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灼灼明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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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老天師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

    女孩子笑了笑,替他披上了外袍,道:“祖父想說大逆不道?”

    “沒關係,大逆不道的是我,同祖父沒有關係。”她說著站了起來,“是我的錯,所以祖父不必有什麽顧慮,我也不會讓祖父這時候現身,宮裏那邊我會去的。”

    張老天師視若掌珠孫女怎麽可能在老天師的事情上說謊?這件事沒有什麽可質疑的。

    張老天師出了事,如今張家當家做主的是張大小姐。雖然有人疑惑過張家對個孫女寵的跟什麽似的像話麽?但歸咎到底這也是別人家的事,跟旁人沒什麽關係。

    那位傳說中的張大小姐也在人前露了麵,更是被陛下親召見過了,如大家所想的那樣,那位張大小姐是個端莊大氣的貴女,談吐有禮,如大家想的那樣。

    至於老天師,人年紀大了,有個小毛小病也是正常的。

    一切好似沒什麽不同。

    直到一日早朝,明宗帝憤憤的甩袖而去。眾臣神情惶惶,不明所以。

    下朝之後,才打聽到張家在中元節那一日的事上始終不肯讓步,一反常態的堅決,這件事與一向貫徹“忍”字訣的明宗帝背道而馳了。

    城裏也為這件事鬧的風言風語,矛頭直指延禮太後與西南候。

    權貴相爭,事不關己的熱鬧,大家都樂意看著。

    這日一大早,十幾騎人馬停在了才修繕了一番的張府門前。

    這不是那位盛寵的青陽縣主嗎?路過的行人嚇的退的遠遠的,唯恐被波及到。

    她怎麽跑到張家門前來了?對了,張家在與西南候陳家爭鬥呢,為的是中元節那日的事。也怪不得張家,都欺到頭上來了,還要任人欺辱不成?

    “這件事說穿了,就是沒有做好。”停在街角的一輛馬車裏,當朝一品琅琊王氏的家主王老太爺正往這邊看來。

    “要麽不出手,要出手就要做個幹淨。”王老太爺說道,“居然一個都沒殺掉,平白折了那麽多人,也不知道這些人在幹什麽?”

    說罷這些他伸手敲了敲一旁一個年輕公子的腦袋:“七郎,你可看好了,別像陳家這樣,引來張家不死不休的糾纏!”

    這是王氏此輩第七子王栩,也是王老太爺最寵的孫兒,他低聲應了聲是。

    青陽縣主翻身下馬,指揮著跟隨她而來的十幾個護衛,喝道:“給我砸!”

    “蠢貨!”王老太爺吐出了兩個字,語氣涼涼的,“張家可不是尋常人家,且不說這門第也是一等一的高,就論武,其中高手可不在少數,就她那十幾個護衛,也跑來挑釁?”

    “因為這種事青陽縣主常做。”王栩說道,“陛下畏懼西南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每回都是小孩子玩鬧這種說辭帶過,頂天了也不過禁足罷了。”

    “小孩子玩鬧,大人就要好好管教,否則,遲早被比她厲害的小孩子給教訓了。”王老太爺說道,“張氏以往隻是不追究,這一次追究起來,他們死咬著不放,此事就沒完。這件事張氏不但在理,而且也有那個底氣來求公道。”這就是大族的底蘊,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一輩一輩長此以往傳承下去。

    王老太爺看向外頭,他就說嘛,張氏明明手握如此厲害的棋子,偏偏自詡清高,未免太過迂腐。這一回不知道怎麽了,居然想通了,看來……清高久了,也學會放下身段了。

    正這般想著,才砸了兩下大門,那張氏的紅漆大門已經拉開了,一個女子從裏頭走了出來。她一身紅衣颯颯,眉間微蹙的看向眼前這一群人。

    “你們是誰?”她開口道。

    她相信人與人之間是有眼緣這種東西的,譬如說眼前這個女子,她看第一眼就不喜歡,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不喜歡,是心裏沒來由的厭惡,也許曾經,她們真的有過仇也說不定。

    得知這位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青陽縣主之後,女孩子笑了:“我聽說了。聽聞縣主視人命如草芥,前陣子剛在青陽園中杖斃了一個女子,欺軟怕硬,看上了崔氏的公子,不敢惹崔氏,就欺負一個小門小戶的姑娘,真是嘖嘖……”

