以他現在待在一座小院外麵,離開公告欄那條街之後,他就來到這裏,他已經在這裏等了三個時辰,這三個時辰,他甚至都沒有挪動過腳步,仿若是一座雕塑一般。



    他像是在等人,可是卻閉著眼,偶有人路過也投以異樣的眼光,但他閉著眼,看不見,所以就無所謂了。



    幾條街外,有虛空破碎,一隻貓引領者一個少女出現在了長街上。葉一鳴也皺了皺眉頭,但是沒有睜開眼。



    也許是葉一鳴站的太久了,和一節枯木一般,一隻蝴蝶翩然而來,隨後落在他的肩上,甚至觸須還碰碰他的臉,見沒有任何反應,蝴蝶便安然的在他的肩膀上待了下來。



    修道者修的是道,逆的是天。既然修道,至少要知道自己的道是什麽。自己的道問不得旁人,隻有自己走出。



    這幾日葉一鳴走長街,經選擇。更早的時候曆現世、見生死。他想他有些明白自己該做什麽了。



    不亂於心,不困於情,不憂過往,不懼未知。



    所以他站在這裏,他在等一個人,給她一個答複,給自己一條出路換一個道心清明。



    閉了許久的雙眼終於是睜開的,驚走了安靜的蝴蝶。



    王雅帶著一隻暗紋的黑貓出現在了長街的盡頭,她的腳剛踏上長街的時候,葉一鳴便睜開了雙眼,盡管他已經在這條街上站了很久,心早就應該平靜下去,一如睜眼前的狀態,宛若枯木死水。但是王雅的那一腳仿佛是踩在他的心間,將那些淡然盡皆踩進了泥土,永無翻身之日。



    猛然的心跳加速讓他不敢立馬轉身過去,他怕她看出端倪。



    王雅自然知道他睜開了眼,一隻蝴蝶怎麽會在一節枯木上待了許久呢?但她卻是看不見葉一鳴的慌亂的,睜眼後遲遲沒有動作,反倒是給她平添了些許慌亂。每一步踏出也是踏在她自己心田,心跳不可抑製的加速。



    轉身,四目相對,一雙慌亂的眼神卻沒看到一張緋紅的臉,她卻看到了。



    “你在這等我嗎?”不知為和,看到葉一鳴的臉後,王雅反倒平靜了下來。



    “沒沒”葉一鳴歎一口氣,心終究是亂了。



    “那為何在我院子外站了許久?”



    少女踮起腳尖,身體前傾,竟莫名的產生一絲壓迫感。



    “哦是是是昨日的長刀喜歡嗎?”



    短短的兩句話時間,他用了許多方法,發現毫無用處,所以他打算跟隨內心。



    “本來不甚喜歡,但你今日既然來了,我便很喜歡了,你找我有什麽事嗎?看你的樣子似乎等了一會了?”



    王雅說的隱晦,她很想直接問,雖然修道之人求長生,與天鬥,沒有過多的時間在在意世俗,但是畢竟是女子,同樣因為活的夠久,所以他們很在意臉麵,她身後有這麽一群人。



    也許是開了竅,葉一鳴竟是懂了,心中於是靜了一些了,他回道:“你能喜歡,我很開心,此次地道院我若能活著,你可願陪我看盡歲月繁華?”



    “能不去嗎?如果有更好的辦法?”她差點忍不住要說她有辦法。



    “若要躲,又何必在意是否有更好的出路?我若退了,你是否還喜歡你今日負在背上的長刀呢?”



    “你可能會死!”王雅將背上的長刀取下,執在手上,用力的捏著,指節泛白。



    葉一鳴往後退了幾步,認真的作了一揖,他看到了王雅眼中的焦慮,或者說還有一絲期許,輕輕一笑道:“我明白你的想法,是的呀!誰會想要去死呢?活著才會有跟多的可能,吳畏你知道吧?無論當初如何虛偽,但至少也是意氣風發,如今變得如此歇斯底裏,不過是心中自卑作祟罷了,你願我如此?”



    “沒人會為難你,不活著,我如何陪你看盡世間繁華?”少女有些怕他就此死去,今日他來也算是應了她,自然不願還沒有實現就此消散,不小心竟是將極力掩飾的事情說了出來。



    “我若死了,便是我負了你,既然都死了,便是虛偽的愧疚都說不出來但若活著,便把欠你的都還上罷我去了”葉一鳴轉身離去,他怕待得久了,真的會忍不住便不敢去地道院了,生了怯,以後怎麽與天爭命呢?



    他腳步很快,但終究是沒有用到九宮步伐,隻是如常人快步離去一般。



    “一鳴我等你!還有還有你不欠我!”少女眼角含淚,喊了出來。



    葉一鳴轉頭,笑容如春風和煦,讓人安心,他點頭道:“我會活著!若遇死局,我也會逃。有難便退是怯弱,明知必死還要上就是蠢了,我不蠢!”



    語畢,葉一鳴腳架符文閃爍,而後失去了蹤跡。



    “小蠻你看清楚他是怎麽離開的嗎?”王雅俯身問著腳邊的黑貓。



    黑貓疑惑的抽了抽鼻子,而後搖了搖頭,繼續在她腳邊蹭著。



    “空間沒有破碎,好神奇的術法!”原本有些抑鬱的王雅又開心起來,自己的家傳卜卦一直很準,至少現在為止沒有聽說有錯過,但她還是擔心,知道葉一鳴用奇異的身法離開,至少像他說的一樣,他會活著。南山的風景呀!什麽時候可以看到呢?



