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所住的帳篷離王帳不遠，也就幾分鍾的路程，看著王帳前的阿古達王，古月轉身揮揮手，示意不必相送讓他回去。

    阿古達王麵露笑臉，他知道古月的意思，同樣用力的揮揮手，等古月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才轉身進入王帳。

    人老了，腿腳不利索了，身形開始有些駝了，偶爾捋下自己的胡須卻是發現雪白一片，不得不服老，他有時甚至會自問，歲月為何這般的無情，光陰不知不覺流失，摸不到抓不住，人的一生為何如此的短暫。

    古月的帳篷雖然對比起旁邊其它的帳篷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但比起王帳來略顯寒酸，隻不過多了一分少女的氣息，少了一分王者的威嚴。

    原本草原女子chéng rén後便會出嫁離開父母與丈夫居住，古月的孫女已經雙十年齡，對於草原兒女來說已經算是大齡姑娘了，但他的孫女似乎不為自己的終生大事擔心，可是古月歲數大了，知道自己沒幾年好日子過了，心裏想著還想抱下曾孫，可惜自家孫女卻不讓自己如意，不肯早早出嫁，這讓他煩惱的同時也很無奈，誰叫自己身邊就她這麽個寶貝疙瘩呢，不疼都不行。

    古月步伐輕慢，等他行到自家帳篷前掀開帳幔的時候，一股少女的芬芳鋪麵而來，他有時甚至會產生錯覺，自己是不是進錯地方了，堂堂草原男兒居然住在這麽一間充滿少女氣息的帳篷裏。

    當然，沒有人會取笑他，因為裏麵住著草原“明珠”古莉斯。

    甚至有些年輕的草原勇士恨不得一腳踹開年老的古月讓自己來取代他，能和草原明珠一同生活是多少年輕勇士的夢想，如果成真，這要讓多少人羨慕的暈死在茅坑裏。

    隻是可惜，古莉斯似乎對他們不敢興趣，到現在還沒有中意的人，顯然這些年年登門拜訪的草原勇士得不到她的青睞。

    古月心中一歎，現在最操心的還是孫女的終生大事，如果有比較的話，就算攻打齊國這樣的大事，相信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讓它靠邊站，孫女的終生大事是重中之重，不管任何事，在他心中都是無法比擬的。

    狠狠的搖了搖頭，甩掉這無聊的想法，等古月掀開帳幔走進去的時候，發現帳篷中間點起了材禾，上麵架起了一個銅鍋，他走近一看，卻是發現裏麵放著奶茶，盛著奶茶的是一個金色的小碗，這是他以前年輕的時候立功而得來的獎賞。

    看著裏麵的金碗，古月似乎回想起以前縱馬沙場快意恩仇的樣子，隻不過如今日落西山，那時的風光已經不複存在，這讓多愁善感的古月不覺中暗自神傷不已。

    人老無用，豈能與天爭？

    他嘴邊常常掛著這句話，顯然還是有一定的道理。

    帳篷裏的毛毯上坐著一名靚麗的少女，隻見她一手捧書，一手拖著下巴在目不轉睛的認真品讀，古月的腳步聲似乎驚動了在讀書的古莉斯，她抬頭看了一眼，發現爺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自己身前，她那雙好看的鳳眼一亮，麵上閃過驚喜之色，放下書籍，起身笑道：“爺爺回來了，外麵天冷，先喝碗奶茶暖暖身子吧。”

    “好。”古月欣然點頭。

    “爺爺請先坐下休息會。”

    古莉斯放下書籍，將銅鍋取下，又拿過一個濕帕將裏麵的金碗取出來，她吹了吹升騰的熱氣，遞到自家爺爺身前。

    古月接過奶茶，仰頭便喝了大半碗，他與其他草原之民不同，不喜酒水，卻偏偏獨愛這奶茶，說到茶，他便想起了步淵，問向自家孫女道：“最近幾年也不知道步淵那老小子幹嘛去了，為何都不見他蹤影了。”