    “與你何幹?”青陽縣主冷笑了一聲,手裏的鞭子朝她甩了過來。

    不過她忘了,眼前這位張大小姐同樣是個“被寵壞”的主,可不會乖巧的站在原地任她動手。

    這一日,在長安城裏交橫跋扈慣了的青陽縣主平生頭一回被人打了,而且對方下手還不軟。

    “這位張大小姐……”王栩看的目瞪口呆,“好生厲害……”

    “她的武功在江湖之中算起來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王老太爺看著那女孩子抬手甩了青陽縣主一個巴掌,眉心一跳,“驕縱寵壞的丫頭下起手來真是沒輕沒重的。”

    青陽縣主是下手狠毒,可麵對這樣碾壓一般的對手,再狠毒也沒用。

    “惡人還需惡人磨,這長安城要熱鬧了!”王栩說著,將手裏的折扇收了起來,一旁的路人看的幸災樂禍,雖然不敢出聲叫好,卻幾乎個個臉上都有幾分壓抑著的笑意。

    過來尋麻煩結果吃了一通教訓的青陽縣主留了一句狠話“給我等著”就匆匆忙忙的跑了。

    女孩子將青陽縣主那截斷掉的馬鞭踢到一旁,對身邊幾個張家的下人說了幾句,而後竟直往這裏過來了。

    “見過王司徒。”女孩子走到馬車前朝車內施了一禮。

    一旁的車夫臉色驚疑不定,正要開口說“認錯人”了之類的雲雲,車簾卻在此時挑了起來,王老太爺從車裏向她望來。

    “張大小姐。”

    “王司徒,這熱鬧好看嗎?”女孩子揚眉,問他。

    王老太爺有些驚訝,似乎是平生頭一回碰到這樣肆意的小輩,大抵是覺得有趣,他點了點頭,道:“還不錯,小孩子的玩鬧偶爾瞧瞧也挺有意思的。”

    “不錯,就是小孩子的玩鬧罷了。”女孩子笑道,“王司徒記得現在說的話,晚些時候陛下問起來,可記得要如實說啊!”

    “你什麽意思?”王老太爺臉色微變,卻不是生氣,而是震驚。

    “她雖狐假虎威,卻也是陛下放任的。”女孩子說道,“自然是需要有人提醒陛下不要多管閑事。”

    敢說陛下多管閑事的,這世上也沒幾個人了吧!

    王老太爺臉上神情莫測:他先前以為這位張大小姐是個雖有天賦才華,卻驕縱寵壞的丫頭。此時再看她,卻不覺得她是真的驕縱了,就算是驕縱這也驕縱的太有分寸了。

    這般一想,王老太爺手指在膝蓋上輕叩了幾下,眼裏試探之色一覽無遺:“怎麽不讓你祖父出麵?”

    “祖父病了。”女孩子道,“太醫說了不能吹風。”

    王老太爺挑眉:“老夫聽說,為中元節的事情,張老天師進宮呆了幾日,出來的那一日便著人去何太平那裏說中元節的事是張氏失火所致。”

    女孩子點頭:“是呢!”

    王老太爺又道:“也是那一日,張老天師受了暗算,去何太平那裏新立了一案。”

    她仍然點著頭:“不錯。”

    王老太爺輕笑了一聲,又道:“自此張老天師臥病不起,張氏大事但凡出麵的都是張大小姐了。”

    女孩子笑道:“祖父會好的。”

    “你不覺得太巧了嗎?”王老太爺問她。

    “有些時候事情就是這麽巧。”女孩子神情淡淡的,“太醫見過祖父了,祖父也默認了此事。”

    王老太爺看著她,女孩子就這樣站在原地任他打量,神情不慌不亂,鎮定自若。

    半晌之後,王老太爺:“老夫為什麽要為你出麵?”

    “舉手之勞,與你王氏無損,卻能免我張氏不少麻煩,做件善事不好麽?”女孩子說道。

    王老太爺眼中閃過一絲暗茫:“與我王氏無損的事多了去了,老夫何必管這個閑事?至於善事,姓崔的喜歡做善事,我姓王的不喜歡。”

    “崔家的善事糖裏包了刀,一口下去非得磕出血來不可,比起崔家那位菩薩司空,小女還是喜歡王司徒這樣的人。”

    “你以為一兩句誇讚就夠了?”王老太爺對她的話不置可否,隻輕笑了一聲,“真是個七巧玲瓏心的丫頭。可你還是沒有回答老夫的問題,老夫為什麽要為你出麵?”