    葉一鳴離開王雅的小院後,漫無目的的在神都的長街上走著,看著他人的喜怒哀樂,代進去,然後在走出來,於是他找了一條最繁華的街,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來。閉眼,任思緒飛揚,然後落在長街的普通人身上,他一時是街邊那有悲慘過往的跛腳乞丐,了無生趣,但仍舊是在長街上放了一個破碗,苟延殘喘。一時是一名來到神都赴考的學子,神都不僅僅是修道者的神都也是普通人的神都。已經兩次名落孫山,自負才華,卻不能有所得,他打算如果此次仍舊落榜,他便麵朝東方,在南山腳了結,他的家在神都的東邊。



    長街上半日的時光有數千人來去,他也走過了數百中人生,或喜或悲。嚐盡世間百味,亂了的心終於是靜下來了。明日要去地道院了,武道院不死不休,他不打算退,他要求一個至少的自在。



    和武道院對壘,自然是你死我活,便容不得他的心亂,所以他在這裏看人生百態,甚至去體會他們的人生,見得多了,自然也就沒有那麽多的喜怒了,再睜開眼,月輝已經灑落下來。



    葉一鳴腦中有些混沌,看過了太多的人生,他需要分辨出來哪個才是他的,所以今晚他需要好好休息,明天呀!就要活成自己了,雖臨死生,卻有些期待了。



    葉一鳴的好好休息沒有如期而至,在他落塌的客棧外,有人在那裏等著,一身黑衣的,麵容精致的如同女子的柳白,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離他約莫十丈距離處童心也在,拎著一壺酒,他身後甚至還跟著一個葉一鳴也算熟悉的人。



    他想要直接上去和他說話,卻發現對方隱晦的搖了搖頭,便作罷,恰巧柳白已經走了過來,甚至將後麵的童心有意無意的擋在了後麵。



    “你會怎麽選擇?”柳白目光灼灼。



    不知為何,葉一鳴胸中突然生出了許多豪氣來,周圍所識之人,無論敵友盡皆覺得他不會退。



    “我可能會死,那樣就沒法與你同行了,倒有負了一個人。”葉一鳴道



    “旁人不知,你我同行不短的時光,以後也將同行,不過一群鼠目寸光的人吧,卻自以為站在高處俯瞰。”



    “嗯?”柳白的話中似乎有很多隱晦的信息,但卻沒有明說。葉一鳴還待問個清楚,卻被柳白打斷了。



    “明日再見吧,今晚還需好好休息走了勿送”



    柳白走得很幹脆,不拖泥帶水,甚至都不給葉一鳴說多一句話的機會,身形閃爍間,便去了。倒是引得童心身旁的人連連側目,暗暗點頭。



    “哈哈一鳴你這什麽朋友啊!搞得慷慨赴死一樣!”



    童心倒是對柳白頗為不屑,不知是因為他姣好的麵容亦或是今日那如同張放一般的冷漠,倒是葉一鳴頗為明白他心中想法,童心容顏俊俏,家道隆盛,可以說到哪裏都會是焦點之一,但像張放和柳白這種人卻是可以成為絕對焦點的人,自然惹他不喜。



    “和赴死也差不多了,我可不敢保證可以擋住武道院三次的論道!”說到論道二字,葉一鳴頓了頓,許是要找一個合適的詞,最後想來還是略帶嘲諷的說出論道二字。



    “我這樣的才算好朋友嘛!你不用去冒險了,我已經給您找到解決辦法了,還是神山的門路”



    說到這裏,童心有些得意的將那塊令牌拿在手中把玩,似乎是為了炫耀自己的神通廣大一般。



    “不用了,我倒是對論道很感興趣,哪怕是身死道消不多還是多謝了!還有你的酒!”



    葉一鳴接過童心手中的酒,轉身向酒店內走去,絲毫沒有招呼他進去的意思,身形筆直如槍,一如他心中所念,你欲要我如何便如你所願,如此便不涉及旁人,自己孤身麵對。



    童心將令牌在手上轉了數圈,他想要叫住葉一鳴,把令牌摁在他的手裏,明天再拎著他的脖子一把扔進神山裏,但是他打不過他



    “找王雅試試,涉及一鳴的生死她不會再去在意那些旁枝末節了吧!”



    童心狠狠心決定去找王雅,隻希望她能阻的了葉一鳴這種以卵擊石的慷慨。如果還是不行,恐怕隻有拉下老臉去找小唯了,隻是吳畏那裏



    葉一鳴將童心帶來的酒打開瓶塞,倒了一碗,沒有喝,推到自己對麵,那裏空無一人,他就這樣盤膝閉目養神,既不喝酒也不上床休息。



    一盞油燈亮著,不是很明亮,搖曳的燈火將他的照得陰晴不定。



    夜裏有風,從開著的窗口吹進來,將燈火壓得非常低,幾欲熄滅。一根筷子將燈芯挑了起來,屋內又恢複光明,原本像是在等著誰的酒碗也被人執在了手裏。



    “沒有下酒菜?”



    一張臉從酒碗後麵露了出來,被燈火照亮,正是童心身邊跟著的那男人。



    “這次沒有”



    “沒有下酒菜,你倒什麽酒!”



    男人將碗中的酒喝幹,咂摸著嘴,看了眼酒瓶,終還是把碗放回了桌上,不再看它,目光落在葉一鳴身上,等他說話或者說“問”。



    “喝的是酒,管什麽下酒菜?”葉一鳴將桌上的空碗斟滿後說道。



    酒滿了,葉一鳴放下瓶子,看著眼前的男人,兩個人互相看著,平靜的對視,男人沒有拿起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