    說起步淵，古莉斯也很是想念，她心性與其它草原兒女不同，她深愛齊國深厚的文化和獨特的習俗，她手中的書籍手劄都是從步淵那裏購買過來的，她從小就對齊國充滿了好奇，長大後就讓自家爺爺從那些齊國商賈手中購買書籍，好讓自己了解齊國的地理風俗，往年太平的時候，步淵總是笑眯眯的帶來書籍販賣給自己，雖然價格高的離譜，但是她卻不介意這些，因為爺爺的關係，她可以說是衣食無憂，對於金錢，她沒有多少概念。

    古莉斯長歎一聲，回道：“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涼州和我們經常打仗的關係，也許他以後都不會來我們草原了。”

    說到這裏，她那嬌嫩的容顏暗淡了許多。

    古月自然見不得自家孫女難過，連忙安慰道：“會來的，也許那老小子歲數大了，想偷懶就很少來草原了，或者是錯過了機會，我們沒有和他碰麵而已，相信以後還能有機會遇見他的，你放心，等爺爺事情忙完後幫你去查看查看。”

    古莉斯從小喜讀書籍很是聰慧，也知道草原的情況，聞聽後，連忙好奇道：“可是最近又要打仗了？”

    古月默然點頭，手裏端著金碗久久不語。

    “哎。”古莉斯麵上露出一絲苦澀，歎氣自語道：“為何要你打我，我打你，安分守己的過著太平日子不好嗎，沒有戰爭，沒有爭奪，族人們放牧，早起晚歸雖然辛苦勞累，但可以看出這樣的生活是他們想要的，為何非要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才肯罷休，我們族人本來不多，齊國人口數以億計，如何是他們的對手。”

    古月坐在長凳上，放下金碗，伸手攬過自家孫女的肩膀，苦笑道：“這你就不懂了，有些人生下來就是王者，是梟雄，他們為戰爭而活，為權勢而活，或許他們在死的那一刻還想著爭霸，這是他們的世界，我們是不懂的。”

    古莉斯溫順的靠在爺爺的肩膀上，伸手調皮的逗弄他雪白的胡須，忍不住好奇道：“真的嗎，這樣的話他們每日豈不是活的很辛苦，腦子裏整日想著打打殺殺。”

    古月聽後卻是輕笑幾聲，伸手拍掉逗弄自己胡須的小手，笑道：“我們大王也是這樣的人，所以他比我老的快，哈哈。”

    “胡說。”古莉斯站了起來，她笑道：“近日在書籍裏略有所得，請爺爺欣賞下這段舞姿如何。”

    “甚好。”古月鼓掌笑道。

    古莉斯碧眼紫發，長的清麗脫俗，如春風拂麵，芳香宜人，一張鵝蛋臉不施粉黛卻有驚人的美，長袖善舞，很是妙曼，身為爺爺，古月也能常常欣賞到她的驚人舞姿，可惜最近事物繁忙一直沒有機會，今日得空，他便坐在毛皮鋪墊的長凳上認真的欣賞起許久不見的舞姿。

    古莉斯起身，來到帳篷中間，翩翩起舞，一襲紫衣恍若仙子下凡，一頭長發傾瀉而下，紫衫如花，舞姿曼妙，說不盡的美麗清雅，高貴絕俗。

    曲終，古莉斯停下身姿，問道：“如何？”

    “好。”古月連忙讚道。

    “好在哪裏？”古莉斯又問。

    “這。。。”古月語塞，他哪裏知道這些，隻知道比別人跳的好看就行了，至於好在哪裏，他還真不知道。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道：“比你奶奶跳的好看。”

    古莉斯來到他身旁，坐下後，輕柔道：“爺爺可是想念起奶奶了。”

    “是啊 。”古月一張老臉展開笑臉，回憶道：“你奶奶也很善舞，那年春天你爺爺在放牧的時候，剛好看到她在草地上跳著曼妙的舞姿，嗬嗬，你爺爺我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從那以後就天天去那裏等你奶奶，後來。。。哎，不說了，往事如煙，也沒什麽好說的。”

    “後來可是打仗了。”古莉斯好奇。

    古月拿手刮了她一下，笑道：“就你個鬼機靈什麽都知道一樣，等爺爺打仗回來後就再也沒見過你奶奶了，好在上天給了爺爺一個機會，在一次慶功宴上發現了她，原來你奶奶還是族長之女，身份可尊貴了，好在你爺爺我也不差，憑年輕時的武勇贏取了你奶奶的芳心，哈哈，厲害吧。