    “我張明珠這個人還不夠麽?”女孩子指了指自己。

    張家大小姐當然本就如她的名字一樣,是顆價值連城的明珠。若是原先,他會以為這隻是一顆不沾俗事的明珠,雖然珍貴卻與他們沒什麽關係。可如今三言兩語一番機鋒過後,他已經明白了:這顆明珠分明是顆能在俗世裏打滾還能全身而退的明珠。自詡清高的張氏居然出了這麽一個人,王老太爺覺得有些有趣。

    “聽起來有些意思。”王老太爺點了點頭,看了她一眼,“那你記得今日說過的話。”

    女孩子笑著後退一步,朝他俯身施禮。

    正要坐回車內的王老太爺卻又停住了,看向她:“有一事不知老夫可否一問。”

    女孩子點頭。

    王老太爺看著她道:“原先老夫以為你隻是剛好見我王氏的馬車停在這裏看熱鬧,撞上我罷了,但細想了想,你對崔遠道那老兒如此熟悉,想來一早便已打聽過我們了,那過來尋老夫便不是臨時起意了,對不對?”

    女孩子點頭:“不錯。”

    王老太爺又道:“既然如此,你不找崔氏便罷了,為什麽不找謝氏?”要勸謝氏出手興許要比勸他要容易的多。

    “這大概就是眼緣吧!”女孩子歎了一聲,似乎有些感慨,“就像我對方才那位青陽縣主一眼看了就不喜歡一樣,對王老太爺一眼看了就覺得麵善的很。”

    他麵善?王老太爺眉心一跳:這說法還真新鮮,他長那麽大頭一回被人說麵善,偏對方還一副如此認真的口吻。

    “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王老太爺有些熟悉。”女孩子笑了笑,又道,“本就屬意您,您又已經過來了,我又何必舍近求遠?”

    熟悉嗎?王老太爺坐回了馬車內,聽一旁的王栩仿佛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祖父,說實話,孫兒也覺得這位張大小姐有種奇怪的熟悉感。”

    王老太爺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其實他也是如此覺得的,仿佛已經和這個人打過好多回交道一般。

    真是奇怪啊!

    ……

    一句小孩子的玩鬧成功駁回了青陽縣主的無理鬧騰,她私下裏又找了幾回那位張大小姐的麻煩,可不管她用何等狠戾甚至讓人聞之心驚的招數,那位張大小姐總是能“巧巧”的化解,而後又將此事遞到何太平那裏,美其名曰“告官”。

    每隔幾天一個狀,審又不是,不審也不是,何太平那裏張大小姐的狀紙都積了一遝了。

    可縱使人證物證俱在,青陽縣主一時半會兒還是能在長安城裏折騰的。

    那樣的招數聽的人心驚膽顫,若是一個不小心著了道,可不僅僅是傷了痛了,送命都是小的。這位青陽縣主的狠戾之名更是在城內引起了軒然大波。

    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對張氏這等權貴的嫡長大小姐都敢如此,他們這些普通人可還在青陽縣主的眼裏?

    “張大小姐好可憐!”有人低低感慨了一聲,“明明這般高貴的出生,還是張魯道先生之後,聽說還是什麽天生道骨,總之以後也會是了不得的人物,怎麽就被人欺辱成這樣了?”

    “若是被厲害的人欺辱也就罷了,偏偏是青陽縣主……這還真是沒天理了!”

    “陛下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咱們想想就寒心啊!”

    酒樓裏食客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有人自門外衝了進來。

    一鞭子將一桌席宴打翻在地。

    “青陽縣主來了!”食客驚呼著往裏跑去。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又要打人殺人了?聽說上一回杖殺了一位姓衛的官家小姐之後,有百姓在路邊偷偷議論了兩句,被她當街打殺!怎麽雷公電母不幹脆一下子劈死她算了?

    “姓張的臭丫頭有什麽可憐的?”青陽縣主一甩鞭子冷哼道,“她用不著你們可憐,連本縣主都在她手上吃了不少虧!”

    她長那麽大,頭一回被人打,被人甩巴掌,都是那臭丫頭幹的,偏偏不管告到誰麵前,都以一句“小孩子玩鬧”帶過,明明是她在欺負人,還要裝成如此可憐的樣子!