    “厲害，好厲害，爺爺最厲害了。”古莉斯如同頑皮的少女一般拉著古月的白須左右搖晃撒起嬌來。

    “痛，痛，掉了掉了。”古月連忙拍掉那可惡的小手，麵上忽然一正，說道：“爺爺還需去通知各部族長，你自己慢慢看書，我先出去了。”

    “真的要打仗了嗎。”

    古莉斯麵有愁容，擔心的低語道：“爺爺都這把年紀了，為什麽還要去打仗，為何不在家中享福，沙場刀劍無眼，若是稍有差池，你叫孫女如何是好，爺爺，還是不要去了，族中青壯勇士這麽多，讓他們去不就好了。”

    古月起身，安慰道：“爺爺歲數大了，需要為族中後輩們謀些財富資本，大王也是如此想法，此次我們已經想好了萬全之策一定會沒事的。”

    “什麽萬全之策。”古莉斯好奇的問道。

    古月知他這孫女從小喜愛讀書，尤其是齊國那些亂七八糟的書籍，可以說隻要是書籍她都會忍不住買來看看，不說學富有沒有五車了，四車肯定有的。

    往日，自己有什麽事情想不明白的，也會與她說道說道，此時見她問起，心中不覺一動，自己年老腦袋瓜子不好用，或許她能想出個辦法也不一定呢。

    當下組織了下說詞將阿古達王的計劃說了出來。

    古莉斯聽後一陣沉思，抬頭時見爺爺一臉期待，她輕笑一聲，道：“爺爺這算什麽萬全之策，可以說是lòu dòng百出。”

    “噢。”古月精神一震，坐在她旁邊，急問道：“願聞其詳。”

    古莉斯也不藏拙，分析道：“不說族人穿越精山有沒有危險了，單單說進入涼州，他們可謂人生地不熟，而且又沒有後援補給，就算打下城池他們也守不住，就算能守住，時間一長，等齊軍反映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到時候如同鳥中籠如何能夠逃的出去，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困死在城池裏，隻要他們的將領稍有見識就會圍而不攻，到時糧草斷絕人疲馬乏，連兵器都拿不動還談什麽打仗。”

    古月聽後卻是不同意，反對道：“我等騎兵快速，來去如風，出城到那些村莊掠奪些糧草做為補給應當不難。”

    古莉斯輕笑道：“一次兩次或許可行，時間一長人家都有準備了，你去那裏掠奪糧草？此計行不通，到時候族中勇士或有滅頂之災，將有可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有幾分道理。”古月一雙老眼閃過佩服之色，點頭道：“看來此計還真的不可行，本來我也反對的，既然如此，我就去和大王說說。”

    古莉斯點點頭，忽的靈光一閃，嬌嫩的容顏蕩起了笑容，說道：“我有一計或許可行。”

    “何計？”

    “合縱。”

    “合縱？”古月不解，忙問道：“如何合縱法。”

    古莉斯緩緩而道：“千年前，十國紛爭，齊弱燕強，齊聯合諸國伐燕才有今日的齊王朝，我等何不效仿齊國君王，合縱其它部落聯合攻打涼州。”

    古月納悶道：“除了我等草原部落，還有何處可以聯絡一起攻打涼州。”

    “有。”古莉斯此時頗有指點江山的風範，手指西方，說道：“胡族。”

    “胡族。”古月雙眼一亮，而後又暗淡了下來，說道：“胡人親善與齊國，如何肯答應一起攻打涼州。”

    古莉斯雙手一攤，笑道：“這個問題需要問草原王了，或許他會有辦法聯合胡族攻打涼州也不一定呢，凡事都離不開利益二字。”

    利益。

    是了，隻要有足夠的利益，或許有這個可能。

    古月想罷，大喜過望，哈哈大笑道：“不枉費往日爺爺的疼愛，關鍵時候還需靠你來想辦法，行，我這就去找大王。”

    空蕩蕩的帳篷內似乎還飄蕩著剛才爺爺洪亮的笑聲。

    等爺爺走後，古莉斯絕美的容顏忽然暗淡了下來，或許自己的無心之舉讓涼地血流成河，這不是自己所想見到的，但是身為草原之女，同時也不想自己的族人亡死他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